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歌》掬水赠月

1、爱唄

　　爱唄

　　“天草君，你已经在看第二本书的时候看了我接近五分钟了。”戴着眼镜的少女这样说，“有什么话不能在看书前讲出来吗？”

　　被称为天草君的男孩子撑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女孩子：“立香如果没有在偷看我，怎么会知道我看了你五分钟呢？”

　　藤丸立香转过脸看着他，无声地叹口气：“因为你的头发一直在扫到我的脸。”少年被漂白的的头发看起来像是自然生长成这样颜色，然而凑得太近那些翘起来的头发很容易扫到她的脸。

　　“因为我很喜欢立香啊，所以书上的文字全部看不下去了。”

　　夏日的午后，安静的图书馆里少女摘下眼镜然后凑上去亲了一下少年的嘴唇。然后她红着脸用书挡住少年惊讶的视线。

　　“好了，我已经亲过你了……所以，所以继续看书吧！”

　　天草四郎摸了摸嘴唇，笑容慢慢加深：“好呀。”

　　少女举起的那本书上的封皮，一只猫在对他笑。

　　——————

　　天草四郎最初遇到藤丸立香的时候，是在国中。他们同班，但是并非是所有人都认识所有人，哪怕是同班。天草四郎猜测，直到卒业式的时候，她应该认识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但是好在，那寥寥无几的熟人里，有他一个。

　　你看，也仅仅是熟人。天草四郎手撑着头看着前面埋头看书的少女。橘色的头发老老实实地束了一个侧马尾，一缕不听话的呆毛在头顶上耀武扬威。她倒是早早就戴上了眼镜，有点可惜那双很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天草四郎挂着一张认真听讲的脸在想入非非，然后在藤丸立香站起来朗读课文的时候内心默默地同步背下了那篇文章。

　　人们是怎么说这样的女孩子的，背着老老实实的书包，穿着老老实实的校服，一丝不苟地打理自己。看起来就像是可以上杂志封面一样的标准乖乖女，藤丸立香就是这样的朴素少女，戴着眼镜看着书，生人勿进。

　　而天草四郎则不相同，他长了一张会受欢迎的脸，但是却不轻浮。他深知自己的温柔是发自内心，想要和善地对待每一个人，然后被反馈回来是同样的温柔相待。没什么不好，这就是他的组成部分，因此温柔的天草君是大家的宠儿。

　　然后在学园祭里，班级成立了女仆咖啡厅。温柔可亲的天草君就被迫穿上了女仆装。因为藤丸立香终于屈尊降贵将她的视线从阅读的古典小说了抬起来，扫了一眼站在台上为唱诗班拉票的天草四郎。

　　“让天草君穿女仆装不是会更好吗？”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我觉得大家应该都会同意的。”

　　唱诗班真的是他的个人趣味，但是藤丸立香这番发言却让大家都沸腾了起来。天草四郎有些头痛地看着她，而提出意见的少女却不理会他，将视线继续放在了书上，仿佛有种“我死后任他洪水滔天”的洒脱。

　　学园祭大获成功，首先得感谢卖力工作的天草四郎。因为某些家庭原因，他一直留着长发。从小学开始一直如此，大家都见怪不怪。但是这样的设定放在女仆咖啡厅上就很有趣了，于是男生们争着和他搭讪。

　　“天草君我和你约会的话能不能给我打个折？”

　　他微笑：“好呀，给你打骨折。”

　　“天草君要不要谈男朋友呀？你看看我怎么样！”

　　他接着微笑：“长得没我好看不考虑哦。”

　　“天草君裙子下面是什么呀？”

　　他持续微笑：“一会儿来男厕所，我让你好好看看。”

　　女生们都在忙着准备餐点，而天草四郎注意到藤丸立香一开始在厨房帮忙，然后过了一会儿拿着东西出去，等到回来的时候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女仆装。一群五大三粗的女仆里出现了个真女仆。

　　“藤丸君吗？诶她原来这么可爱的吗？”旁边的男生们窃窃私语，“我原本以为她只是埋头看书的那种书呆子呢。”

　　“乱讲，她人很好啊。”有戴着眼镜的男生反驳，“你有不会的题目去问她，她会给你讲的。”

　　“呜哇这么好的吗？那我一会儿问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天草四郎觉得耳朵有些不舒服，然后他拿着盘子凑了过去。在藤丸立香拿东西的时候递给她，她看了他一眼：“天草君……你，还挺可爱的。”

　　这话怎么说呢，天草四郎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应该说谢谢还是说并没有，于是他回以暧昧不明的微笑。“立香你才是，女孩子不是都在厨房里吗？”

　　她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然后回答：“她们觉得外面人太少了，而且全是男生有点奇怪。”但是天草四郎也察觉到了，除了她之外没有女生再出来穿女仆装。

　　“唔……只有你一个人吗？”他悄声问。

　　藤丸立香点点头，带着猫耳的发带上还有很可爱的蕾丝花边：“你要觉得这是欺凌的话，似乎有点严重。大概只是想要看我出丑吧。”

　　其实并没有，天草四郎心里想，裙子稍微有点点短了，很危险地才遮住大腿。他有些头痛地想，为什么她这么老实地就穿上了呢？然后他发现其实对付这种裙子，藤丸立香比他想象中还有办法。因为抱着看一次少一次的心态，天草四郎空余时间全程眼神偷偷瞄她。

　　结果一次都没有，各种角度，都没有看到一点点走光。这可以说让天草四郎感觉到非常非常，遗憾并且还有微妙的庆幸。

　　女孩子真是厉害，天草四郎不得不承认。而仅有的一次这样近距离谈话，也在国中毕业之后再无尾声。他们升学了，上了高中。他成绩很好，藤丸立香成绩也很好，虽然不清楚对方会上哪里的高中，但是如果遇到了就算是缘分，于是他也曾经期待过两人在同一所高中相遇。

　　然后，他们果然在同一所高中再次相遇。藤丸立香看着贴着班级人员名字的时候，转过来看向天草四郎：“是同班呢，天草君。”

　　这时候应该说什么呢，天草四郎扬起微笑：“是啊，好久不见。”似乎有人在心里唱起了歌，那歌词听不清晰，但是天草四郎觉得似乎今天早上吃的团子里放了太多的糖，直到现在嘴里都满是甜甜的味道。

　　和国中的回家社不一样的是，藤丸立香参加了朗诵社。大约也是拉人进去的普通凑人数社团，而天草四郎放弃了一直以来的剑道社，跟随着她的脚步也加入了朗诵社。他声音优雅好听，带着沉稳的语调，无论什么在他嘴里念出来都让人能够静下心来去听。

　　结果第二学期，藤丸立香猝不及防就退了社。社长也没有什么挽留的意思，大约是因为天草四郎的加入，社团突然膨胀了起来。天草四郎突然有种是不是被讨厌了的感觉，于是他总算在图书馆找到了她。

　　少女抱着书在放学后的图书馆里安安静静地看书，夕阳的光线给她衬衣袖子上镀上了一层光。他踌躇了一下于是坐在了她的对面：“立香，为什么退社呢？”

　　藤丸立香似乎对于这个问题很摸不着头脑，但是她还是拿出一张证件给他看：“因为学生会那边需要一个图书管理员，所以我就毛遂自荐了。”她看起来很满足，“太好了，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看书了。”

　　得知自己并没有被讨厌的天草四郎站起来坐在她旁边：“那么我也退社来陪你看书好吗？你在看什么。”

　　她有些警惕地看着他的脸：“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天草四郎扬了扬手里的书：“交换书单啊。”他同样注意到了她根本不在乎他说的退社这件事，但是对于“来陪你一起看书”这件事同样无动于衷。

　　“才不要。”她咕哝一句，然后拿着便签本写了几个丢给他，“喏，你要看什么我大概知道的。”

　　“《痴人之爱》？”他看了看，“《D坂坡杀人事件》……《挪威的森林》？”

　　藤丸立香一副“我懂你”的表情说：“是啊，你会觉得很好看的。”

　　“为什么？”他有些疑惑不解，“你……难道都是？”他看了看桌子上堆积的小说，似乎里面有几本类似的小说在。

　　安安静静的文学少女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为什么这样看我？这很正常啊。你们男生不喜欢看才奇怪呢。”但是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用迟疑的表情看着天草四郎。“那个，天草君难道是……？”

　　“不，你误会了。”天草四郎大致上猜到了，“不是的，在女孩子面前暴露出本性什么的，很失礼呢。”

　　她恍然大悟：“抱歉，因为你长得很可爱嘛，所以就不由自主……”她瞄了瞄他，像是才发现什么一样。“你靠的太近了，头发都打到我的脸了。”

　　天草若有所思，于是第二天来的时候藤丸立香看着他把长发弄成了两个马尾。然后露出美少女一样的表情对着她微笑。

　　“那个，天草君是被欺负了吗？”她有些警惕地说，“还是说这是什么奇怪的惩罚游戏？”

　　“嗯？没有啊。”他还拉了拉辫子，“不好看吗。”

　　不，并不是因为不好看，她的表情这样说着。“因为太没有违和感了，反而觉得非常奇怪。”藤丸立香说，“原来是出于自己的兴趣啊……看来国中的时候女仆装的后遗症还在呢。”

　　他露出苦笑：“这样说的好像我是个兴趣使然的变态一样了。其实你昨天说了之后，我在考虑剪头发的事情呢。”

　　“不过今天还是读书吧。”天草四郎露出微笑，“今天还是读你推荐的小说吧，你呢？”

　　“我也是。”她翻开天草四郎给她推荐的《神曲》，“那么请不要出声，我有上闹钟，所以不会忘记时间的。”

　　天草四郎倒是觉得如果她忘记上闹钟，单独的两人被关在图书馆里也不错。但是这个想法闪过一秒之后，就被他笑着打消了。毕竟是温柔的天草君，做不出这种恶劣的事情来。

　　结果藤丸立香过完周末再见到天草四郎的时候，他已经剪了短发并且漂染了白色。藤丸立香并没有对此发出什么更有价值性的意见了，大致上她是不会对天草四郎的外貌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问到了就是一句“可爱”，然后就没有了。

　　等到天草四郎终于看完了被推荐的书之后，他觉得可能自己需要拓宽知识，于是在拿着《洛丽塔》的时候遇到了藤丸立香，她看了看他手上的书，露出了一个可能被称之惊慌和恼怒混杂的表情。

　　“……”两个人在书架中间狭路相逢面面相觑，“天草君是萝莉控吗？”

　　“不不不，你听我解释。”他把那本书放下，像是挥舞开什么脏东西一样。“我怎么可能是萝莉控。不过说起来你不是也推荐我看《痴人之爱》吗？难道你是萝莉控吗？”

　　万万没想到居然被倒打一耙，藤丸立香呆愣了几秒，然后垂下头：“好吧我误会你了。”

　　你这样双重标准真的好吗，天草四郎露出苦笑，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戴着眼镜的文学少女歪着脑袋看着他，然后被少年握住肩膀背靠着书架亲吻了。

　　“薄荷味的……”藤丸立香咂咂嘴，“有点凉。”

　　“那你需要让他热起来吗？”手指摸着水润的嘴唇，“我随时欢迎哦？”然后被不轻不重地踩了脚，假装喊痛的时候被捏着鼻子接受了一个来自少女面红耳赤的亲吻。

　　在夕阳西下的无人图书馆里，他们像演习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练习亲吻，舍不得分开。

　　“周末要去看电影吗？”天草四郎拿着手机看推特，“你从来不用智能手机呢。”

　　“因为会分心。”藤丸立香一边红着脸做读书笔记一边问，“要看什么？”

　　“《XXXX》的改编电影上了，你不是很喜欢那本书吗？”他一边看剧照一边靠着藤丸立香的肩膀说，“改的还不错。”

　　但是藤丸立香摇摇头：“我是原作粉丝，不看改编电影的。换一个。”

　　“唔，漫改电影呢？”他给她看手机上的照片，“你不看漫画的吧？这个能看吗？”

　　她乖乖地点头：“好呀。”脸上的红晕未褪，看起来像可爱的苹果一样。

　　“……立香，”天草四郎捧起她的脸亲了亲，“当我女朋友？”

　　藤丸立香沉默半晌：“你喜欢我啊？”嘴里还带点莫名其妙的委屈，“我还以为你要说月色真美，你还是不是日本人啊。”

　　鼓起腮帮子的少女拿书敲打他的头：“罚你今天看完一本夏目漱石的书再来和我说话。”

　　天草四郎苦笑：“那么，是哪一本呢？”

　　“《我是猫》。”

　　于是他凑在她的耳边：“喵~”

　　“……满分。”

　　—END—

　　附送的同居小剧场

　　租的房子是临街的家庭公寓，楼下是一家家庭餐馆，叫做卫宫食堂。

　　房间里是应天草要求的，铺满了地毯。电视机是他拿来打游戏的，偶尔和立香一起看看电影。方便一回家就坐在地上。

　　立香一直不喜欢用电子设备，所以电脑只是用来发邮件和工作用。

　　天草大学念哲学系，毕业之后还是去当神父了；立香念的语言，毕业去当了编辑。

　　“立香？睡着了啊。”天草四郎关掉了游戏主机，转过来沙发上靠着的藤丸立香拿着书睡着了，于是他拿着毛毯给她盖上，但是想了想也躺了下去，在午后的阳光里和她一起安稳地睡着了。

　　书掉在了地毯上。

　　（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