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短篇集》顾明漪

7、络绎（5）

　　这些事是后来叶清离告诉她的，颜玖那时候被全服敌对，她的沉默被认定是对所做事情的默认，她的不争也被看做是没理的证明，势力一早就将她驱逐了出去，好友列表里的人大多是想查看她位置追杀的，或是看她的笑话。颜玖高高的抬起头，站在燕丘的山巅俯瞰整个草原，密语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她却一条都没有看，天下消息里夹杂着她从前势力的人对她的诋毁，但是颜玖丝毫没有介意。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水墨烟雨整个势力转服到帝都月色。叶清离的媳妇叶清舞同颜玖私交很好，就将她拉来了水墨烟雨，那时候水墨烟雨的大翅膀多，颜女王跟势力人交流不多，但是跟叶清离叶清舞夫妻俩交流的不少，经常一起组队做任务下副本和战场，久而久之，势力人对这个爽朗的妹子也有了好感。后来颜玖离开了帝都月色，到了开服不久的听雪，结识了简络绎，有了后来的事。

　　魍魉开了隐身跟她组着队，若隐若现，简络绎在燕丘赶牛，名义上是赶牛，实际上是吸引敌对，过不多时就有敌对的过来开红，一个两个的时候简倾轻松搞定，后来来的人多了，叶清离和简凌婵娟也就过来帮忙，到最后人越来越多，竟然演变成了两大联盟对推，至于牛，早不知道赶到哪里去了……

　　只是奇怪的是，花海那几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其实简络绎很清楚在游戏里没有能打击一个人的真正方式，野外开红，无非是死了复活修装备，造谣生事，那也不要紧，她天天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不理会这些事。那么，能打击她的到底是什么呢？

　　【私聊】丶花海：简络绎，我觉得你很可怜，所以以后我不会针对你了，对不起。
　　【私聊】简络绎：嗯，我接受你的道歉。

　　想着对面的花海一定会被噎的够呛，简络绎笑了笑，把密语清空。她才不会傻到去问为什么自己可怜，想也能想出来肯定是跟简倾有关，简络绎在这游戏一不缺钱二不缺基友，唯一的弱点就是简倾。

　　【天下】司徒颖：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势力】[尚书] 简语：#24 司徒大人这是怎么了？
　　【势力】一路向北：#168 这不是我司徒大人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天下】明日哀：我也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势力】乘风归去：…………………………虽不明但觉厉。
　　【势力】[元老] 婵娟：八卦小分队出动，络绎快去探探你哥怎么了！！！

　　简络绎也在看着天下愣神，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颜玖的短信。

　　“络绎，回到北京一直很想你，想念在你那里没有烦恼的日子，家里很多事情太烦，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却不知从何说起，络绎，有个人回来找我了，说要重新开始，你说我该怎么办，我逃了这么久都跳不出这个阴影，我酗酒，抽烟，麻痹自己，却在看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全部沦陷，只能把自己反锁在家里不然会跑出去。你说我怎么办，络绎，我怎么办。”

　　简络绎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吓了一跳，想着小九一定是出事了，赶紧给简倾打电话让他去看看小九，但是势力主电话里沉默了很久，跟她说明白了让她不要担心。

　　晚上的时候，势力战司徒颖没有参加，势力战结束之后她接到了兄长的电话，他已经到了北京，准备去把颜玖接到她这里来。

　　听雪服向来不缺八卦，例如神域的势力主神祗天下逼婚，莫离的势力主穆临渊又一次逃婚了，天演势力主司徒颖成了妻管严，水墨烟雨又出了几个大翅膀。这个天下从来都是这样，总有新的八卦顶掉旧的，过去的事终究只会存留在一些人的记忆里而已，当有新人出现的时候，记得的人会用一种诡秘而又自得的语气把这些旧事说给别人听，听到的人有的会感叹原来说的是某位大神，有的会迷惘因为完全不认识故事里的人，也有的会暗自从故事里学到什么，而更多的则是听过就忘了。

　　总有一天，他们也会被遗忘，

　　简络绎站在燕丘山顶上看着大荒的云卷云舒，如是想。

　　小号的时候满心想升级，对任务和大号都抱着敬畏的态度，被人帮着过一个自己过不去的任务会感激，好不容易通了一个开荒本会激动，但是随着升级的经验数已经变成了单纯的数字，从最初第一次开红杀人的紧张变成后面的漠然，看着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时，也许已经忘了最初来这个游戏的目的。

　　简络绎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当年她是单纯的想玩一个网游试试而已。

　　所以后面牵扯了这么多，从冷眼旁观八卦的变成身在其中的主人公，这一切虽然身不由己，但是不能不说，也是乐在其中。只是无论怎样给自己开脱，她都不能否认一件事情——

　　当年独酌在她出师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勿失初心，然而她现在甚至已经找不到初心了。

　　远处的角落里，太虚安静的站在那里挂机，山巅上，满级的冰心也在挂机，也许是在看风景，也许是在看人。屏幕里鼠标左键视角一转就能看到彼此清晰的脸，但是人物却好似还在看着山下的云卷云舒。有时会庆幸对方不知道你在注视着他，有时却也会自嘲，连点中的勇气都没有。

　　她僵立了很久，犹豫着把鼠标点到独酌的身上，选中了他。

　　独酌也在选着她。

　　简络绎愣神了片刻，就看到了密语消息。

　　【私聊】独酌：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这一句话是她还是小号时师父最爱问的话，每次打不过任务了或者被人鄙视了，跑回来跟师父哭诉的时候师父总会问这么一句，简络绎一下子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似乎一切又回到了过去，她还是个小号，无忧无虑的跟在师父后面逛着大荒的那个时候。

　　【私聊】简络绎：师父。

　　就这么一个词出口，姑娘家在电脑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已经哭了出来。

　　似乎简倾来了之后这段时间一直有一根弦在紧紧地绷着，现下被师父这么一问，这跟弦一下就断了，感情瞬间就变得脆弱了起来。

　　【私聊】独酌：要不要转服出去逛逛。
　　【私聊】简络绎：不了，这里有太多朋友，我不想走。
　　【私聊】独酌：嗯。
　　【私聊】独酌：那我要走了。

　　不知道这是第几个问她要不要转服的朋友了，只是看到师父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一紧，有一种最后一个看着她长大的前辈，也要离开了的错觉。

　　【私聊】简络绎：再见。

　　独酌并没有回答她，原地返回神石离开了。

　　从最初到现在，师父只问过她三个问题。

　　要不要来师父的势力？
　　要不要嫁给我？
　　要不要转服出去逛逛？

　　她所有的回答都是，不。

　　这样也好，从一而终，以后也不会再有人问这样的问题了。

　　这样也好。

　　简络绎的小号简倾都知道，最近媳妇心情不好，势力主就多开给媳妇摆摊挣钱，他原本以为多开倒卖就能赚钱，却没有媳妇那样的眼光，什么时候赚什么钱，名人堂的时候他觉得肯定有不少人要砸钻，所以还在卖雷钻，简络绎上线看到后叹了口气，趁早收了不少马的灵化材料，简倾那时候也没弄马，于是最后所有的材料都给他灵化了马，那些雷钻最后也用到了他身上。简络绎在这方面从来不吝于掏钱，反正就算她不给，简倾也要掏钱再买，那何必让他再多花冤枉钱呢？

　　司徒颖到了北京之后没跟她再联系，她闲着也是闲着，在学校魂不守舍的上了一天课后回寝室上网，破天荒的逛了逛论坛，看到了不少听雪的老人抱怨现在越来越卡，一对推就要维护，等等等等，姑娘家托腮看着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回复，忽然有一种她已经很久未曾来过这个大荒的感觉。

　　这段时间一直埋头在小团体里处理和简凌婵娟和简倾和颜玖和叶清离等等等等的问题，竟然没有将眼光放向势力之外看看——

　　所以她必然不会知道坊间流传的流言，也不会知道势力主多紧张她会不会听到这样的流言。

　　楚小千提出离婚的时候司徒颖人还在北京，这一个打击来的又快又突然，却也并不突然，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那之后的每一天都是过了一天，到底还是等来了这个日子。简络绎和他通话的时候亦是小心翼翼，生怕触到他的难过之处。

　　听雪服是人都知道司徒颖对楚小千情根深种，而简络绎更是知道，这份感情并非两情相悦，完全是他单方面的喜爱而已。这之后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大荒，离开了天下，听说将军令也给了楚小千代为保管。简络绎陪着简倾冲名人堂，也和颜玖一直保持着联系。

　　颜姑娘的来历她不是很清楚，却也知道不是像他们一样的普通人，就看她每时每刻都想从家里跑出来的样子也明白那家里肯定不简单，司徒颖到了北京之后跟她很少有联系，他离开大荒之后，颜玖也再未上过线。每次上线的时候看到他们灰着的名字简络绎都在出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亮起来。

　　颜玖的名字后面出现几个月不上线才会出现的图标时，名人堂刚刚结束，简倾对总榜没兴趣，魍魉榜的排名还是挺靠前的，这也多亏了马的灵化。而名人堂一结束，因为司徒颖而产生的隔阂就迅速显了出来，水墨烟雨的两个大翅膀在流云渡切磋，残血的时候被人杀了。

　　这本来是一致对外的事，然而名门这次却不屑一顾，简倾更是明白的说了对他们这帮外来户早就不满，不管听雪再怎么乱，说话算数的也应该是本服的人，他们这些外来的人凭什么仗着自己装备好等级高就在一个服作威作福？简倾的这番言论很显然不是一时鲁莽脱口而出，简语简烙也极为赞同这个观点，所以名门在当天便退了联盟，紧接着天演也跟着退了联盟。

　　只是水墨烟雨可以和名门打，听雪联盟却不愿，到了也是自己服的人，再怎样也不能被别人欺负。所以一夕之间听雪联盟瓦解，神域和水墨烟雨敌对，天演和名门也宣布和水墨烟雨敌对，因为楚小千和司徒颖两个人的事，竟然引发了全服混战。

　　“我哥如果现在还在，肯定会说我们不懂事。”简络绎一边在流光给简倾加血一边喃喃。

　　“不会，他只会遗憾为什么没有加入我们。”

　　“别以为你哥是什么善茬，唯恐天下不乱，这一点他做的不比任何人差。”

　　“不知道小九现在在哪。”简络绎顿了顿，“为什么我们明明是普通人，却总要做一些不普通的事，有一些不普通的经历？”

　　“你以为游戏有这么简单啊，”简倾开着两个YY，这边指挥着，这边还要安慰媳妇，感觉自己人格分裂无药可救了，“30级看到老好吗。”

　　“……………………”

　　“对了，上周小九给我发邮件了，”简络绎继续道，“在济南。”

　　“嗯？”势力主一边变熊拍人一边挑了挑眉，“司徒颖还真是带着她到处走。”

　　“小九抱怨说再也不想去济南了。”

　　“为什么？”

　　“她说他们好不容易到了大明湖畔，却根本没看到夏雨荷。”

　　“…………………………”

　　“没有夏雨荷也就算了，最可恶的是没有容嬷嬷。”

　　“…………………………真……真是她的风格。”

　　“嗯。”

　　“媳妇，你别担心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势力主的熊幻化时间到了，迅速的又变了一只五星尸兵，照着楚小千使劲打，“这个故事的开头很暖萌，过程很虐心，结尾很悲惨。”

　　“从前有一只快乐的小魍魉，他开了4000个金玉没出自己的武器，于是自爆了。”

　　“…………………………”简络绎默默的给自己上了一个清明，还是觉得简倾这个故事的负面太强，一个清明根本清不掉。

　　【势力】[元老] 简凌：好冷……
　　【势力】乘风归去：#136 势力主二的本性一现无余。
　　【势力】驾鹤而来：#24 嘘，他会报复的。

　　“滚！！！！！！”势力主忘了自己刚才开了自由麦忘了关，于是给媳妇讲的故事势力人都听到了。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简烙鼠标一甩，“秀甜蜜的简直可以去死了。”

　　“不要这样哦亲，嫉妒会加速衰老的，呵呵呵~~”

　　“你再呵一次我就开红你。”

　　“呵~呵~呵~~”

　　“…………你赢了。”

　　司徒颖和颜玖从北京离开之前，颜女王曾经偷偷的给简络绎发过一封邮件，司徒颖受了不小的打击，她又不乐意在家被关着，就跟着他跑了出去，颜玖说的很简单，反正他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去，别想把她甩了，不过估计司徒大人也甩不掉她。

　　——简络绎对自家闺蜜这个特性还是很有信心的。

　　所以简倾总是说颜玖不该玩儿太虚，应该去玩儿个魍魉，因为只有魍魉才有缠身的技能。

　　他们一不在游戏了，简络绎的游戏生活就变得有些单调起来，这时候已经开了神启，简倾每天拉着她一起做任务，让她划水自己打，俩人一起升级，这一次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就总比当初要好了许多。

　　名人堂过去，她也没赚到多少钱，积攒下来的太阴基本上都砸在了简倾的身上，他一双大翅膀看着电闪雷鸣，她的翅膀却连通溟都没有做。这当初也是颜玖给她砸上的钻，不是自己的东西，就总是会觉得哪里很怪。

　　听雪服经历了死去，合服，重生，到后来的鼎盛，现在也终于又一次走上了下坡路，听雪联盟分崩离析，第三方联盟无法建立，势力战一片混乱，野外对推畏首畏尾，每一个人都抱着观望的态度，不想再树立新的敌对，闻战联盟以口水出名，论坛口水，天下刷屏，明着暗着嘲讽听雪联盟已经最终走向了衰败。

　　任是再风光的联盟，也终究不能长久，他们打了太久的顺风，却最终毁灭于联盟内部的矛盾。

　　简倾冷眼旁观着从前联盟的管理们因为这些事忙前忙后，却一点都不想插手去帮忙。实际上就算名门是整个事件的导火索，他也一点都不觉得惭愧。顺风战打了太久，联盟里的小人越来越多，仗势欺人的不计其数，他们本就是外来户，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在这个服如此猖狂。

　　所以他率先打响了这一枪。

　　神启刚开的这一个月里，原先都是战争贩子的这一伙人感到十分不适应，许久不做任务，如今忽然忙碌起来，任谁都会感觉烦躁，简络绎把钻都摆在了常规摆摊的小号上，其他号开始卖回灵丹，九级零星到四星回灵丹，放在九黎太守区、技能区、交易区、南门、西陵东市。除去每天供应给自己和简倾的各一组以外，还能卖掉不少。

　　在开新等级的消息刚刚有些风声传出时，简络绎就开始收购这些回灵，储存在小号的钱庄里，直到神启真正开启，这中间大概有了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当时简倾还嗤之以鼻，说这玩意儿肯定卖不出去，却没想到就在两个月后本服的商人们越来越多靠这个赚钱的。

　　老板们不会考虑回灵的花费有多高，他们只关心经验条。

　　——这也是火服对她来说唯一的好处。

　　如果不是为了赚钱，她其实也不会喜欢在一个火的天天卡屏的服务器一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