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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行骗走江湖 101 ...

  •   行骗走江湖 101
      从这天开始,樊二虎和阿善便在飞花谷住了下来。
      花若梦如她承诺的那样尽心尽力。她医治的方法很特殊,用一种米粒大小的透明虫子在阿善经络所过之处爬动。对于这种奇特的方法,阿善一开始有点害怕,后来觉得不疼不痒的便接受了。
      花若梦每日运功一炷香的时间驱动这些蛊虫疗伤,时间虽不长,但已经尽了力,每次行功结束都满头大汗。阿善和樊二虎看着她微隆的小腹都觉得过意不去,因此,樊二虎义不容辞地把农舍里的活儿全都包揽了下来,门外那一大片药田种的是稀有药草,经过花若梦的指点,樊二虎照顾这些药草十分认真,何时浇水,怎样上肥,几时捉虫都做的井井有条。另外砍柴挑水,下山采买,洗衣做饭,收拾家务全都一手包办,他虽人高马大却很细心,无论是照顾阿善还是做家务,都妥帖细致。
      一转眼过了五天,在这五天里,阿善察觉到了一点怪异之处。这个农舍应该有位男主人的,可一直也没见到人影,刚住进来的时候明明看见院中晾着男子的衣衫,花若梦的行踪也有些怪,自从二虎接手了药田,她就只在治伤时出现,其他时候不见人影,米面等食材都在厨房里放着,任他俩随意取用。
      樊二虎第一次展示厨艺的时候,阿善就惊呆了,连连夸赞好吃。樊二虎的厨艺是在家里给私塾的孩子们做饭时练出来的,后来跟了阿善,不是风餐露宿就是下馆子,一直没摸到过灶台,自然也没有显露手艺的机会。现在阿善都说了好吃,当然是全力以赴,翻着花样做好吃的。
      又过了几天,阿善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为表庆祝,樊二虎精心烹制了一桌子饭菜,邀花若梦一起吃。
      花若梦赞不绝口,还羞赧地说自己不擅厨艺,都是相公做饭,但没有樊二虎做的好吃。既然她主动提起了话头,阿善就顺势问了:“花大夫,你当家的怎么都不见人?”
      花若梦笑道:“我相公他面上有疤,怕吓到外客,自从你们住进来就去山坳那边的小屋住了,那边种了些果蔬,由他看着。我每日过去陪他。”
      阿善心中歉疚,道:“我们一来倒让你们夫妻不便了。”
      花若梦道:“没关系,村里偶尔也有病患来医治,需要住下来的情况很常见,我们都习惯了。他总说医者父母心,让我善待病患尽心医治,我们夫妻俩这点不方便不算什么的。”花若梦提起夫君时一脸娇羞甜蜜,宛若情窦初开的少女。
      阿善察言观色,知道说什么会让花若梦喜欢听,于是道:“你们真是伉俪情深,真让人羡慕啊。”
      花若梦促狭一笑:“羡慕什么,你们两个不也是一样吗?”
      “啊,原来你看出来啦。”阿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在花若梦面前,他和樊二虎一直都是主仆关系示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男子相恋,他还以为遮掩得很好呢。
      “只要有情,没什么不可以的。”花若梦有着过来人的恬淡:“其实,我和我相公,才是最不可能的呢。不怕告诉你们,其实他一开始是为我试毒的药人。当时我怎么都想不到,他会成为陪伴我一生的人。”
      阿善一愣,忽然想到了让济慈大师耿耿于怀的那位全身烧伤而且身中好几种毒的病患,没想到……这位仁兄竟然成了花若梦的夫君?
      阿善满脸都写着八卦想听几个大字,花若梦莞尔一笑,便娓娓道来。
      七年前的花若梦曾救了一个浑身烧伤的人,当时救他并非出自医者仁心,而是因为这人不仅烧伤,还中了毒,奄奄一息,正好可以为花若梦试炼医术。他身上的毒非常好解,几乎不得什么功夫,为了增加试炼难度,花若梦又给他下了几种毒性相冲的毒药,最后解不开了,就带到了济慈面前。和济慈合力把他救回来之后,花若梦带他回柳荫山居住,路上遇到了仇人,两人合力杀退了仇人,此后便有了同生共死的情谊,花若梦不再把他当试药人。后来又一起经历了很多事,两人渐生情愫,终于结成了夫妻。
      阿善不由得感叹,爱情的力量真伟大,自己那个半疯的爹爱上娘之后变了那么多,医仙成了亲也变得温柔似水,对医道也不偏执了。自己不也是这样吗?遇到了樊二虎以后,渐渐的不想再过行骗走江湖的日子了,只想找个地方安稳度日,这在原先是根本不愿意去想的。
      从这天开始,樊二虎做饭都会多做一份,让花若梦带去山坳那边,和夫君一起用餐。
      又过了几天,花若梦宣布,阿善的经脉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慢慢恢复了。樊二虎欣喜至极,又置办了一桌好菜庆祝。阿善道:“花神医,你让大哥过来一起吃呗,咱们都是江湖人,不拘小节,不会对大哥脸上的疤过多在意的。而且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快就要辞行了,总不能从头到尾都不和男主人打个招呼啊。”
      花若梦想了想,这几天和这两人相处感觉很是投缘,便答应了下来。
      阿善随口问道:“花神医,大哥贵姓啊?待会儿见了面怎么称呼?”
      “夫家姓邢。”花若梦答应一句,便去喊人了。
      樊二虎注意到阿善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邢这个姓氏,不多见呢。”
      过了一会儿,花若梦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斗笠压得低低的葛衣人,看身形是个英武挺拔的男子。花若梦进屋就说:“把你那斗笠摘了吧,他们是江湖人又不是山下的乡民,不会被轻易吓到的。”
      阿善也说:“是啊,邢大哥不用在意我们。”
      那男子忽而身形一顿,随后缓缓摘下了斗笠。
      阿善对上了一双惊诧的眼,随即他也陷入了愕然中,眼前之人虽然半张脸都被丑陋的疤痕覆盖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瞬间,往事涌进脑海,一个埋在心底多年的名字猛地浮上心头。
      阿善的声音都颤了:“阿玉……是你吗?”
      邢玉也呆呆看着他,低喃出一个名字:“阿善……”
      听到他的声音,阿善立刻红了眼圈,那声音嘶哑难听,像是被粗砂磨砺过,可记忆中阿玉的声音明明是清朗悦耳的,他经历了什么样的磨难,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原来你没死……”最初的震惊之后,两人异口同声说道,又同时住了嘴,对视一瞬之后又同时说:“我以为你……”
      两人同时安静下来,默默无言。
      打破安静的是花若梦,她惊诧道:“不会吧,阿善你竟然是我小叔?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樊二虎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招呼大家道:“别站着,坐下来说话。”还倒上了几杯茶。
      阿善和邢玉坐了下来,几乎是执手相看泪眼,好半晌情绪才平稳下来,终于能叙一叙离别之后的事了。
      邢玉想说的似乎很多,但嗓音嘶哑再加上情绪激动,几乎语不成调,一旁的花若梦贴心地替他把话说了:“当年他为了救你出火窟,把你扔进了河里,然后一个人与候府的追兵对抗,那些追兵怕了他同归于尽的打法,就撤了出来,他最后破窗而出算是逃过一劫。他想沿着河去找你,但他不仅被烧伤,身上的毒也发作起来,最后昏倒在河边,遇上了我。”
      花若梦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下来,好像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似的,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我……我当时年轻,没心没肺的,做了很多错事。总之我把他救醒之后,问他愿不愿意做我的试药人。”
      这些阿善已经知道了,但想到阿玉曾受过的罪,还是心里一沉。
      “他答应做我的试药人,不过要我答应他一个条件——他要找到他弟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答应下来,他的毒很简单就解了,身上的烧伤他却不在乎,只让我给他简单医治,然后就开始沿河找你,找了两天一无所获,他又冒险去了一趟候府,想看看你是不是被抓回去了。”
      “当时我一直跟着他,和他一起躲在暗处偷听,正巧碰上那些追兵向侯爷复命,他们说小世子被淹死了,还弄来了一具泡涨了的尸体。现在想来,他们应是怕任务失败被侯爷责罚,才故意撒谎。但当时,阿玉是信了的。”
      阿善心中五味陈杂,他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闯荡江湖不再害怕侯府的追兵继续追杀,也是因为当初师父帮他打听到了这个消息。却没想到,因为这个消息,阿玉和他都以为对方已经死了,生生离别了这许多年。
      “后来他死心了,守诺做了我的试药人,随我浪迹天涯。我当时……对他很不好,曾把好几种相克的毒药下在他身上,后来治不了还去向济慈大师求助。”花若梦愧疚的低下了头,邢玉轻轻覆上了她的手,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爱怜和宠溺。花若梦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露出一个温柔缱绻的笑。
      看着他们俩,阿善心中像是释然了很多东西,充满了安心和满足。放眼他不算长的人生,这辈子最亏欠的人就是阿玉,没有之一。阿玉和其他几位债主都不一样,不仅是他血缘上的哥哥,还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是他穷尽一生都偿还不起的。如今见他娶妻生子,和妻子伉俪情深,日子过得温馨又平静,阿善感到欣慰,为这样的阿玉高兴,也真心祝福他和花若梦。
      “后来……”阿玉忽然开口说道:“他也遭到了报应。”
      阿善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阿玉口中的“他”是谁。
      “一年前,我回了国都一趟,去给我母亲扫墓,听说了一件在坊间流传的轶闻。侯爷和驸马当街撕打,驸马被扯下马摔了脖子,下半辈子得瘫在床上。”
      驸马?那不是梁捕头的表哥吗?这俩八竿子打不着的冤家居然斗起来了?
      “国事太平日久,已经用不上他这个武将了,皇帝震怒之下剥了他的封号,把他发配南疆去了。”
      阿善呼出一口大气,在幼年时像山一样压在身上的巨大阴影,终于不见了。
      邢玉讲完了之后,阿善也讲述了他这些年的经历。不过他隐瞒了很多事情,只说他和阿玉分开后被好心的师父楚月仙给收养了,师父不仅帮他调养好了身体,还带着他一起游历江湖。后来师父去世,他变成了一个人,不过很快结识了樊二虎,并且决定和他一起回老家过安稳日子,不再浪迹天涯。至于为什么会全身瘫痪地来找花若梦医治,则含糊地用“招惹到了仇家”一语带过。
      阿善把曾经九死一生的冒险,还有一笔笔的风流烂帐都略过去了没有提。一是怕邢玉担心后怕,二是不想把荒唐的一面暴露出来。对此,樊二虎很是欣慰,因为他知道曾经的阿善有多没心没肺,觉得骗人骗财不算什么,现在他想隐瞒就表示他认识到了曾经的错,有了羞耻之心。
      阿善磕磕绊绊讲述过往的时候没有平时骗人那么从容淡定,一直无意识的抓着樊二虎的手,玩弄他的手指,樊二虎由着他玩,时不时回握一下。
      阿玉的目光落在他们纠缠在一起的手上,目光满是平静宁和。
      这顿饭吃了很久才结束。夜里,阿善缩在樊二虎的怀里依然感慨万分:“我再也不抱怨老天爷对我不好了,阿玉还活着,这是老天爷最大的恩赐。”
      樊二虎扯了扯他的脸颊,佯装不悦道:“喂,这话太肉麻了啊。”
      阿善噗嗤笑了,说:“二虎,你吃醋啦?我对他是真的放不下,一开始是依赖,全靠他我才能逃出侯府那个鬼地方,后来是亏欠,一歉疚就歉疚了许多年。不过今天一看见他好好的,就全都放下了。他对我应该也是一样的,就算当年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暧昧心思也全都过去了。”
      说罢,阿善在樊二虎脸上亲了一口:“二虎,你知道吗?我对他绝对没有一见面就想扑倒的心思,这种心思对你才有,毕竟你那啥先天优越,用起来简直神了。我保证这种心思只对你有,并且以后只对你一个人有。”
      樊二虎老脸一红,他发现阿善虽然不再行骗了,嘴巴却没有闲下来,而是有了更多的用途。用途之一就是时不时冒出两句热情大胆的情话;用途之二则是吃饭夸奖一条龙,这个饭只针对樊二虎亲手做的饭菜,夸的他差点相信自己是御厨转世;用途之三嘛……他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当然,无论怎样的用途都是有收获的。在用途一的作用下,樊二虎脸皮再薄也会回应几句不那么直白火辣的甜言蜜语了;在用途二的作用下,樊二虎的厨艺噌噌往上涨;至于用途三……阿善深有体会。
      这一天,两人要告辞上路了,遇到阿玉并没有改变阿善和樊二虎最初的计划,他们仍然想回到樊二虎的老家,在那个青山绿水的宁静村庄里定居。于是兄弟二人依依惜别,并说好等孩子出生,一定在满月宴上再相见。
      就这样,阿善和樊二虎再次踏上了旅程。这次旅程与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无债一身轻,连迎面拂过的清风都仿佛带了花儿的香味。
      仍然是樊二虎驾车,阿善坐在一边和他闲聊。不知说到了什么话题,樊二虎忽然道:“对了,阿善,我还不知道你的大名是什么。”
      阿善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鹅一样,忽然就不吭声了。
      “我知道你姓邢,难道叫邢善?邢善……行善,这个名字配你好像有点……”
      阿善忸怩道:“我不叫这个名字,我的名字……有点不好听。”
      “总会比小赖子的名字好听吧?”
      “那,那还是有的。”
      “和我的名字比起来呢?”
      “差……差不多吧。”
      “那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啊?”
      阿善纠结了半天,终于破罐子破摔了:“中间……还有个大字。”
      樊二虎一愣,中间?大字?难道是邢大善?
      “噗哈哈哈哈哈,还不如邢善好听呢!”
      “你再笑今晚就睡马车外边!”
      于是,今天的旅程也充满了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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