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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哗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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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悠迷迷糊糊地地任楚灏扶起她的腰肢……刚才,有人在说洛少谦,她青梅竹马的玩伴来了么?她禁不住轻轻唤道:“洛少谦……我想回家。”
忽然,腰间一痛,她便睁眸,尚未清醒,楚灏不悦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悠悠,谁来也带不走你,洛少谦亦不能例外。”
她偏首,端量着他的俊美而阴郁的脸,眼睛含了疑,然后越过他,目光飘向前方,鲜血般艳红夺目的旗上斗大一个洛字。
她终于明白他话中之意,得意地抿了小嘴,唇角微微翘起,一弯笑意逸出,多讽刺,分明情已逝,他犹有这般自信,笃定她能如他所愿?
“楚灏,你的自信从何而来?”笑,弯了美眸,如花静放,怡人,但也刺目。
他细长的黑眸眯了眯,忽然从胸襟内拈出一枚蜡丸,意态闲适地以二指捏开,抽出一张字条,略略扫了一眼,淡淡道:“洛少谦此番率领燕军秘密入驻武岩便是为收复东阳作准备,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呐,观其如虹气势,想必来日的东阳之战定会精彩成分。”
闻言,她不觉一凛,伸手去夺,却被他轻巧避开,黑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有疑,亦有恨。
他面上仍是一派温和无害的笑意:“若他带走你,这机密我便择价售出。想必圆沙可汗会对这机密感兴趣。”
她狠狠地盯着他,忽地仰首以视迫近的军队,唇际挑出一缕幽异的浅淡笑容:“谋略是你喜欢与擅长的,窥探了我燕国的机密又如何,你有自信能平安走出大漠么?”
“当然。”他漫不经心地将纸条丢入火堆,对临近的巨大蹄声毫不在意,只望着她笑。
“机密是诸余从燕国军中获悉,即使我有不测,他仍会以此为国谋得最大利益,况且……你父皇似乎并不想腹背受敌。”
她垂首默思,离开燕国的每一日,她的心智都在成长,当爱情幻灭之时,她便看懂了他的狠,他的冷,他的手段,她知道,此刻她依然得妥协。
归国无望,于是荏弱疲惫的声音便如幽浮于水面的萍,“如果我跟你走,你能告诉我机密是谁泄露的么?”
他叹息:“我本不该将此事告诉你,但惟有如此,你才能心甘情愿随我走。”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她心急,一时呼吸困难,狠狠喘了几口气,“能知晓这机密的人惟有朝廷重臣。”
“那不妨证实一下。”他笑了,“仅凭猜测,你父皇亦不会相信,对么?”
“你……若死了,我会很高兴。”
此时此刻,刻骨铭心的咒骂竟是如此苍白无力,他眼神略略一沉,似乎无动于衷,笑得无比闲适。
刹那,洛少谦已如脱弦的箭奔至,星星点点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山坳。
她悠悠然保持起初的卧姿,但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在摇晃不定的光亮中追逐洛少谦的身影,前方的地平线正越来越明亮。
燕国的少年将军,领着他的军队,以无比浩大的声势急速扑进她明明灭灭的世界里!
洛少谦近前勒马,傲然驻立,清冷犀利的目光自楚灏等人身上一一扫过,终停回移,锁定楚灏,见他衣着极是普通,临变又不如何慌张,气度竟是不凡,于是眉一挑,声音不高不低,却威仪横生:“什么人?”
楚灏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欠身,微笑道:“见过军爷,小人是淮国皮货商人,他们都是小人雇来的帮工。”
洛少谦手中马鞭一一指过其余侍卫,“他们看起来个个都身手不凡,你,花了不少银子吧?”
楚灏听出他话中质疑,不急不徐地答:“回军爷,是花了小人不少银子,要在这地界上跑生意,一定得雇上几个见过世面,拳脚了得的好汉。”
洛少谦目光在那几件大包小包的货物上溜了溜,侧头向身边的下属道:“你去检查,仔细盘问盘问。”
那都尉极不情愿地撇嘴,无奈下马,经过楚灏身边时,淡淡一瞥,目光中隐有几分诧异之色,但在众人尚未看清之际,他便错身而过,拨剑挑开包裹,慢慢查验起来。
楚灏不便与洛少谦对视,只垂着头,思索刚才那人的目光,忽地想起,那人原是燕国丞相仲孙谋的外侄孙杰,自己在仲孙府里见过其人一面,想不到洛少谦的军中竟也为仲孙家族势力渗透,思及此,他不禁心头一惊,大为触动,暗忖:“待回朝之后,我须严控军中将帅任免,若似燕国这般,岂非引狼入室,自掘坟墓。”
孙杰随意找了一人盘问几句便向洛少谦复命,敷衍塞责的神态分明是轻视统帅的年纪,在他心中,让这年轻俊俏的富贵骄子当统帅不过是皇帝一时兴起的念头罢了,任他如何勇冠全军,亦是个娇生惯养的稚儿。
“再问。”洛少谦沉着脸,按捺住心中怒气,冷声命令。
孙杰咬牙,也不回答,掉头便再去盘问,如此目中无人,校尉们不禁人人面面相觑,目光中透着一股不服气的郁闷。
孙杰盘问了几人,忽然发现紧裹着一块毛皮,目光灵动的女子有几分熟悉,当下一个箭步跨过去,刀锋抵着她鼻尖,喝道:“你是何人?”
孟月泠大吃一惊,正欲开口,却收到楚灏示意不可轻举妄动的眼神,只得作罢,但背心却一片湿冷,一颗心怦怦直跳。
卫悠撑起身子,眼珠微微一转,轻巧微笑:“孙大人,你连我也认不出么?”
孙杰闻声脸色一变,再细细端详她,顿时慌张下拜于地:“卑将不知永宁公主在此,行为多有冒犯,请公主降罪责过。”
此言一出,燕军无不哗然,目光齐刷刷向卫悠投射过去,永宁公主美冠燕宫,这尘土掩面,衣着如难民般的女子竟是美名远播的永宁公主?
楚灏下意识向洛少谦望去,这一刻,只见他肩头微微一震,眼睛竟然光芒闪烁,那是一种欣喜若狂的眼神。
策马过去,洛少谦的目光牢牢锁住仰首迎视他的这张脸庞,肆意游移着,最终,一抹抑制的浅恨泯灭了原有的悸动,他下马,倾前,去扶她的臂。
但她却蹙了眉,他的动作似乎带了气,走了样,那手攥得她极痛,本已无力的四肢平白添了十分的难受,因此,她亦恼了,“洛少谦,我用不着你扶。放手放手。”
一连两声放手,洛少谦仿佛被刺了一下,抿了抿唇,不假思索地丢开手,害她立足不稳,顿时蹒跚向前几步,眼看便要摔倒在冰冷的雪中,他终是硬不了心肠,仍飞快握住她的臂,令她有借力的依靠。
“洛少谦……”她瞪他,分开两年,他仍是能轻易挑起她的怒气,可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她却忍不住欢喜,“我在生病。”
明明是责怪,但那小猫般声音落于他耳中时竟然透着浅浅的娇嗔与委屈……
该,他在心中‘幸灾乐祸’地嘲弄,然,心不受控制地软下来,因此逸出唇的话语亦格外‘温和’,“跟我回城,找个大夫好好瞧瞧。”
她不语,眼睛朝向楚灏,转了转。
楚灏早已在她二人对话之时冷了形容,骤然握紧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松开,微笑:“原来是永宁公主,小人这一路上竟是走了眼,公主千万勿怪。”回头甩袖,孟月泠等人一起上前欠身行礼。
卫悠眉尖轻动,似笑非笑地道:“免了罢,一路上承蒙阁下照应,多谢了。”
仿佛是温柔的致谢,惟有楚灏明白她无法宣泄的恨,黑眸微沉,其间波澜不惊。
洛少谦扶她上马时询问她为何会流落大漠,她不禁心口一痛,唇角紧抿,想了想方才轻描淡写地言道:“他……要复国,一年前我和他走散了,病了些日子,一直在大漠牧民家养病。”扫了楚灏一眼,“这人要贩货回去,我便与他同行。想不到能在这遇上你。”
“公主要回去?”洛少谦的眸瞬间一黯,然后不等她点头,便抢道:“不管怎样,先跟我回城,养好了病,随你上那儿。”
忽然,一名年青副校出列,一脸悲愤地跪地,怆声道:“将军,卑将的兄弟死于东阳之战,卑将愿意跟兄弟一般拼死杀敌,马革裹尸,但卑将绝不愿与祸首同行。”
此言一出,不少将士大声附和,齐声道:“永宁公主背弃燕国,将军,我们耻于与之同行。”
哗变么?
洛少谦一震,铁青着脸,策马驱向大军,咄咄逼人的目光死死的定格在那副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