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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4.绝境 ...


  •   “我……回来了。”
        洛少谦低语,轻轻伸臂,拭去她颊边的泪水后,手指沿着她的脸庞下滑,肩臂,皓腕,最后握住她冰冷的手,在众军惊诧莫明的目光中,以旁若无人的温柔姿态拥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有我在。”
        天地间就此安静,凄风冷雨似乎瞬间凝固,静得象是一切都在等着她的回应。
        她合目微笑,是的,有他在。
        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如此自由自在的放任自我,任性而行,再也不会有另一个人如他这般包容那个真实的自己……再也不会有了……这一切曾那么艰难,然而这一刻来得又是那么轻易。
        “那就好”她含泪轻轻的回答,听着他的稳定的心跳,一切那么安祥。回顾往昔,其实她一直是这般享受着他给予的温暖,无法自拨。
        只要她想,只要他能……
        依在他怀里,是从未有过的宁静,有如过尽千帆终于找到了港湾。
        “我累了,我怕支持不住,我怕背负不了那么大的责任……”
        “我回来了,我会分担你的痛苦,守护你的幸福,永远——”他朝她浅笑,轻声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卫悠顿时展颜,却依旧是泪眼婆娑,仰面应道:“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他的心微微一暖,她仰面,凝视着他淡然却深情的脸,那炽热的目光点亮了她的眼睛。
        卫逸负手肃立一侧,冷眼旁观,静默不语,眼望着执相拥手,完全不顾世俗礼仪的两人,淡淡一笑,只是那笑意有欠明朗,且隐有一丝难以明辩的妒色。心底深处似有声音在反复回旋:“放弃罢,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尤如两匹谁也无法驯服的野马,从此可以并肩驰骋了。”
        “不,你错了。决定权在我手里。”他静静反驳心底那声音,然后淡淡提醒:“皇姐,父皇还在里边,太子也等着我们呢。”
        她一凛,心神俱敛,是梦醒了,还是梦刚刚开始?抬首看向他,那么自然地离开了他的怀抱。
        洛少谦忽然拦在她面前,沉声道:“殿下,太子神智已乱,此去凶险无比,还是臣随你入内为好。”
        卫逸不语,只眼望她,微一挑眉。
        “不。”她坚定地拒绝,“他恨的是我,是赵王,太子要折磨的也是我们,不是你。况且你一身戎装,血迹未干,这会刺激到他,让他更加疯狂。我不能置父皇的安危不顾。”言罢,望着他微微一笑,笑进他的眼睛,他的心里:“你能守护整个燕国,自然也能守护我,对此,我深信不疑。”
        她自他身旁行过,同时确认了身为燕国公主的命运与责任,浮华与残酷。她面庞上的平和竟令通向殿内林立两侧的太子亲卫们都无法把持脸上惯有的狠绝与冷静,人人均是惊异地望着苍白却异样光彩夺目的永宁公主如浮云般从眼前匆匆掠过,进入了内殿。
        一道白光忽的掠过,刺目的强光令洛少谦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等他再睁目时,一切都如初时一般。
        “永宁和七弟来了么?”
        清朗的声音从令人窒息的宫室中透出,案几前的太子俯身挥毫,也不停滞,依旧行云流水般游走于雪白的宣纸之上。雕工精细的铜炉中,一缕香烟轻绕,太子的面容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专注中透着几分闲适,丝毫不见溃败的惶惑与狼狈。
        一架映有岁寒三友图的纱质屏风后面立着瑟瑟发抖的贤妃和容颜清冷,神色哀伤的朝阳公主。她一面安慰着母亲,一面恨恨地瞪着太子,见到卫逸二人,目含惊惧,但转瞬即逝。
        更令卫悠满心惊讶的却是梨园坊主宁秀玉居然在此。他身着一袭飘逸的白衣,长发披散,本来温润如玉的脸颊由于极度悲伤而失去了灵气,嘴唇微微颤动,目含关切地望着太子卫贤。
        而太子则无动于衷地专注于自己的情绪中,似乎掀起的风浪与他无关,冷漠令他内心失望并彻底冰冷。
        “父皇呢?”卫逸挑眉问道。
        卫贤不答。
        “父皇……父皇已经不行了。”卫琳忽然大胆地插言,啜泣着缓缓指向后室。
        卫悠怔了怔,继而不管不顾地直闯纱幕重重的后室,宁秀玉便一把抓住她,冷言:“公主还要硬闯么?此一时,彼一时,你……啊!”
        话未说完,一声惨呼,眼前斗然寒光闪动,只觉触及她衣袖的手腕一阵剧痛,原来在这一瞬之间,他手腕上已中赵王一剑,腕骨半断,当即鲜血淋漓。
        卫逸这一下出手奇快,众人惊愕然之下,不觉掩面,不忍再睹此惨状。他却目不斜视,气定神闲,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漂亮的唇角微向上扬,迎着太子惊痛交织的目光,持剑的手臂轻轻一抖,血珠陡然惊落。
        “永宁公主也是你一个奴才能碰的?”
        卫贤蓦地半跪于地,抚着宁秀玉的断腕,惊魂未定,正欲唤人进来,却见宁秀玉躺着侧首看她,双目竟泛着泪光,悲伤之极,不觉心下大恸,哽咽道:“终究是我害了你。”
        卫悠无瑕辩析太子那惊世骇俗的异样的感情,只快步走入后室,只见满室雾气氤氲,大大小小的妃嫔姬妾密布其间,衣襟上或深或浅的留有斑斑血色,另有几名未成年的小皇子,亦身首分离,其状惨不忍睹。
        侍女们已神思恍惚,一个个跪在地上,低首哭泣,坐在禄公公尸身旁的福公公亦哆嗦着不时拭泪,而前方幔帐低垂,里面静无声息。
        她只觉心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狠狠作痛,几欲昏倒。那不可一世、铁血专断、冷酷的君王影象悄然淡去,躺在那里的是她的父亲,一个失去众多子息、姬妾的悲哀的平凡男人。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揭开了纱幕,近距离俯视父皇,透过重重泪光,她依稀辨出父皇的眉目,如蜡的肤色因气急涨成了赤色,双目暴睁,似乎为愤怒和绝望撕扯得连气都喘不出。
        “父皇。”她身体仿佛不堪重负,仿佛承载着无法摆脱的凄然与悲伤,徐徐下滑至榻前,抚上父亲冰凉的手臂,恸哭着连连摇晃,“永宁来了,永宁来了。”
        卫恒瞳孔在她的注视下忽地放大,看她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欣喜与急切。
        蓦地,他用尽所有残余的力量猛地紧紧握着她的手,浑浊的双眼竟泛着泪光,看上去那么悲伤。
        “逸……除逆子……燕国百年基业,绝对,绝对不能毁在他手里!”言罢,剧烈喘息之后,自己亦崩溃地摊倒在榻上。
        “父皇,父皇,我是永宁啊,您的话,永宁记下了。”她移步,靠近他,想再看听清父皇微弱的呢喃,但却模糊不清,只能听见他无意识地重复:“离开,永宁,离开。”
        福公公过来扶她,卫悠无力摆脱他,只得退后,怔忡片刻,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父皇,你是要永宁离开么?”
        卫恒闭目,手无力地垂下来:“永宁,过来!”
        她推开福公公,再次上前,卫恒用手抚摸她的面颊,声音极为微弱:“好久没见你了,总想你!父皇刚才的话……你不要管,燕国,燕国,始终须要一个英明的君王。”他唇边又有了稀薄的笑意,但那笑意仅存片刻,最终隐入了周围的寂静,“父皇要去见你母亲了……”
        她想再看清父亲,而他的瞳孔却在她的注视下渐渐散开。
        忽又有人入内,见卫悠此状即快步过来扶住:“皇姐,父皇怎样了?”
        卫悠恍惚中认出是卫逸,空茫的目光掠过他,落到跟着入内的太子脸上,凄然道:“父皇……已经晏驾了。”
        卫逸双目潮湿,蓦地跪下叩首:“父皇!”
        卫贤愕然,问:“你说什么?”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咬牙道:“父皇遗旨,除逆子。”
        卫贤一怔之下,哈哈大笑,一抬首,目有泪光,笑声中略含一丝幸灾乐祸的惨然,拍手笑道:“这便是他的遗旨?晚了,晚了。自古无情帝王家,我好恨呐。永宁,我从来都不想比谁更优秀,与其做个太子,我宁愿自己只是个平凡的男人,那样的话,至少我可以和所有普通的男人一样拥有平凡的幸福。”
        “不要再为自己的可悲找借口!”温热的水滴划过她面上冰凉的肌肤,生平第一次,她有了与至亲决裂的狠意。
        “够了!你以为只有你才在乎亲情,我也在乎!”卫贤厉声喝道:“父皇宠你,那是因为他心有愧,他欠你的,他欠你母亲的,他亲手毁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卫逸忽然拦在她身身前,暴喝:“皇兄,你太残忍了。”
        卫悠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胸间似被一柄冰凉的利刃刺入,剧痛难忍,几欲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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