《空出来的时间》青苓

14、九月雨

　　“可是，影飞燕到底藏在哪里？“凌统很好奇，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没有再见过影飞燕。体积这么大的飞行器，倒像是从α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周瑜侧身避让，一串空气弹在墙上击出好几个深坑。
　　“影飞燕就在那里啊。“
　　“在哪里？“
　　“变色龙技术，影飞燕他其实就在你眼前，不过要用钥匙。“
　　影飞燕居然是用钥匙的——凌统着实吃了一惊。周瑜晃出一串金属咣啷的玩意，以其中两枚互击，蓝色的光芒一闪，向前滑出数十厘米，然后消失不见。但凌统看到了，在蓝光出现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影飞燕的轮廓就在离降落地不远的地方，但在蓝光消失之后又看不到了。他所不知道的是，因为argus之眼的缘故周瑜并不需要依赖工具，即可看到影飞燕的存在。
　　周瑜简单告知，蓝光能适当扭曲周围环境，负负得正则蓝光影响一定范围内的人即可见到影飞燕。“另一种橙色光的话，就是短暂解除影飞燕的隐藏。”没等凌统反应过来，他已经又将金属中的两个玩意撞击了一次，凌统看到橙色光闪过，就像浴室里的水蒸气散去一样，原本空无一物的那平台渐渐“模糊”出了一架飞行器的轮廓。
　　以他的急智，他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原本下降的部队目标就是这架谜一样的飞行器。现在终于自己去除了伪装显露出来，但凡周围看到的凤凰之魏的作战单位，都将会朝着这个方向蜂拥，如同大海中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周瑜就是洒下这第一滴血的人。
　　“支援快到了，之后的地面战斗就拜托你。”周瑜在他肩上一拍，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影飞燕的所在冲了过去——他的动作极快，快到凌统来不及反应，密集的攻击已经在他们之间隔出了一条界限，不，准确来说是在周瑜身后形成了一条界限。这一切只发生在几秒钟之间，但α的守备部队已经完全不可能上前协助周瑜了。与此同时，至少有四个不同方向的人像从平地“长”出来一样的出现，目标影飞燕前进，而他们中的一部分人甚至还驾驭着低空飞行器。
　　凌统吃惊于他们的狂热，他们像是已经完全忘记置身于什么样危险的情况下，最专业的训练，最丰富的经验……全都抛之脑后，变成了只知道向着影飞燕狂奔的最原始生物。凌统当然不知道，捕获影飞燕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当然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是集火的好时候。
　　追击的人认定他们的优势显而易见，击毙跑在前面那个人，抢在他之前到达影飞燕。可是——周瑜似乎背后有眼睛一样，总是可以躲开袭击。于是，在α上出现了一道奇景，“背后长眼睛的”周瑜像按照着某种不知名的轨迹前进，然后恰到好处的避让，恰到好处的被空气弹或者其他什么擦身而过。而后面的凌统带着α的地面武装集火这些“背后没有长眼睛”的。
　　“追！”他们的通讯器中在响着，那是指挥官急切的声音。当影飞燕在宇宙中的时候，它是个噩梦，无法捕捉，无从追踪；但现在它落在了地上，并且主人周瑜还狼狈的在攻击中滚来滚去，那身白底火焰纹的制服沾上了泥土。一只飞不起来且失去了大脑的鹰，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超过200辆的轻型飞行器前前后后的在离地面约三十米的高度飞行着，像极了一种自然界的现象。轻型地面飞行器越过了周瑜的头顶，抢在他之前直奔影飞燕而去，轻微的轰鸣声像一只花园里的蜜蜂振翅那样远去，转瞬间离影飞燕就只有不足百米——周瑜百忙当中抬头笑了一笑，一秒之后那飞行器像撞到一张看不见的网上，剧烈的碰擦，火花四溅，而后在爆炸中成为一束烟花。
　　见到先驱者的惨剧，原本还争先恐后的飞行器用最快的速度刹止，但悲剧再次同时发生，因为惯性他们会再向前移动一段距离，而那势必仍会撞到那张“网”，于是骑手们用力变道向上向下向左向右……然后撞的非常灿烂。在这样晴朗的白天，那彩色的光都照亮了方圆数公里的天空。原本为了在作战时拥有更好的物理防御力，这种飞行器大多由大块厚而重的金属制成，爆炸产生的巨大而灼热的碎片飞落，砸向地面。

　　在这混乱发生的同一时刻，周瑜还在向前，除他以外向影飞燕靠近的人都或多或少受到了震慑停顿了一下，这让原本已经逼近的双方之间再次出现了一条“真空”地带。
　　变故就在“真空”处发生了。
　　无人驾驶的影飞燕突然发出了一声“鸣叫”，然后在无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从平地上笔直的、升向了天空。接着“真空”处出现了一块光斑，左右摇晃一下定格。看起来就像是日光下又套了一个更明亮的太阳，这太阳投下了自己的光芒。
　　但很快就像传说中九个太阳毁灭了大地那样，光斑所移到的地方，地面“融化”了。先是地表……接着是地面下好几米处的岩层，再接着是……地面像陡然向下生出了“悬崖”，悬崖的融化速度非常迅速，一下子已经只能看到黑漆漆的深洞，让人疑心是不是再过几秒，整个α会被“光斑”贯穿的错觉。眼前的景象让训练有素的战士也目瞪口呆。
　　威慑力是这样一种状态，你在屏幕的那一头杀掉一百个人，也不及你在他面前杀掉一个人来的那么可怕；同样的，在宇宙中将一艘战舰化为尘埃，可能还没有在陆地上把一块五平方大小的地方完全“融化”掉来的可怕。

　　“地狱吗……”凌统连攻击都顿了几秒，作为军官，他理所当然的接受过所有武器和几乎所有机型的培训，但他确定，他绝对没有见过这样的攻击，这甚至不能与他脑海中的任何一种原理吻合上。同一时刻，另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出现：周瑜从那间房间里拿出来的设备中，是不是也有……
　　想到这里，凌统摸了摸口袋，那里放着他从房间里拿的一个金属小盒子。打开盒子他未免失望，里面只整整齐齐的排着一盒口香糖。凌统失望的拈起一片，发现包裹口香糖的锡纸上有一条竖线。
　　“这什么玩意？口香糖？给大爷一颗？”
　　甘宁从后面赶来，正好看到凌统在看口香糖，劈手就从盒子里拿了一片去。
　　“别别别……”凌统想着该怎么跟甘宁描述周瑜那间可怕的屋子，甘宁手上那片上的竖线忽然亮起了荧光，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就从手里飞了出去。它体积太小，眨眼就不见了。
　　“我想……这应该不是口香糖。”
　　话音未落前方燃起了一道火墙，轰的一声向两边展开，橙色的火焰如无风自长延伸到远处，所舔到的地方全都熊熊燃烧了起来，诡异的是那火并不遵循一般意义上的燃烧规律，例如你见过剧烈燃烧着的泥土吗？或者是活着的、燃烧着的风？火焰像舞蹈的魔鬼，所到之处皆为焦土。不知是通过什么样方式判别，阳虎之吴的物件倒是未受任何损伤，而大约五百米外的凤凰之魏投下的中转站有一个瞬间就被烈焰吞没了。凌统看的很清楚，那火是从一个五厘米大小的小火光开始的，这个大小嘛……甘宁和他同时看了看“口香糖”盒子。
　　“周瑜大人……他平时的确是没有吃口香糖的习惯吧。”

　　“‘糖果’工本费很贵的。”周瑜突然插进他们的频道解释，他回头就看到了熟悉的火焰，才想起来凌统应该不知道使用方法。“每个的判定距离是4公里×4公里，成别浪费。”没等凌统问什么他又直接关掉了频道。
　　凌统低头看，手里的盒子里有大约一百片，足够把α来来回回烧个外焦里嫩，他终于知道周瑜为什么敢降下来了。这个史上最年轻的恒星指挥官（比第二年轻那位还年轻一个月）闷在α的时候，到底都干了什么？
　　“我也不care敌人的感受，他们只需要care我的感受就可以了。”
　　他一定不知道在学校里的某次演讲里，孙策是这么说的，然后极端和平主义者就开始疯狂抗议游行。

　　噩梦仍在孙策心头颤动，因此他的跃迁距离特地比原来想的又短了些，从这个点前行到α还需要二十五分钟，但这是一个绝对安全距离。
　　爬升到约五十米空中的影飞燕已经不是地面单位可以触及的了，他们的目标从“击杀”周瑜迅速转成了“捕获”他。至少在这样的包围圈里，他就算生出翅膀也无法逃出生天。按照上级的指令，如果可以抓到开发者，也是可以省下不少事的。在影飞燕的事件报告上，写明对方提前安插了驾驶员把它开走了就行。
　　“周瑜大人，我很欣赏你。”
　　“我知道你能看见，你已经走出了这一步了，复仇心真的是会让人变成魔鬼么？”
　　“跟我一样沿着死路，一步步走下地狱吧，在地狱尽头我们一定再相遇的。”
　　同一时刻，凤凰之魏与郭嘉的最后一道通讯断开，郭嘉彻底从信息通路中消失了。

　　Argus之眼中闪过了郭嘉最后的留言，周瑜没有时间回应。他向着高处伸出手，影飞燕侧边的一处蓝色灯光闪烁两次，一股强烈的气旋冲了出来。影飞燕上当然没有驾驶者，只不过有些功能被周瑜设置成快速启动可以从外部遥控而已，比如说可以判别身份的虹吸。
　　周瑜笑了起来，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他侧了侧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时间计，计时准确的指向了11点55分。
　　他一共就看了一次时间。
　　他一共就用眼睛看了一次时间。
　　也许是他计算的太精确，计算着到达舱中的时间刚巧是支援到达时间，却竟然忘记了现在他还在半空中，所以现在还不是11点56分。
　　那不是一次瞄准的攻击，否则就会直接爆掉他的头，那只是看着到手的勋章飞走的凤凰之魏的士兵发泄的对着他的方位的攻击。接着，他感到自己像被人推了一把，创口并没有带来特别大的疼痛，只是一热，接着麻木从被击中的那一点迅速扩散，白底火焰纹的制服上，火焰燃烧起来，吞噬了白色的天空。

　　虹吸不会中途停下，他还是在预定的时间里被甩进了舱内，已经失去对身体控制的周瑜被扔在椅子上，平时柔软舒适的椅子此时像一从长满了刺的荆棘，他几乎坐不上去。改成完整启动模式，打开通讯接收，打开武器控制，打开……他迟疑了一下，只打开了声音而没有打开图像连接。
　　“孙策。”
　　“周瑜，干的漂亮！”孙策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过来，“我还想来上演奇兵突入，可是看来二十五分钟后我赶到的时候只能上演迎接凯旋了，为什么只有声音？快开图像。”
　　“二十五分钟后？”周瑜看了一眼时间，他咳了一声，血溅在显示器孙策的脸上，“抱歉……指定指令接收方：孙策，影飞燕请求回收。”因为大量失血，重新得来的视力已经再次失去，但他还是能从argus里“看”到控制板。周围的敌对飞行器正像嗜血的鲨鱼那样围上来，α的宇宙外围空间已被完全封锁，他需要穿过这一条红色的海洋才能到达支援所在的位置。

　　“回收”是一道暗语，通常意味着死亡。失去了操纵者的飞行器如果还有利用空间的话，就会由专门的人员前往拖回，这种行为很类似废品收购站，因此被称为“回收”。
　　影飞燕周身的“梦魇”防护打开，目标点设定为中央区。但事实上，“梦魇”消耗极大，会在十分钟内用掉影飞燕的所有能源。其实五分钟足够他穿越封锁线，但那时他想自己已经无力再驾驭这架传奇的机器了。开启了“梦魇”的影飞燕将霸气的无视所有阻拦和攻击移动直到脱出包围，为了防止自己的支援队伍离开的不及时，他设置了角度会避开大面积的舰队排布，他可以预想到接下来的进展——一分钟后，他在惊恐的避让和尖叫声中开始穿越凤凰之魏的编队，五分钟后完全通过，七分钟后到达支援圈，十分钟后，失去能源的影飞燕会熄灭掉最后一盏灯，同时断开所有信号。
　　成为宇宙中的一座坟墓。
　　在三维的空间中，这座坟墓小到微乎其微，在没有信号的情况下连找到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更麻烦的是，失去能源后它还将以一定速度向前滑行，很快就会撞到行星或者一头栽进粒子风暴中。
　　粉身碎骨。

　　“请求回收，”周瑜伏在通讯器上，对面是孙策的脸，却感受不到曾拥有的温度，他用最大的声音说，不知道孙策是否能听到，“有八分钟。”
　　梦魇中的情境一下子回到了孙策脑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远去。太史慈将在五分钟之后到达，在这之前他需要暂代指挥，然后立刻前去“回收”影飞燕。如果正常情况下双方相对行驶，会在十二分半之时相遇。
　　从完全失去能源到撞到最近的一颗卫星只有八分钟，他的时间实在太少。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拼命宽慰自己，既然是“回收”而不是“报废”，那就还有最后的希望。
　　在过往的岁月里，他们从来没有谈论过什么是“永远”
　　那是因为从没想过何谓“永别”

　　附录12：九月雨（收录于《下一个永远》，发售于2004年9月10日）
　　九月的雨它掩盖了圆月
　　那是谁流的眼泪
　　不在乎是谁的不告而别
　　不管那悲伤属于谁
　　从来没跟你谈论过永远
　　也从没想过何谓离别
　　然而在这漆黑的九月
　　剩我在雨中站了一整夜
　　凭什么这样把你带走
　　留下乌云缠绕在我心头
　　给我个理由让我接受
　　我已经失去了所有就松开双手
　　那是九月雨水我已经不懂流泪
　　所谓的疼痛伤悲我却没有感觉
　　遥望天的漆黑你是否身在那边
　　俯瞰着我的脸摇头笑笑说这也是永远
　　寒风刺骨我痛彻心肺
　　从今后我一个人睡
　　不需要再靠酒精来麻醉
　　我夜夜狂饮我的伤悲
　　黑色的月亮挂天上
　　照耀我消瘦的脸庞孤单的模样
　　不要再给我安慰我的心早就已经粉碎
　　说了再多也挽不回
　　有谁能够为我倒转那时间
　　回到从前当你还在我身边
　　那是九月雨水我已经不懂流泪
　　所谓的疼痛伤悲我却没有感觉
　　如何回去从前如何才能够让你回到我的身边
　　在九月雨水没降下以前

作者有话说

　　下这种黑手
我也不想的（莫打脸）
不过也快结束了（喂明明还有1/5）
下一章是《最好的时光》
我们还是要光明一点的……
对了多嘴一下，智商余额不足所以不是硬科幻，请表介意各种漏洞（但是我还是会努力圆谎的！），有一些理论则是参考了科幻界比较流行的说法，我本人呢属于信息革命那一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