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冥想永恒

9、世界说

　　华凝伸手捏住一片白叶，眼前顿时一阵恍惚。眨眨眼发现周围变成了一个石厅，手中还紧紧捏着那片白色树叶。石厅四面各开一个黑漆漆的石洞，洞顶挂着匾额，匾额上写着弯弯曲曲的篆字。

　　小阴界。

　　元妖界。

　　修罗界。

　　七煞阴地。

　　华凝见字，基本没怎么犹豫，直接从背囊里拿出了悠游诀。翻开这本似乎很鸡肋的怪书一看，在原先那八字之后竟然又多出了几个字：小阴贪食，元妖有诈，修罗走险，七煞死门。

　　简而言之，她没什么好的选择。华凝申请凝重合起书册，蹙眉半晌，一步踏入了标着元妖界的那个石洞。至于师傅留下的怪书为什么能根据处境给出提示……在华凝小姑娘看来，师傅给的书再万能也是理所应当。

　　其实她不知道，这是历练与保护的折中之选。所谓历练，师傅跟在身边耳提面命肯定是达不到效果的。但初出茅庐的小徒弟经验不足，孤身一人在外历练往往容易出纰漏，进而被那些妖魔鬼怪之类的阴煞之物害了性命。因此为了保护徒儿历练之时不出差错，通常当师傅的都会制作一些小小的法宝加以保护。不过这法宝的具体效用却是五花八门个性十足，比如萧冥悠给华凝的悠游诀，不是华凝这等呆呆愣愣的傻孩子还真用不来——单说夜光这一项，有点常识的人稍稍动动脑就不会在半夜把它拿出来阅读，更不要说字迹根据实际情况陆续显现此等体贴功用，换了任何一人都不会像华凝这样没事就把无字天书拿出来参考参考。

　　这样一来，危险提示有了，具体如何行事便要看华凝自己做何选择了。此书不仅提供了保护，而且成功将历练效果最大化，更重要的是还能顺便替萧冥悠给小徒弟讲解修界常识……可谓一举多得。

　　华凝自然不知道这些。此时她正站在元妖界的石洞里……继续翻悠游诀。

　　悠游诀上又多了两段文字：

　　小阴界，九阴之衍界也，通连世之阴煞所在，共七七四十九之数。内有妖鬼至阴之物，啖修者血肉以化形为人。常有修士不知其险，百余妖鬼分而食之。故曰：小阴贪食也。

　　元妖界，万妖之源，世间妖族生息之根本也。妖之本源阴阳兼备，蛮中带煞，故而多生奸险狡诈之徒、横行霸道之辈。修者居久则道心沦丧，失人身，化而为妖，从妖修之法，仙缘永诀。故曰：元妖有诈。

　　通俗点说就是：小阴界的妖怪大多妖力低微，即便化形也无法得到完整的人身——所以华凝才会遇到羊角人猪面人这类似是而非的物种。为了获得一个完整的人体，这些家伙通常选择采用“精腑之法”向人形靠拢——即分别从不同的修士身上取五脏六腑四肢头颅等，吃齐一套，每吃一点就离人更近一点，等全凑齐了，便可以勉强蒙混过关，不用再面对妖修过于频繁的百年一劫，可以获得与人类修士差不多的待遇。

　　当然，妖修再怎么修也是去不了人族仙界的。他们自有大妖界可供蹂躏，除非需要坐骑宠物，否则人族仙人对他们基本提不起什么兴趣。

　　而那元妖界则是比较高级的妖怪所处的地界。这种妖怪不需要食修士以求人身，但他们化形也有一定缺憾，依旧无法逃脱百年一劫的威胁。这时就需要找一些凡心未去道心不稳的小修士，以坑蒙拐骗诱等手法令其签下契约，将其人元交易出来化为己用，然后人修变妖修，妖修……还是妖修。

　　不过经过人元淬炼过的妖修便没有那百年一劫的烦恼了——继承此烦恼的是那位出卖人元的新生妖族。

　　后天成就人形的妖修通常被称为妖人，出卖人元化身为妖的则被称为妖道。均可自由出入妖族之地，但去仙级地盘则需谨慎。

　　总而言之，若要化形，妖修便免不了要从人修身上谋取些东西。对此人修唯有勤修行稳道心，并在获得一定因果契机的前提下杀几只闹得比较凶的妖怪压压妖类的气焰。

　　但那因果契机也不是那么好得的。天道至公，想杀某人须得前世或前前世或前前前世……总之以前的某一世，曾被那个某人害过一次，此番杀回来方可不沾孽债。这等机缘确实不是什么人都有的。不过经这一杀，对方曾欠下的孽债也便随之还清了，如不慎手滑多杀了一次……那么这笔帐便会倒过来重记。

　　莫说因果无用，孽债这东西不还清了便永远无法成就真仙。仙界非真仙不准入，入界要求在诸界之中最为严格。

　　当然，要真是不想还倒也有办法，仙界以外还有诸多世界专门收留这种孽债不清的仙级人物。只不过这些世界仙界的人可以说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仙界却并非此间人可去的便是了。这类的也有专门的称谓——仙界之仙名为真仙，可用真人、元君为尊号；此间之人名为地仙，可以道人为尊号。

　　付出多少就收获多少。费力清了孽债的自可前往仙界得享大自在，懒得费那个事的话，自由便不得不受到一定限制。

　　此时此刻的华凝还不知道这些。看过悠游诀那段文字之后，她只知道元妖界是个骗人的地方，必须小心提防。妥善收起法宝书，小姑娘顺着黑幽幽的洞穴向外走，不多时便来到了微亮的洞口。向外望去，元妖界正值半夜，一轮几乎占了小半个天际的庞大弯月携着浓重的阴影笼罩大地，从位于半山腰的洞口望去分外压抑。洞穴下方是一座山谷，起伏不平的树顶埋在山崖和月亮的双重阴影中，看起来鬼影幢幢阴森至极。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孩子顾虑少，胆气往往比成年人充足得多。见此处阴森黑暗，华凝倒也没觉得害怕，暗暗扣住袖中小剑，她就这么在黑暗中一点点摸索着爬下了山崖。

　　也就是个修士，这要换个普通人，摸黑爬山十有八九会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悠游道算是一门剑修，剑修通过反复习练剑法领悟道蕴内涵，是修者中以武入道的典范，是以华凝这个刚入道的小修士也算耳聪目明身手敏捷。否则……

　　否则萧冥悠就不会放她出来了。

　　寻常修士都在二十余岁方可外出历练，唯有这种以武入道的法门，师傅才会早早把徒弟扔出去自力更生。

　　按照萧冥悠这一脉修者的理念来看，神通法术这类东西是本心通透之后与天地相合而产生的源于人体本身的自然威能，力量本源源自自身。至于你本心通透之后是能控火还是能移山，端看你被激发的到底是自身的哪一部分潜力罢了。所以他们讲究顺其自然，脱凡入圣。

　　这一脉修士虽然不仰仗外物，但早期自保能力十分低下，只因那些可用以自保的神通法术无一不得斩过凡心之后才会出现，而且出现的具体是什么法术还要根据领悟方向的不同而定，也不是修士自己能决定的。

　　通俗点说，本心就像人体内部埋藏的一个力量本源，只不过这本源被层层污垢蒙蔽住了。所以要想把它开发出来，修士便需不断将那些污垢——凡心——一一祛除，最后本源和潜力得到发掘，循序渐进修成真仙。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脉修者，这类人不愿慢慢修至本心通达之境，常借外力如丹药、福地之灵气强行打通自身与外界的联系，他们自身本心闭塞并无力量，但却可以通过运行体内灵力以控制外界威能，从而达到掌控力量的目的。

　　这一脉修者从初入道开始就显得神通广大，也不需要辛苦历练斩凡心，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就能不断增强自身力量。然而入仙籍需要用带有自身烙印的本源力量在大自在仙界的入界碑上进行铭刻，因此这一类不开发本心的修者不仅注定无法飞升，而且常常由于资源有限后继无力，早早耗尽寿元含恨而去。

　　有利有弊，因为根本上没什么可对立的，所以这两脉基本井水不犯河水，偶尔有疯子跨线整一整对方，也很快就会被同僚拉回去。毕竟不管你是怎么个修法，都不妨碍妖族来骗人元。整体来说修外一脉被骗的较多——往往一两颗丹药就能让他们稀里糊涂卖了自己；修内一脉也有不少被妖族所害。总而言之，人族修士的头号天敌始终是妖族，而不是同类。

　　华凝年纪还小，修为也低，所以萧冥悠并没有和她说太多。小姑娘只大致知道有这么两脉修者，一脉是开发自己的，另一脉是开发资源的。

　　遇到开发资源的，当作没看见便可。——萧冥悠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