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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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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爸此时才注意到儿子的左手拇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枚扳指,光看材质似乎只是一枚档次比较低的黑曜石,可眯眼仔细瞧,这扳指黑的有些古怪,乌漆抹黑的一种黑,黑得仿佛照不出一丝光影。就在庵爸打算冒着被儿子要回孙氏药膳谱原版的危险,也要问一问这扳指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时,庵妈彪悍的路虎响起一连窜不带喘息的“嘟嘟嘟”声,一路高唱凯歌开进了前院。光听到这声音,庵丛文怀中的庵宝宝开始兴奋的蹦跶了起来,一双肉呼呼白嫩嫩的小腿有力的扑腾着,张开粉嘟嘟的小嘴,“啊!啊!啊~~~”兴奋的叫着。
“是妈回来了!”顾心怡赶忙站起身,兴冲冲走到大门口迎接婆婆的归来。江上寒虽然耳观鼻,鼻观心,貌似端坐如常,其实一双老拳捏得紧紧的,江上寒的目光下意识的瞄向脚下,他需要他的巨大木箱,和他无往不利的桃木剑。
“我妈外在表现彪悍霸道了一点点,其实人还是相当善良的——”见江上寒双臂肌肉紧绷,纵然是傻子也瞧得出来,江上寒压力不下。庵丛文一个眼神望向庵爸,庵爸在刹那间心领神会,却无力又为难的颓废下双肩。
庵丛文淡笑着眯了下眼睛,庵爸顿时喜上眉梢,于是开口帮着庵丛文解释道,“庵妈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今年五十岁的人了却是一只蚂蚁也不敢杀,她常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能贪图一时的口欲而多造杀孽。万物生而有灵,纵然是一只弱小的蚍蜉,我们也必须视它如姐妹般平等,给予它上帝予世人的博爱与仁慈——”感受到腰眼上传来的巨大推力,庵爸才堪堪停止嘴巴上开了阀门的话茬。
“奶奶的心肝小宝贝儿~~~”人尚未走进来,就冲着这旁若无人的说话方式,可见这一家之主并非慈祥和蔼的庵爸,而是彪悍善良的庵妈。庵妈猫着腰,躲猫咪般虎着脸,张牙舞爪的就进来了,本想逗弄逗弄自己的孙子,可一亮相却发现全家人都尴尬的望着她,表情哭笑不得。而在这个时候庵妈也发现了站在儿子庵丛文身侧的江上寒,四目相对,两个人齐齐一愣,只有庵宝宝兀自“咯咯咯”的笑得纯真。
“庵伯父,您好!”从庵妈身后走出来的肖树然彬彬有礼,加之妖冶白皙的容颜,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你好。”作为名义上的一家之主,庵爸淡然的点了点头。庵爸审视着眼前漂亮精致到极致的男人,心中第一感觉是要糟糕,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一下江上寒,却没想到这看似生涩的小伙子居然也沉得住气,俗话不是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吗!
“庵伯父,这是送给您的,初次见面,不知道庵伯父的喜好,所以——”肖树然表情羞愧,好似手中的礼物太过轻贱,多少有些拿不出手。然而庵爸是谁,古董界的权威,只一眼便瞧出来肖树然手中的盒子定是古物。
明知道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短,可架不住庵爸对这些古玩意狂热的痴迷,所以在犹豫了零点一秒钟后,庵爸还是笑意盈盈的从肖树然手中接过礼物,嘴巴上还不忘客套两句,“太客气了,年轻人千万别学那些老学究的古板,随意便好,下——,咳咳~~~”庵爸本还想添上一句“下次来玩可不许破费”之类站在长者角度发出的友善,可一想到躺在床头的古籍,两厢权衡取其“重”,庵爸还是把到嘴边上的客套话给生吞了下去。
“大家随便坐!”庵爸乐淘淘的将客人请进屋,分宾主落座后,庵爸冲着忙着倒茶的方伯叮嘱道,“午饭丰盛点,今天家里来客人了,记得把我书房里珍藏的茅台开上一瓶。”方伯点了点头,恭敬的退出客厅。
“庵伯父何不打开盒子看看,这件小物件也不知道真伪,原是我父亲的藏品之一。”刚一落座肖树然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提议道,坐在对面的江上寒明显感觉到来自肖树然傲慢的挑衅。如果不知真伪何故用如此宝贵的盒子装着,肖树然简短一句话便向众人透露出两点信息,第一盒中古物必非凡品,第二其家学渊源,家中殷实,收藏颇丰,后一层意思尤其挑动庵爸那颗狂热的收藏心。
庵爸欣然同意,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居然是一把小巧精致的鼻烟壶。这种东西虽然传世不过三百余年却是集中国古代多种技艺之大成的袖珍工艺品。庵爸的书房里鼻烟壶的收藏颇为丰富,然而难有此鼻烟壶来的精美。通体是用一枚上等白玉雕刻而成,其上竹园轩榭古朴深幽,没有内画镶嵌,仿佛浑然天成,精湛技艺可谓巧夺天工,令人爱不释手。
“树然,这东西价值不菲呀!”庵妈虽然是个外行,可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好坏还是分得清的,光凭这羊脂白玉的质地便价值万元,更别提它一百多年的历史和精美绝伦的雕刻艺术。庵爸收到庵妈投射过来的眼神,夫妻这么多年,庵爸又怎会不了解妻子的意思,于是庵爸长长叹息一声,将手中盒子递还给肖树然。
“伯父您这是干什么?”肖树然一愣,脑海中浮现出有关庵爸的个人资料,这个男人若说他是妻管严,却每每在盛世集团面临生死攸关之际几次大手笔都有此人出手的痕迹,可要说他拥有惊天纬地之才,却又从未在盛世集团内部担任过任何职位,甚至连股份也没有。
肖树然记得那个“冥神”一般的男人说过,庵家最神秘的就是眼前名不见经传的庵之清。至于“冥神”,想到这个人肖树然心头湛寒,黑屋、黑夜、黑影!再也不想回忆下去,肖树然情绪化的眉头一蹙,却陡然发现对面的江上寒正一眨不眨的望着他。那种眼神与黑暗之中狰狞的目光何等的相似,可怎么会?!他只是一个没有文化没有地位甚至没有亲人家族的乡巴佬,他怎么可能跟那个“冥神”一般可怕的男人有一丝哪怕一毫的相似之处!
“这份礼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庵爸断然拒绝肖树然的礼物,肖树然将心底的惊骇与疑惑收起,表情也变得尴尬起来,一双水睑瞳眸里隐隐泛起泪光,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纵然是身为老男人的庵爸也有些扛不住。急打眼色给身旁的庵妈,样子有些幸灾乐祸,算是报复庵妈不让他收下这份礼物之仇。
“树然,这份礼物太贵重,我们不能收。瞧,你送给伯母的这件裙子伯母不是穿在身上了吗,颜色跟款式都是伯母喜欢的。”庵妈站起身,像任何一个爱美的年轻女性般拎起裙摆,翩然起舞,没想到年过五旬的庵妈依然风韵犹存,身姿曼妙,瞧得一旁初为人母的顾心怡艳羡不已。而庵宝宝则兴奋得“啊啊”大叫,两只粉嘟嘟的小胖腿扑棱着要下地。
庵妈的这一舞皆大欢喜,气氛也变得热闹了起来。借坡下驴,肖树然讲起大学里的一些趣事鲜闻博得庵爸庵妈开怀大笑。相比之下,江上寒显得平凡无奇,甚至像空气一般毫不起眼,要不是庵丛文坐在他身侧,这会儿就连好奇欲望极其强悍的庵宝宝也忘记了江上寒的存在。
“哈哈哈~~~,树然的那个同班女同学真的很彪悍,居然指着一只公狗威胁要奸了它,而那狗居然真的吓得夹着尾巴就逃跑了,哈哈哈~~~”庵妈笑得腰肢乱颤,眼泪飙出眼眶。庵宝宝见奶奶笑得如此癫狂也人来疯似的“咯咯咯”笑着,原不觉得这笑话有多搞笑的庵丛文与庵爸见庵宝宝笑得小脸蛋红扑扑的,上下各两颗洁白的乳牙关不了风,口水从粉嘟嘟的嘴巴里滴落了下来,那副憨态可掬的样子引得众人发笑不止。
唯一不笑的只有江上寒,庵妈抹去眼角的泪水,望向江上寒道,“能告诉我,在我一进来时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庵妈话音刚落,客厅内一片沉寂。庵爸深知妻子为人,不是那种无的放矢故意找茬的人。
庵丛文探出身体,企图遮挡住庵妈直勾勾望向江上寒的视线。庵妈笑呵呵的拍了拍庵丛文的手臂道,“还担心我会吃了他不成!”庵丛文没有在母亲的目光中看出一点点寒意,反倒是有一丝好奇。要想江上寒被家人接受,只能让家人发现他身上的与众不同之处,想到这里庵丛文重新坐了回去,扭过头给去了江上寒一个安抚的眼神。
江上寒的目光从庵妈的身上转移到她的身后,随即薄削的嘴唇轻抿,露出一丝古怪弧度,似疑惑又似诧异。庵爸与庵丛文,甚至肖树然的目光统统集中在江上寒的身上,见半天不做声,三人不禁各怀心思。
只有面向江上寒的庵妈感觉到一股实质的视线从她的身上慢慢望向她的身后,好似在她的身后紧紧跟着什么东西似的。庵妈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七八年前的那场大病令雄心壮志的商场娘子军想到了放弃,所以盛世才是如今的规模。
“你在看什么?”庵爸见妻子脸色泛白,紧张的一把扶住庵妈的手臂,入手才发现曾经铁腕雄心的妻子手臂冰凉,微微颤抖,这一幕让庵爸仿佛又看到七八年前的那个晚上,庵妈像发疯一样嘶吼着,将家里能开的电灯统统打开,只有搂着年仅二十的庵丛文,庵妈才能稍稍平缓下来,所以之后庵丛文去学了心理学。再之后为了让庵妈放心的退居二线,庵丛文又去美国学了金融经济学。尘封的记忆一点点开启,心头那一块再不想被触及的莫名的阴冷让庵爸一向和煦的脸上挂下霜雪来。
“上寒!”庵丛文突然疾呼,自从巷口村一行,庵丛文就想过七八年前庵妈生的那场怪病是不是因为那些东西,最后都被庵丛文一一否决了,尽管当时的征兆是那么的古怪,且无法用科学理论与辩证唯物去解释那一连串怪异的现象。
江上寒望着庵丛文,两人的对视虽然只有短短半秒钟,然而江上寒还是一眼看出庵丛文的担忧。江上寒探出手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从庵妈身后的发迹丛中拿出一只通体暗绿的小簪子,随即递到庵妈跟前道,“送你的!”
“送我的?!”庵妈讶然,原来只是虚惊一场。顿感浑身一轻的庵妈,精神也跟着振奋起来。对于刚才心头的悸动,庵妈只能暗暗苦笑,看来自己还是有些心魔的。等过几天秦岭从美国回来,要好好跟他聊聊。
庵妈想着,一边伸手接过江上寒递过来的簪子,入手居然带着一丝温暖,“咦——”庵妈赶忙低头查看,簪子很小巧也很别致,长不足八厘米,通体暗绿有些发黑,手触发烫,其上一端祥云图案古朴大方。
“墨绿玉!”庵爸惊呼,“这种玉石相当珍贵,堪比传说中的极品羊脂玉。”庵爸迫不及待的从庵妈手中接过玉簪子,触手温暖,庵爸喜上眉梢,“居然触手生温!”庵爸举起玉簪子凑到阳光下,“果然是墨绿色,而且毫无杂质,真正的玉中精髓!”庵爸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双眼睛恨不能生长在玉簪子上。
一听这玉器价值不菲,庵妈有些踌躇起来,前番拒绝了肖树然的贵重礼物,这一次总不好再收江上寒的,可瞧着这玉簪子式样古朴精妙,挽发再合适不过,庵妈拿在手里着实喜欢的紧。
从庵妈肠子里爬出来的庵丛文岂会不明白自己母亲的意思,于是不声不响从怀中掏出那只造型古怪原本用来装扳指的盒子,一拍脑门,庵丛文道,“瞧我这记忆,装簪子的盒子在我身上。难怪刚才上寒搞这么一出——”说着庵丛文好笑又无奈的瞟了眼江上寒,这不是一般的眼神,其中的宠溺纵是傻子也瞧得出来。感觉自己俨然成了局外人的肖树然暗暗拽紧了拳头,望向江上寒的目光充满了不善。
一听这礼物儿子也有份,庵妈欣然接受。将簪子小心翼翼放入匣中,匣内柔软的丝绵将玉簪子团团裹住,以防震动。庵爸一见庵妈手中的漆器黑匣子,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一副想笑又不敢咧嘴的“妻管严”样儿。
见庵爸如此模样,庵丛文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这盒子的造型为什么如此熟悉了,原来这像两个椭圆形拼接在一起的盒子造型正是明清时期装伪阳-具的盒子。深宫多寂寞,所以这样的盒子在那个年代特殊的场合非常的常见。而现在庵妈把这个造型古怪,其上花纹有些后现代主义的盒子用来装她那只新得的爱不释手的玉簪子。
方伯通知大家用午饭,庵爸庵妈像普通的长者一般热心的将江上寒与肖树然请进饭厅。菜式并不奢华却看着赏心悦目,令人食欲大开。在庵妈一句“随意”之后,江上寒执起筷子上下翻飞。吃相虽有些不雅,却并没有发出令人厌恶的咀嚼声,倒是望着江上寒的吃相,有些嗜奶水的庵宝宝破天荒的想尝尝米饭的滋味了。就连方伯那张万年冰川不化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得色,下厨做饭的人最喜欢的大约就是江上寒这样的食客,因为太有成就感了。
酒足饭饱之后,庵妈邀请肖树然去参观她的衣柜,顺便给些穿衣打扮上的建议,而庵爸将江上寒神秘兮兮的请进了书房。至于庵丛文,庵丛武一个紧急电话把人叫走了,在走之前庵丛文没少给俺妈俺爸使眼色。
打开书房门江上寒便感觉到那一丝古怪的阴寒,正如他在庵妈身后瞧见的那样,庵家蓄养着一只阴鬼。能在庵丛文如此炙热的阳气之下存活的阴鬼,可见这道行之深。江上寒粗略的扫了眼庵爸的书房,这是江上寒见到过最大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