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安宁》大风刮过

3、第三章

　　坐在候机厅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出去玩的话，苏杭，四川，哪里不是好选择？为什么我非要选离得最远，机票钱最多的海南岛呢？

　　听说海南的物价也比较高。

　　也许当时想着快要停暖气了，海南岛比较暖和吧。

　　虽然眼下是旅游淡季，但是对于海南岛来说，一年三百六五天，天天都是旺季。机舱里满满腾腾的人。

　　我没有换到靠窗的座位，坐在三人座的中间那个。坐靠过道的座位是一个慈眉善目的阿姨，提着一个硕大的旅行箱，左右找不到帮手的人，我遂勇武地踩上座椅，替阿姨把箱子塞进行李架。

　　我正奋力塞着箱子，就听见空姐温柔的声音道：“女士，请您等一会儿再放置行李物品，先让别的旅客入座，以免阻塞过道，可以吗？”

　　一只手臂横过来，在箱子上一推，箱子恰刚好塞进了行李架内。

　　我一回头，看见了一张脸，不由得愣了一下。

　　空姐又催促：“女士，请您快一点。”

　　我讪讪地爬下座椅，往里退，空姐又说：“女士，这位先生的座位在里面，请您出来。”

　　那男人笑了一下：“不用，我坐外面就可以。”看向我，“我们调一下座位吧。”

　　我突然觉得舌头有点打结：“啊啊，我都行……要不，还是阿姨坐里面。”

　　阿姨立刻说：“我不坐里面，坐里面不好去厕所，靠过道的位置好，我就是故意换的这个座位。你们年轻人坐里面。”

　　我就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瞥见空姐一脸隐忍。

　　那男人在我身边落座，空姐又探过半个身子：“先生，欢迎您乘坐本次航班，如果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召唤。”直接把两边坐着的我和那位阿姨浮云一般地忽略掉了。

　　男子点点头：“好的，谢谢。”

　　空姐这才又甜笑了一下，依依不舍地走了。

　　待飞机起飞之后,她又过来了：“先生您好，我们的头等舱还有剩余，如果您需要调换，我可以帮您申请。”

　　男子说：“不用了，经济舱挺好的。”

　　空姐再次甜笑：“好的先生，如果您有其他需要，请随时召唤。”我和阿姨再次化作两朵浮云。

　　我盯着空姐那涂得雪白的脸和红唇心想，得有多饥渴。不就是个长得好看点的男人么。

　　不过话说回来，坐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确实长得很好，第一眼看到时，我都禁不住愣了一下。很高，微瘦，修眉薄唇，鼻梁挺直，正面侧颜处处完美，又不像西方人那样五官深刻到有些直楞，带着中华美男特有的温润柔和。

　　看言情小说时把男主角带入这张脸，绝对无压力。

　　明星？没在电视或者八卦新闻里看到过这张脸。

　　模特？年纪是否有些大了？据说现在的模特也是二十左右才最吃香。这个连端盘子都要18到21岁的拼年龄的年代！

　　衣冠楚楚坐在经济舱，一般来说只有两种可能——卖保险的或者跑传销的。

　　这男子坐下后一直在翻报纸，并没有突然来一句“你知道XX吗？”之类的台词。他的手也修长好看，我不禁想，要是我年轻个十来岁，可以在到达海南之后，买一个小本子，贴上这次的机票，然后用彩色笔+可爱的卡通体写——这次旅行，我终于遇见帅哥了。

　　我的帅哥运一直很差，从学生时代起，每次出行，不论是坐火车还是乘飞机，我身边坐着的要么同类，要么大叔，绝没有其他可能。

　　我的同学娜娜的桃花运就非常好，经常与帅哥同座，有一回放假，我和她一起去邻市玩，我们打赌，谁的体质比较彪悍。上了火车之后，我惊喜地发现，我们对面的座位上坐着两个很帅的男生。

　　娜娜得意地和我咬耳朵：“还是我比较厉害。”

　　话未落音，一对淳朴的中年夫妇走到座位边，看看手中的票，对那两个男生说：“你们是不是坐错了位置？”

　　原来那两个帅哥没买到坐票，上车后随便先找了个空位坐下，被赶走之后就到别的车厢去寻觅位置了。

　　后来就坐的那对夫妇应该在上火车前喝了不少酒，身上散发着一阵阵的酸味，过了两个站之后，那个大叔吐了出来，溅了我和娜娜一鞋子。

　　从那之后娜娜再也不和我结伴做长途旅游了。

　　然而，在我如此衰这般衰的时刻，身边居然坐了个逆天的美男，虽然可能是个跑传销或者卖保险的……

　　算不算老天给我的一点安慰？

　　过了一会儿，开始分发飞机餐和饮料，坐在靠近过道的阿姨从小睡中醒来，一边吃一边聊天。美男坐在她身边，所以成了优先开聊的对象。

　　“去海南干啥呀？”
　　“放松一下。”
　　“海南好啊，天气好，空气好，我孩子在那边工作，我去看看他。你自己去？有对象了吗？”
　　“还没。”
　　“现在都流行晚婚哈，长那么俊，追你的女孩子不少吧，肯定是眼界高。做什么工作的？”
　　“没有没有，我……做点小生意。”
　　“啥生意？”
　　“算是石头相关。”
　　“嗳呦，清明节快到了，你们生意应该好吧，刻碑的多！”
　　“呵呵，不是那种……我是做水晶玉石这一类的。”

　　啊？竟然还算是我的同行？曾经的……

　　“这是大买卖啊！那你肯定懂行得很，对了，我这个镯子你给我看看……我亲家给的，说是和田玉，我咋就不信。我跟你讲，我闺女找的对象，人还挺好的，就是家里人小气，早上吃饭，买笼小包子都只买半屉。还使劲跟卖饭的讲豆腐脑里多搁卤，搁多了不齁得慌么，但他们觉得赚。给我这个镯，说值几千上万，我不信。”

　　那人取餐巾纸，擦了擦手，接过镯子，反复看了看。

　　“阿姨，这个我看不准，您到时候再找专家鉴定一下。国家珠宝玉石质量监督检验中心蛮权威的。”
　　“那你看像啥？你说，没关系，我知道这不是好货！”

　　男子的表情露出一点点艰难，眉峰微蹙，似在斟酌词句：“这是……白玉，样式很好。有点像……阿富汗料……不过我看不准。”

　　“哎呦，咋整到中东旁边去了。外国的是不是比中国的还贵？不对，玉还是我们国产的好吧。”

　　男子的表情更艰难了，唇角勉强提起：“这个，也不能一概而论，比如翡翠的产地就是缅甸。不过……阿姨您回去之后，还是再找专家看看。”

　　阿姨从男子手中接过镯子，突然把视线投向旁观的我：“姑娘，你懂玉么？你看这像啥？”

　　我连忙说：“我，我不懂。”这是真话，“我也在珠宝公司做过，但是我是做宣传这方面的，有时候兼点设计……鉴定我是真不懂。”这段详细的职业介绍，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阿姨把镯子套回手腕：“啊？你们两个都做这一行的，坐一起真是缘分。呵呵……姑娘有对象了没？”

　　我的脸突然有点热：“还，还没，所以我也是一个人出来散心。”

　　那男子侧首看我，我的脸更热了，稍有些尴尬，他含笑问：“你是珠宝设计师？”

　　我赶紧说：“不是。我之前就是在珠宝公司做小宣传，我是学广告设计专业的，工作之后看别人设计珠宝有兴趣，也跟着学了点。连入门都算不上……接触的也都是普通晶石镶嵌的饰品，金银钻石翡翠和田玉这些还轮不到我接触的……”

　　他的眼尾微微弯起：“其实高档金银珠宝，特别是翡翠和田玉之类的设计趋于传统和保守，反倒是你做的这些更大胆潮流一些。设计师在这块领域更好发挥。你在哪家公司？”

　　我汗颜：“永缘，但是我刚刚失业……算是被变相劝退了。我真不是设计，就是写广告词PS海报的小宣传。现在连这个都不是了。”

　　他轻轻颔首：“换工作是很平常的事，放松一下心情，就当给自己放假了。”

　　我几乎要痛哭流涕了，老天，我再也不说你对我差了！竟然让我平生第一次在旅行上邂逅美男，还是温柔的美男！有这么一场言情女主的待遇，以后再怎么衰我都能面对了！

　　我鼓足勇气，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谢谢。对了，我叫方聆然，你叫什么名字？”

　　他从衣袋中取出一支笔，撕下配餐纸盒的一角，一笔一划写出两个字，递给我。

　　“荀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