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无关风与月》清水煮菩提

7、还是旧时人

　　那个所谓的黎先生，短短几日已经成为本市的知名人士。因为陆晓菲正式让他接手了承宁。
　　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徐则当年那般视金钱如粪土。徐则印象中女王陛下至少提过十次要他接管这个公司。他当然很有骨气地不屑一顾。
　　但是真正让徐则鄙视并吐血的，还是从采访里知道那个黎先生的年龄。
　　黎慕斯，二十二岁。比自己还小了三岁。而且长得很一般。除了眼睛狭长漂亮一点，除了嘴唇性感一点，除了身高过得去一点身材勉强可以一点，真的很一般。
　　秘书发现领导最近很爱看那个台的新闻，于是觉得找到了共同语言，“徐总，这个黎慕斯年纪虽轻，据说手腕厉害着呢，作为空降兵，短短一两个月就把承宁整改得业务翻倍，股票上涨。现在这社会真是英雄出少年，而且这位慕董不知道是不是混血，长得真是比那几个巨星都养眼。”
　　徐则淡淡的唔了一声。只是在秘书出去后，将工资表上秘书的绩效栏减了一个０。

　　第二年的离婚纪念日徐则没有迟到。他甚至从两天前就开始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考虑着那位可能还会把孩子带来，他准备了很多零食和玩具。
　　纪念日的早上他醒的很早，看着窗外大片大片的花卉，心情很好。
　　然而这一次陆晓菲没有来。
　　一连四个年头都没有来。

　　徐则本来想电邮问那个女人为什么失约。只是在按下发送的前一刻，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豪气万丈的那句承诺。
　　如果是离婚纪念日，我肯定不会迟到，哪怕穿越半个地球，也一定会捧场。
　　徐则隐隐觉得自己在第一年就搞砸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发送邮件的勇气忽然就没了。

　　徐则三十岁的那年打算结婚了。
　　离婚的这几年不是没交过女朋友，只是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不是太柔弱就是太任性，要么厨艺差要么冲着自己的钱来。好不容易看顺眼一个，激情也是没有的，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应该会给自己想要的日子。常常玩在一起的损友见过他的未婚妻之后，一口酒喷了出来。
　　未婚妻正冷着脸要徐则给她擦鞋。徐则并不觉得这个要求过分，实际上以前这样的事情他常常给陆晓菲做，情动之时甚至在卧室主动去亲吻女王陛下的豆蔻脚趾。
　　“我，靠。”损友瞪着徐则，“你选来选去还是选了一个女王型的女人啊！早知你是女王控，当初离什么婚，谁能比我们昔日的徐太太更女王，其他女人在她面前那就是萤火与皓月争辉、野鸡与凤凰比美啊！”
　　这话说的，徐则的未婚妻当场脸色就白了。徐则则是忽然胸口有什么东西慢慢咧开，脑海渐渐明了了一种可怕的情愫。他慢慢地、强作淡定地对未婚妻说，“抱歉，我去一下洗漱间。”
　　一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走一两步，忽然全身难受得紧。

　　徐则专门挑了一个明媚的日子邀请未婚妻去一场商业宴会。他给她买了昂贵的衣服首饰，把她打扮得尤其漂亮，素日的不过三分姿色也忽然显出十二分夺目。
　　这点不似陆晓菲当初。陆晓菲一直只是淡妆，便是素颜那也是熠熠夺目的。
　　徐则打算这一天提出分手。他打定了注意还是找个省心的女人过日子。温婉居家型的。
　　那场商业聚会，也存着见识见识黎慕斯真面目的心思。只是镁光灯聚焦处，当女王陛下一身旖旎，风华璀璨的挽着黎慕斯的手臂，款款而来，徐则忽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又忽然什么心思都有了。

　　黎慕斯那日穿着一身很潮的蓝色格子纹棉质衬衫，外面一套很正式的黑色西装，眉眼冷峻，逡巡人群时，总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气度清华来。他的一只手淡淡扶住陆晓菲的纤细腰肢，唇角淡漠，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世故。
　　周围不时有人上前和他寒暄，他也一副淡淡的样子，偶尔答上一句。谈及生意上的话题，陆晓菲似乎想插话，然而不过说了两个字，他的眸光扫过去，带着强硬，“男人谈生意，女人不要凑热闹。”陆晓菲果然就安静了。
　　徐则在一旁看到这样的场景，心情很复杂。以至于和未婚妻交流时频频失神。
　　陆晓菲是过了好半天才看见的徐则。和身边的黎慕斯低声说了句什么，黎慕斯没有什么表情地淡淡朝这边望了一眼，几不可见地对陆晓菲点点头，又和某某总裁某某市长聊天去了。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关心你。”徐则和陆晓菲走到落地窗处，他眼风里是陆晓菲一身摄人的华丽，忽然就气短，语气带了刺。
　　陆晓菲只是研究着他投在琉璃墙上的影子，脸上带了若有若无的笑，“没办法，天下乌鸦一般黑。”又愉悦地说，“徐则，你看起来比几年前老多了。”
　　徐则冷哼，“我这叫成熟，你都不知道多少女人对我趋之若鹜。”
　　“有没有人对你趋之若鹜，关我什么事呢？”陆晓菲并不是说气话，她那心平气和的语气让徐则整颗心似乎被狠狠地抓了一把又一把，脸色变得很难看。陆晓菲没有注意，只是伸手在琉璃墙上抚摸了一下徐则的脸的投影，她这个略显暧昧的举动，让徐则前一刻还莫名大恸的心脏离奇地转向另一个浸了蜜糖的极端。
　　“徐则，有没有发现，”陆晓菲笑眯眯地，“我现在看起来比你年轻了好几岁。”她想了想，叹息着加了一句，“终于看起来比你年轻了好几岁。你在变老，我还努力地变得年轻着，时光啊，果然是个好东西。”
　　“徐太太。”徐则看着她那遥远的微笑，突兀地叫了一句。
　　陆晓菲皱了眉头，甚至侧过身去。
　　“不是说，离婚后一年聚一次吗？”徐则低低地说，“这几年，你为甚……”
　　他略带执拗的表情，那婉转哀伤的语气，陆晓菲静静地望着他，似有所悟，最终却是轻轻笑了笑，“徐则，什么时候你变得这样孩子气？”
　　说完这句话她就离开了，因为远处有谁家太太们在和她打招呼。徐则看她头也不回的融进珠光宝气的女人堆里，心里忽生萧瑟。
　　他甚至都没心思和未婚妻谈分手的事，一个人站在进风口吹了半天冷风，才径直走进了陪伴多年的爱车，也不开车，慵懒地靠坐在驾驶室，忽然觉得身心疲惫。闭眼假寐。

　　他是被一阵说话声音惊醒的。说惊醒，是因为他分明听到了那隐隐的话声里有陆晓菲的声音。
　　他睁开眼，见着不远处路灯下一对拉扯的男女。看看腕表，居然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宴会大厅早已经曲终人散，陆晓菲正伏着火红色的跑车车门，慵懒地玩着手机。黎慕斯一反人前的淡漠自持，整个人几乎黏在了她的身上，语气里满是宠溺和讨好，“菲菲，菲菲别不理我，我错了还不行吗？”
　　“知道错了？”陆晓菲看也不看他一眼。
　　“也不算吧，”黎慕斯困扰，“我们说好的，人前你给足我面子，人后我任你摧残。我今天也不过就对你说了句别凑合男人的谈话，我……”见陆晓菲似乎更加冷淡，他忽然慌了神，“好好，我不该那样说，今晚你罚我跪搓衣板吧，或者，今晚你用我前两天送给你的鞭子狠狠抽我也行。”
　　陆晓菲慢慢去分开他环住自己腰腹的铁臂，“慕斯，你放手，我要回家了。”
　　“好，我们回家再说。”慕斯犯贱地为她拉开车门，边说，“老婆今晚我给你洗脚吧。今晚的地我也会主动去拖，洗衣服的事情也交给我。你别再生气啦，我心疼。”
　　陆晓菲掀唇，“我不气。”她猛地关上车门，“这里离家不远，你自己走回去吧，当散一两个小时的步。”
　　黎慕斯怔了怔，“老婆，我不喜欢走路。要不你送我一辆车吧，我们来中国后也就这一辆跑车，要是哪天你开着车跑了，我追不上。你给我买一辆吧，挫一点的也可以。”
　　陆晓菲扬眉，才吐出一个‘你’字，黎慕斯忽然一把护住她的脖子，恬着脸凑了上去就是一阵细细密密的吻。
　　好半天两人才分开，陆晓菲低低地嗔怪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让他自己步行回家的话。
　　“老婆，我今天也看见你前夫了。”黎慕斯的头还轻轻埋在陆晓菲的脖颈处。
　　陆晓菲轻轻嗯了一声。
　　黎慕斯道：“长得也不怎么样嘛！”语气酸溜溜。
　　陆晓菲睨着他，没说话。黎慕斯干咳一声，也就理直气壮起来，“他不就长得比不怎么样稍微上档次一点吗？好歹现在他名不正言不顺，我妒忌他作甚！再说，我比他年轻。该他不喜我才是。”
　　陆晓菲打开车门，“可爱的男人，上车，回家你再纠结这个问题吧。”
　　黎慕斯甫一坐进车里，就一手搭在了陆晓菲的腰间，“老婆，我大前天看中一款迈巴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