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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向着微渺的可能性出发 ...

  •   相较于同等家世的贵族少年,流川枫的少年时光要单调乏味得多——占据了他全部心思的,就只有剑而已。他的姐姐彩子虽然忧虑弟弟的沉默与不合群,但也因为觉得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这种程度的剑术,应该不会被别人欺负而感到放心——顺便说,这位少女倒是从未担心过弟弟去欺负别人。

      某日这位慈爱坚韧但称不上温柔的少女极少有的被弟弟要求谈心,其实如果更准确些的话,那应该叫做被少年告知他自己的决定。她得知流川决心以剑作为终生职业时相当吃惊,并且立即表示了反对。但争执数日后彩子屈服了,毕竟,如果吵架双方必然有一个要放弃自己的主张,那绝不可能是她倔强固执的弟弟。彩子替流川说服其他家人,遂了他的心愿,把他送到王都,跟随一位剑技高超的神官学习。

      离家求学的那段日子应该是流川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虽然他从未承认,甚至会在有人问起时以轻蔑的态度作出完全相反的回答。

      但在七年前的一个夜晚,随着一只高等妖魔闯入古纳斯总神殿,不论流川留恋与否,这种生活走到了尽头。

      那只妖魔在神殿大厅里随意破坏了一番,留下三个年轻的伤者后消失了。除了其后不知是否与之相关的一位神官的失踪,妖魔并没有造成任何不可挽回的后果。因而教廷在将此次事件命名为“真魔之夜”,变成封存在卷宗里的几页记录之后,很快就将其淡忘了。

      然后,流川枫成为剑士四处流浪,再然后,就如同人们必将在某处与自己的命运相逢一般,他与自己的过去重聚。

      ——流川枫,二十三岁,职业为流浪剑士,对自己过往人生的了解,仅限于以上所述。并且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由两个自称是他同学的可疑男子转告。

      这会儿,他正同这两个可疑人物呆在伊斯内特公爵府邸的地下藏书室隔壁房间里。恰巧同为“真魔之夜”受害者的三位先生,正被那次事件遗留的,或者说延伸出来的麻烦困扰着。

      “看吧,我早说过了,这办法只能让这个壶连一个普通容器都做不成。”盗贼大声发表着充满过时预见性的高论。

      前神官立即反击:“您的法子倒能让它继续安安稳稳做个普通容器,哦当然,这对我们真是太有用了。”

      流浪剑士用剑抹平旧羊皮纸的卷角,费力地辨认着上面潦草模糊的古文字。“白痴,都闭嘴!”他不耐烦地呵斥,随手抓起一把气味冲鼻的干草叶掷入银壶。

      壶里煮着的汤药一下子变成了脓绿色,不停地翻滚冒泡,随后一道耀眼的白光伴随着巨响突然爆裂开,整个房间都溅满了绿色粘液。

      “我实在不应该在明知道您的药剂学从来没有及格过的情况下,还奢望您知道添加药品的动作要轻柔这种常识。”藤真抖抖染成一片片斑驳痕迹的衣裳,叹了口气。

      流川没有回应他的嘲笑,他甚至表现得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年轻人的全部主意力都放在横倒在桌上的银壶那儿,目光专注得可怕,几乎让跟着他看向同一物件的仙道先生和藤真先生误以为,银壶是因为被他漆黑专注的双眼凝视着才会发生那些变化的。

      壶身有几处坑洼和污渍,但更大的变化从人们眼中抹去了这些:无数黯淡微小的银白色光点在壶周身的雕纹里闪烁滑动,散发出虚幻缥缈的光雾,这奇异的美丽让它本身终于能够稍微配得上那个名字——“盛放星辰的银壶”。但这些光实在是太过微弱了,而先生们又因为惊喜以致于靠得太近,不一会儿,光就在三个人呼吸的吹拂下熄灭了。

      他们都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现在该庆幸终于有了进展,还是要懊恼状况又退回了原点。良久,流川带着难得的深思表情开口:“我见过它。”

      “当然啦,我亲爱的朋友,以七位真神的全名起誓,你怎么可能没有见过呢?”仙道搭上他的肩膀,鼻尖上还沾着绿色粘液的滑稽脸孔露出没由来的骄傲神情,“七年前,我们正是以它为武器击退了那只妖魔,而虚伪的教廷一个字也没提我们的功绩——唔,不过他们倒是也没有追究我们损坏圣器的罪责。”

      “那是因为老师用古代做了个赝品,掩饰了我们的过失——哦,我可真讨厌‘我们这个词’!”藤真愤愤地说道,显然认为无辜的自己是被连累了。

      流川侧侧身,甩开那条沉甸甸的胳膊,皱着眉认真地说:“不是那时候,要更早,在我还很小时……”

      他眼前浮现出一幅静止的画面,没有由来,也不知其后续,似乎是被刚刚那炸裂的白光嵌进他脑袋里的。画中他以仰角望着前面明显超过他身高的巨大桌子,那可不比公爵大人藏书室的桌子干净整洁多少,粗大的蜡烛、狰狞可怖的塑像、小动物的干尸和人的颅骨之间,摆放着据说毁坏于在他也有份参与的那场战斗中的,古纳斯的圣器。只不过它看起来很不一样,华美圣洁的银光在它周身闪烁,明亮得像在燃烧。

      房间的角落里有两个人,对流川而言他们的身材如同传说中的巨人般高大,其中一位是盛装的贵妇人,慵懒地斜靠在高背扶手椅里,头颈仿佛无力承受宝石发饰的重量似的,柔弱地侧垂着,另一位绅士以保护性姿态站在这位夫人身边的黑暗中,好像阴影的一部分。

      除了银壶那唯一的光源,整个画面呈现出静寂的暗色调,大约是从哪段存放太久、散发出一股潮湿霉味儿的老旧记忆中截取下来的。

      “在家里见过,我记得。”流川说。

      “是么,你记得。”他的两位老同学对视一眼,仙道先生耸耸肩,藤真先生无奈地开口,“那么,朋友,你是否也记得,你是因为什么而在沙漠边缘徘徊,以致于遇上圣女巡游队伍,进而卷入这次事故的呢?”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回家时迷路了。”一贯寡言的流川沉下脸,恼怒的回答相较于往常更加简短。

      藤真摊开双手,把意思表达得十分明确:“你不可能记得的,流川。我说起过老师使用的那个精妙高深的秘术——事实上,我们这几天都在试图恢复它——那时候他从我们每个人身上取走了点儿东西作为材料,而你提供的,就是记忆。”

      流川愣了一下,随即恶狠狠地瞪着泰然自若的藤真。他对于对方所说的事情全无印象,而这正可以作为这番话真实性的佐证。换言之,无法提出反论本身就代表了承认和接受,可流川绝不甘于就此接受——

      “我见过这玩意儿,是很小的时候在我家的地下室。”流川抬起下巴,以对真神十分不敬的动作向壶的方向点了点,坚定地说道,并且他整个人都充满了强大的自信的气势,仿佛他的存在即是所有不可推翻的证据。

      旁观的仙道作了几次深呼吸,紧紧绷住面颊,但这些努力在强大的笑意面前都败下阵,他还是爽朗地大声笑了出来,抱住流川,不合礼仪然而十分亲昵地揉乱他的头发:“这是真神的奇迹,我深感荣幸,朋友!你那不可靠的记忆中欠缺家园的地址,却留存有我的名字,这太叫人感动了,简直堪称同窗情谊的典范!”盗贼先生热烈豪放地重击老同学的背部,然后松开恼怒的剑士,并在对方反击前换回严肃态度,转向他们之中地位最高的那一位:“你没有——肯定没有——忽略这次麻烦的源头吧?老师的秘术失效是由于流川恢复了记忆,喏,他记起来了。”

      “这我当然知道,而且有所疏忽的恐怕是您——流川先生的同窗情谊可不像太阳的光芒和真神的恩泽,遍及于每个人身上。”藤真意有所指地说,“我恐怕他现在连我们是怎样毁掉圣器的都还想不起来呢!”

      仙道没有反驳公爵的话,那是因为就算他想要反驳也做不到。流川立刻就紧皱着眉头,以充满求知欲的锐利眼神盯住了他:“我们是怎么干的?”

      “……”厚脸皮的盗贼一时之间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才用伤心的语调对眼中流露出恶作剧神采的剑士申诉:“你的攻击力道十足,但准头也太差了点,我可是声援你的同伴哪!”

      “是你单方面认定的。”流川不以为然地说,“如果要我承认,告诉我一切。”

      两声清脆的击掌声响起,公爵交叉双手,极为傲慢地插话:“您现在居然学会敲诈了,我真该对您刮目相看,老师知道了也会为您的进步感到欣慰的。但请留神您的态度,毕竟现在您应该知道,以及能够知道哪些有关于您自己的事情,是由我们来决定的。”

      我们必须承认,流川先生对公爵地锋利言辞,或者还要加上包含于其中的事实,相当不满。他抓住他心爱长剑的剑柄,不管这一举动是他下意识的习惯还是他借此克制情绪,咯咯吱吱的声响足以代替寡言的流川传达威胁之意。然而,这对很快沉迷于新话题中的仙道和藤真并无作用。

      “让我们先假设流川的记忆是可靠的——哦,别这样!藤真,听我说完!这难道不能给我们提供解决问题的另一条途径吗?想想看,在损毁前的数百年里,圣器几乎一直放在总神殿,但生长于王国西部的我们的朋友流川先生,则坚称在自己家里看见过它……”

      “这一假设的前提就不够牢靠。”藤真不经意地,或者说是刻意地,对着流川的方向咕哝,“不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是那个著名的、在神学界和历史学家之间流传了很久的伪论吧?古纳斯的银壶是成对儿的……”藤真撑着下巴,陷入沉思,“圣典记载,古纳斯神降世并赐下圣器是在第六纪中期的梅玛王朝。那个时期器物造型有相当明显的对称性特征,而我们的圣器,”他瞄了一眼看起来又旧又破的银罐子,“不论是单耳的造型还是雕纹图案,都不符合这一点。所以还存在另一个跟它对称的壶,唔……也不是不可能……但是……”

      仙道抓准时机打断了他:“在安西大贤者所著的《秩序系神祗真命书》第十四章记载,‘水与流动之神双手各执一壶,银色星辰之光自其中漫溢而出’。”应以武勇而非博学夸耀己身的盗贼现在倒像个文雅的学者,对百多年前的古籍侃侃而谈,“历史学家北野也在《青铜的国度》中拉什帝国一章提到:‘邻国女王有一对银色水罐,取水不竭,并有星辰之光,曾为诸神器物’。但始终只拥有一个壶的教廷将这些文献批为妖魔的伪作,大多数都焚毁了。”仙道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不过我曾在一张古地图上看到,流川的家乡距三百年前灭亡的拉什帝国很近,都在克里塔拉沙漠附近。”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显而易见的结论也用不着他明白说出口。

      两位同学就古董鉴赏和古籍文献展开热烈讨论,旁边被冷落的流川先生无聊得快要站着睡着了,他一边打呵欠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一个旧罐子,有必要这么看重么……”

      这句充满漫不经心意味的话让另两位先生的对谈顿时中断,仙道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藤真则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瞪着流川。

      “愿真神原谅我的无知,原来丧失记忆会让人连常识和基本的判断力也丢掉吗?”前神职人员以他所能做到的最为尖刻的优雅语调说道,“不必再说圣器代表真神的仁慈与力量,它的存在、祭祀地点能令一座神殿号令其他数千座信仰同一位真神的神殿——这还没有算上乡村的小祈祷堂呢!如果不是为了水神的仆人中唯一一顶金冕,你难道以为田岗掌殿大人帮助我们隐瞒消息,仅仅是因为他欣赏仙道吗?”公爵站起身,张开双臂庄严而又充满激情地说道:“如果你不理解,至少得支持!我的所作所为就是要修复真神的赐礼,重现他的荣光,维护总神殿和掌殿神官的名誉,以及所有信徒们的信仰!”

      “哎?”仙道茫然地眨着眼睛,用无辜的神情吐出辛辣言辞,“难道不是犯下毁坏真神赐礼的大错之后非但没有忏悔赎罪,反而以隐瞒造假的行为欺瞒并亵渎真神吗?”

      藤真放下手臂,凝视着仙道先生,那目光如同看着火刑架上的异教徒,并且他自己正担任举着火把的行刑官。

      流川“哼”了一声:“有什么可高兴的,你一样同罪。”而他,则要为一件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情——这几乎等同于自己根本没做过——背负相同罪行。

      “是的。”藤真满脸“我为什么要和这两个家伙绑在同一个火刑架上” 的不情愿,“所以如果我们解决不了这个大麻烦,朋友们,比我更加看重圣器得多的教廷决不会饶恕我们的,不要怀疑教廷的手段,裁判所的大人们一辈子都在研究如何代真神行处罚的权,那时候恐怕我们会宁肯生为邪神的子民。”他的语气颓然绝望,仿佛那可怕的景象已经成了真似的。

      谈话到此中断。准确的说,是被打断了。

      在重逢的数日内,这三位感情深厚(?)的旧友一直埋首于修复老师的秘术,好让已经被祭祀了七年的假圣器继续维持其身分地位的重要工作,,像现在这样友好愉快的闲聊时间可没有多少。然而就是这片刻难得的休闲时光,也很快被干扰了。

      一阵轻微的咔咔声突然在沉默的间隙响起,三位先生同时扭头去看旁边矮柜上的小仪器。那是公爵特意从隔壁藏书室拿来的,由安放于木制支架上的金属环、以丝线垂吊着的一截炭条,和下方一叠羊皮纸组成。发光烟雾不知从哪儿飘来,在环中心组成不同的古代符字,逐个亮起又熄灭,当咔咔声固定在一个频率时,炭条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握着那样开始移动,在羊皮纸上划出痕迹。

      流川警惕地逼近了一步,仙道和藤真则对视一眼,同时大叫:“是老师!”他们飞快地猛扑过去,没有留意仪器写出的字条,反而盯着环中心的光字。“快,他在哪儿?”仙道急切地问。“定位必须计算,我需要时间!”藤真匆忙抄下不断变幻的古文字,喘气都来不及地叫道。但就在这瞬间,闪光暗了下去,响声静止,整架仪器都停止了运转。

      “哦,该死的!”公爵用力扔下羽毛笔,不顾风度地咒骂。

      仙道也沮丧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说了句什么——愿诸位真神和我们一样,都没有听清这句话。他抽出最上面那张羊皮纸,读了起来。上面是一句很简单的话,简单得快要让人弄不明白含义:“去沙漠。在安科帕瑞。”他扬起那张纸:“看起来,我们敬爱的老师虽然不肯现身,但他完全清楚我们遇上的麻烦,还提出了极有价值的建议。”

      藤真接过来,和凑到他身边的流川一起看。堆成一团的字迹下方是一小幅像随手涂鸦似的简笔地图,小小的箭头指着线条围绕的某处。

      藤真板着脸,严肃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手指无意把那张纸条揉得皱巴巴的。最终,将他们三个人的生活甚至命运牵扯到一起的神秘人物显示出了他对公爵非同一般的影响力,藤真俊秀的脸上露出坚毅决断的表情,屈起手指弹了弹羊皮纸:“既然老师这么说,我们就去吧!开始进行下一步计划!”

      但他的开战命令得到的回答让人有些扫兴,仙道严肃地点着头,随即发问:“在行动之前,我能否先请问一下……”“计划是什么内容?”流川默契十足地接上。

      由伊斯内特公爵制定的,已在执行中的计划其实很简单,至少在忽略实施细节后听起来很简单——只不过是潜入安科帕瑞城,找到被盗的圣器,再秘密带回王都而已。

      是的,公爵就是向神殿方面介绍了这样的计划。

      神殿的代表赤木队长和木暮神官理所当然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不安及不信任,但不会比他们看到将要同行的伙伴时更加慌乱震惊。自然,公爵最后还是说服了他们,“相信我,先生们,这个计划非常有用,而这两位同样是被卷入的无辜者!十分可靠!”并且他还在心里偷偷补充一句:“恐怕比你们还要可靠呢!”

      经过漫长而艰难的商谈,水之真神忠实的仆人不得已接受了必须与之前的假想敌并肩执行这一荒谬计划的事实,毕竟眼下重要的是寻回圣器,而非弄清楚真相——真相从来就不重要。

      神殿决定派木暮神官担当寻回圣器的重任,赤木队长则留在王都。

      看样子,我们似乎可以重回沙漠,进行下一段故事了,不过,世上的事情总要经历些波折才肯继续发展,在出发之前,我们的故事也不例外的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插曲。

      事情最初是从仙道先生和藤真公爵的愉快对谈开始的。

      “赶紧收拾吧,藤真,我知道贵族老爷们出门带的行李有多惊人。”盗贼搓响手指,一面试图把一盏银烛台塞进自己的行囊。

      “唔,我?我为什么要收拾行李?”公爵蹙起眉,十分惊奇似的说着让其他先生们吃惊的话,“我哪儿也不去,我将留在利德尔,和赤木先生一起工作——要知道,这边的战场要更加凶险哪!”他宣布道。

      姑且别去管其他人的反应,奇怪的是,仙道先生仅仅问了一句“你确定?”,就不再尝试劝服公爵,反倒保持了沉默。只有流川先生自他的态度中察知到了某种危险信号,其余人并不了解这意味着什么。

      哦当然,或许公爵对此也有所感觉,但这位先生很不明智地选择了忽视。

      一直到下半夜,虚幻的美神张开多变的夜之瞳凝视着大地的时刻,公爵把仅有三名成员的圣器寻回队送至后门,仙道才又问了一遍:“仔细想想再回答我,藤真,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毕竟这也关系到你的生命。”

      “那好吧。”公爵思索了将近一秒钟时间,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塞给仙道先生,“就当我雇用了青骑士为我做这件事吧,而这个,是报酬。”

      仙道犹豫了一下,摊开手,一枚加哈林银币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流川在看清的同时立刻往旁边挪了点,他可不愿因为距离的原因而被一起划为廉价劳动力——仙道凝视着银币,眯起眼睛,属于一个沙漠彪盗的危险而迷人的表情从贵族的表相下缓缓浮现。“这就是你为挽救自己的生命付出的全部代价吗?我作为交易的另一方,诚挚地恳请您能再填点儿价码,比如说——”他抬头扫视一圈,“你这座可爱的宅子。”

      “别试图做什么不应该的事情,仙道,这儿可不是你的克里塔拉。别惹怒我——并且我真的怀疑你能对它做什么。”

      “啊哈!”仙道先生轻快而嚣张地笑了一声,“请对我再多些信心吧,朋友,您不应该小看克里塔拉的青骑士的职业素养。”他优雅地举高手臂,划出一条弧线,然后弯下腰,以无可挑剔、但有些戏剧性的夸张动作行了一礼。

      公爵,以及其他人都迷惑地望着他,很快他们就得到了答案,虽然不是由仙道先生本人给与的解答,公爵回过头,目睹了之后发生的一切——

      一阵阵慌乱的惊呼从公爵那座美丽的宅邸中传了出来,仆人们从狭小的偏门涌出,就在同时,滚滚黑烟从窗口冒了出来,而绚丽的火焰在夜风中高高窜起,明亮赤金色火舌舔舐着夏夜深蓝剔透的夜空。整座房子如同一头突然苏醒的巨龙,喷涂着烟息,银白鳞甲熊熊燃烧,随时都会抖动巨大的翼飞离这里似的。

      不得不说,大火中的公爵府依然美丽,并且似乎更加华美,其悦目程度几乎能赶上伊斯内特公爵的脸色。

      不过对于木暮神官来说,更加刺眼的,或许是突然出现的几个蓝斗篷男人中的一位,因为笑容而露出的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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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伊斯内特公爵因宅邸失火而心情不佳,出发前往伊斯内特郡玛度港的哥哥家散心的消息,在王都贵妇人们的情报网里迅速传播,由此引发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王都举办的舞会数量骤减的后果。不过,在玛度港,也并没有哪一场舞会能邀请到公爵大人这位贵宾。

      因为他并没有去南方。

      事实上,伊斯内特公爵藤真健司正与古纳斯总神殿令人尊敬的木暮神官,以及其他两位来历不明的可疑人物向西部沙漠地区行进,向着及其微渺的可能性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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