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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39 会旧友借事谈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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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到来的春闱是十几年以来的第二次开科,新老举人都来赶场,殷京的客栈生意非常火爆,城北考场附近的客房已经被先到的人抢占一空,嘉铭与三个同乡进城之后,在城里转了小半圈,终于在城西的登云客栈找到了两间空房。
嘉铭以及同乡曾墨、曹子项看到店里进进出出的几乎全是读书人打扮,都如释重负,打算就在这家客栈住下来。只有吴永仪家境殷实,不喜与人同宿,尚在犹豫要不要再找下一家。掌柜的正等着他们做决定,另一拨赶考的人就进门来了,嘉铭赶紧道:“吴兄,这里离考场不远,雇车两刻、步行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客栈的名号也吉祥,我们先住下吧。若明日能找到更好的去处,吴兄再搬就是了。”
吴永仪看情形不对,又觉得嘉铭说得有道理,松口道:“是了,‘登云’是个好兆头!掌柜的,这两间房我们定下了,一直住到放榜之后!”
四人安顿下来,商量好歇息了一晚之后,第二日便各自外出拜会友人。
目前,殷京中嘉铭有四位熟人:陆逸、刘镜湖、徐景宏、尹伯砚,一位师长,两位同窗,还有一位算得上是自己的恩人,按理都应该上门去拜会。另外,徐老太太在枫叶谷之时对自己和德清都多有看顾,也必须上门看望一番。
但是,陆逸喜欢游历,嘉铭与他已有半年未曾通信,也不知他此时是否在殷京?徐景宏和尹伯砚两人刚从战场回来、事务繁多,徐家大概也是忙得人仰马翻,估计年前、年后都不得闲。刘镜湖肯定也中了举,明年的春闱也是要下场的,此时倒应该在殷京。嘉铭思虑一番之后,决定先去见刘镜湖,一来尽了师兄弟之情,二来也可以打听到陆逸的去处。
八月时刘镜湖曾留了自己殷京的地址予嘉铭,嘉铭向掌柜打听之后,得知刘镜湖住的积善坊位于城北,距皇城只有两里地。掌柜的听他打听积善坊刘家,不着痕迹放大了脸上的微笑,两眼放光道:“刘阁老已经致仕回了青州老家,如今刘府中当家的是长子刘尚书,你是刘府的亲戚?”
嘉铭道:“我不是刘家的亲戚,只是幼时与刘家的一位小公子一起上过几年学罢了。”
掌柜的道:“看你的年纪,当是刘大公子的同窗了?对了,积善坊离小店颇有一段路程,小店现下恰有一辆闲着的马车,我便遣了送你去吧,也省得你初来乍到受人蒙骗、花冤枉钱。”
青州刘氏虽比不得凤郡陆氏满门进士,但是家中子弟的优秀却也是殷京有数,刘大公子在十月间的乡试便中了殷京的头名举人。黎举人既与刘家大公子是同窗,学问当也不俗,否则如何在众多的青壮年秀才中脱颖而出中举,想来,明年春闱金榜题名是跑不了的了。登云客栈的掌柜熟悉京城各家八卦,一听说嘉铭是刘府大公子的同窗,顿时热情起来。
嘉铭拱手致谢,微微一笑,道:“如此,就劳烦掌柜的了。”
马车半个时辰之后便到了目的地,嘉铭下了马车,递上拜帖、说明来意,门房接了拜帖,吩咐他等在门口。自己走进屋子里与另一个当班的商量:“黎嘉铭,大公子在象州乐阳县的同窗?没听说过呀。”
另一人道:“这几日不少人上门声称是大公子的同窗,大公子哪来这么多同窗?大公子身子一向不好,昨日又躺倒了,我们还是不要通报、把他打发走算了。”
两人商量妥当,出了门房对黎嘉铭道:“我们公子昨日到青州去了,年后才会回来,黎公子以后再来吧。”春闱结束、殿试完毕,看你这个骗子还来不来!
虽然两个门房资历深厚,但是接了拜帖之后并没有立即进去通报而是进了屋子商量,黎嘉铭再笨,也知道人家不待见自己。也不勉强他们,道:“如此,我以后再来。多谢两位小哥了。”
转身之际,却看见一人在刘家大门前下了马,一边把缰绳扔给马僮,一边道:“殷京真是太冷了,还是南疆好啊!”赫然竟是尹伯砚。
尹伯砚抬步上阶的时候看见了黎嘉铭,一愣之后,大笑着走上来拍他的肩膀:“传芳兄弟,真是你啊!昨日瀚宇还跟我提起你来着,想不到今日就见着了。你这是找映川来了吧?与我一同进去吧!”
黎嘉铭站着不动:“映川到青州去了,不在府内。”
门房闻声跑出来,一边招呼尹伯砚,一边面不改色道:“我俩刚刚才得知,大公子昨日病倒了,并没有去青州。黎公子请进——”
黎嘉铭并不以为意,跟着尹伯砚一路进府,直往刘镜湖所住的院落而去。
刘镜湖正在一个小亭子里围着火盆煮茶,看见黎嘉铭和尹伯砚联袂而来,微微一愣之后便让了两人坐下,吩咐童子斟茶倒水。尹伯砚取笑道:“我不过离开半年,你就又变得病病歪歪、酸不拉唧起来了。”
刘镜湖并不理他,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黎嘉铭:“师兄一路辛苦了。既来了京城,就搬到我这里住下吧。周到说不上,清净肯定有保证。”
黎嘉铭推辞道:“我现今落脚的客栈住的都是各地进京赶考的举子,也还清净。难得的是大伙来自天南海北,平日多有切磋,倒是开阔了不少眼界。要不是你的府上就在殷京,我倒希望你一同住进去呢。”
刘镜湖也不勉强:“如此,日后我们互相多拜会便是。”
三人一边喝茶,一边聊起别后情景,尹伯砚说起当日攻城,眉飞色舞:“……南诏人真是凶狠,只剩了半边身子还拼命往上爬……徐将军使计,南诏西王被活捉!我们直杀到了南诏的沧河边上……”
末了,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对了,传芳兄,我那杨师妹现今如何了?她把自己爷爷弄丢了,回家之后至少应该被关了两、三个月吧?”
刘镜湖、黎嘉铭闻言,不约而同撇了撇嘴,刘镜湖更是竖起了耳朵。
黎嘉铭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缓缓道:“杨师妹的父母通情达理,并没有责罚她。如今她跟以前一样,一心一意的伺候水稻——对了,上月两家大人做主,已经给我们定了亲。”
刘镜湖迅速低头,伸手去端茶壶,尹伯砚却笑道:“那个倔丫头,也只有传芳兄你这般好脾气的人能担待得了。传芳兄,恭喜你了!对了,杨师妹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以后你可不要欺负她,否则我可不依!”
刘镜湖一边给三人倒茶,一边道:“劲书你白担心了,黎师兄自小对杨师妹爱护有加,怎么会欺负她?再有,杨师妹武艺不弱,哪日真要打起来,黎师兄可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呢。”
黎嘉铭点头:“是啊,是啊,只有我被她欺负的份。”
尹伯砚大笑道:“瞧你俩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以前在枫叶谷的时候,怕是被杨师妹欺负惨了吧?是了,战场上那般凶狠的瀚宇,说起杨师妹也是一脸无奈啊!哈哈哈……”
黎嘉铭和刘镜湖都不语,脑中却不由而同浮现出那日被德清推下池塘的情景来。
几人说笑一通,不久便有童子来报“老爷回府了”,刘镜湖便带着黎嘉铭和尹伯砚去见了自己的父亲。按理,黎嘉铭既为刘镜湖的同窗好友,也应该拜见他的母亲才是,但是刘镜湖不提,黎嘉铭也就略过去了。
直到日落西山,黎嘉铭和尹伯砚才离了刘府,约定后日叫上徐景宏,一起到皇城边上的望月楼聚一聚。
刘镜湖送走了两人之后,遣散了小童,自己一人在书房里画画,正忙着,父亲□□长遣了小童过来,让他到书房叙话。刘镜湖进了屋,看见父亲在写字,便静静站着不动,□□长也不抬头,道:“你什么时候拜的陆逸为师,我怎么不知道?”
刘镜湖平静道:“父亲太忙了,知道的事尚且忘记了,拜师是件小事,不知道也没什么。”
□□长闻言,随手就把毛笔朝儿子掷过去:“镜儿,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说话!”
刘镜湖不闪不躲:“父亲,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恼羞成怒。”
书房里一时剑拔弩张。
黎嘉铭坐着刘府送客的马车回客栈,一路上心情很好:师傅陆逸在殷京,明天就可以上门拜见;徐老太太也还建在,正月再去给她拜年;刘镜湖中了殷京头名举人,他家世显赫,离枫叶谷的生活很远;徐景宏立了大功,会有大封赏,徐夫人正给他张罗婚事,说媒的踏破了门槛。
黎嘉铭高高兴兴下了车,刚要进店,斜刺里突然冲出来白发老头,一把把他拉到拐角处,然后颤声道:“公子,你一定要给老爷和老太爷申冤、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