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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战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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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悠难以置信地张大了眼睛,嘴唇轻轻颤动,所有的愤怒和错愕都凝结在喉间。看着易,她觉得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在不停的晃动,这是一场荒谬至极噩梦吗?
时间似乎在这瞬息间静止,然后一分一分,流逝得异常缓慢。
“好!”卫恒将头抬得高高的,毫无感情地答复。“三天之后,你与我大燕勇士洛少谦前往校场比箭。”
神奇的“借运”终于落幕了。
或许是卫悠的急智与气度令群臣侧目,反对长公主重入燕宫的声势明显不如时浩大。那个平凡的春日,因为一段美丽的传奇,一个光彩夺目的公主,宛然化作一道明媚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亮了了燕都的天空,并且深深烙在了水阁每一双等待奇迹的眼睛里。
卫恒在那日之后,将卫悠、卫逸二人唤到书房,状似漫不经心地询问女儿,如何选中金盒。
卫悠只答:“其实两只盒子打开后必是一字----战。圆沙所用伎俩并不高明,相信父皇早已看穿,只是不便选择而已,而逸身为皇子,所选牵系朝政走势,因此压力空前,自然慎而重之。我一身骂名,不在乎多加一项。”
卫恒点点头,未再多言,但就在女儿转身的瞬间,低低道:“回来吧,还住你的眠月宫。”她缓缓转身,大大的眼睛中透出一种疏离的冷淡。
卫恒低首品茗,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女儿的脸庞,确定女儿是在认真看着自己,心下不禁动容,但郁积四年的心结尚在,他轻咳了一下,掩饰自己急于外泄的情感。
“南淮奉上的礼单朕看了,价值不厞,朕决定收下。”
卫悠讶然,眉毛微微挑动,后悲哀地垂首。
“朕稍后会给少谦传谕,明日便接你回宫。这些日子,朕的大将军背上了不少是非,眼看就要与圆沙使者比试箭术,虽是游戏,却却关系到大燕的威望,你就不必烦他了。”顿了顿,起身,将淮国礼物清单递给她,“你自己看看吧。”
卫逸见她接过礼单后身子轻轻颤抖,显是情绪起伏异常,便淡定地移开眼睛,目光滑落到她所持的礼单上,轻轻接过,细看之下,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说道:“南淮好大的手笔,父皇,这份大礼抵得上咱们一个大郡一年的税收了。”
她忽然明白了,燕国这些年来与圆沙交战频繁,前朝“治世”留下的庞大财富已基本花光了,现如今国库空虚,今春天公又不作美,民间收成欠奉,朝廷不得不罗织名目向百姓敛财,这自然加重了地方的负担,因此不少朝臣厌战,民间怨气四溢,父皇想必为筹措军费伤透了脑筋,此量南淮的奉上的礼单在父皇看来,无疑是久旱甘霖。
只是,她从未想过,自己十六岁的爱情居然以如此卑微而绝望有方式完结,如悒悒云翳,遮天敝日般晦暗,已无法轻易自心间弹去。不过,她一直都很清楚,归国这些日子,伤口似乎在渐渐愈合。
原来她竟如此依赖着自己的国土,可这份认深知未免来得太晚了些。
“永宁,你若有心,便牺牲你的尊严,以沉默弥补四年前的过失。”
她浅浅一笑,静立片刻,忽地颔首,吐出一个字:“好。”然后便沉默起来。
卫恒看着女儿一如往昔的倔强的神态,眼神慢慢缓和,顿了顿,方才道:“告诉朕,这个要求是是否太过苛刻?”
她睁眸,望着父皇,并不回答。
卫恒点点头,不再理会她萧索的神情,与卫逸商议起三日后的比箭之事来,后觉得乏了,吩咐道他:“行刺之事尚未水落石出,宫外看来也不太平,你送永宁回去吧。”言罢起身。
卫悠目送父皇离开后,黯然垂首,抢过卫逸手中的书简,狠狠一握,似在体味那透入骨髓的恨意。
须臾,她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眉梢、眼角,唇际均是放肆的笑意,惟有心,空荡荡的无一丝感觉。她缓步靠向父皇的书案,将这‘屈辱’扔回原处,冷冷宣告:“楚灏,你虽将我迫入绝境,但你仍错算了一件事,我命由我,他人休想左右。”
此时明媚的春光业已消散,拂面的风满是寒意,她步态轻盈地穿行在回廊之间,衣袂轻扬,锦衣罗裙的身影忽然略显几分凄艳的美丽,宛如天边流溢的血色晚霞。
他看得有些心痛,蓦地伸臂拉住她。
她停下步子,回首,看他的眸光闪着不解,轻言:“怎么了?”
他微笑,低声道:“皇姐,我答应你。”
她睁着清亮的眼睛,挑眉反问:“答应什么?”
“此事之后,我会竭力保有你引为生命的傲骨。”
她悚然惊觉,只见他望着自己的眼中掠过一丝奇异的光,虽是微笑,可那阴郁却仿佛深不见底,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卫逸,他所谋算的可是夜色般未知的危险。
“你是要……”唇动了动似欲说什么,可终于还是未续下去。
他静静凝视她,倏忽收缩的瞳孔令她觉察到了欲知却又万分恐惧的答案。她心中一凛,急急道:“逸,你的念头实在太危险了。”
“你放心,我不会伤到你。”
两人默然对视片刻,忽然之间,眼前熟悉的脸开始陌生起来。知道自己是无法改变逸的念头了,随即一漩身,裙裾飘飘,赫然如云流走。
赵王受遣主持校场比箭一事,很快传开,曾经一度失宠的赵王又凸显出峥嵘之相,不少嗅觉灵敏的政客开始出入赵王府,因此一向门庭冷清的赵王府也变得热闹起来。一众文臣武将或是谈天论道,或是清议朝政,或是对赵王的博学多才大加赞赏。但无论来客怎样口若悬河地高谈阔论,卫逸均以礼相待,他自己却并不参言,仅仅是听后一笑了之,有时甚至闭门谢客。
因此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纷纷,猜测着太子将要失势,赵王将取而代之,入主东宫,太子与赵王之间必将有场恶战,无论谁胜,都将是风云变色,日月无光。可若要想君临天下,必要得谋臣良将的扶持,而手握重兵,名震天下的洛少谦无疑是双方争夺的重要棋子,只是素来不问朝政的战神怎会轻易卷入漩涡。更有甚者大胆预测,洛少谦的婚事将彻底影响皇储之争。
自神羽营回来,少谦便接到了宫内传出的口谕,明日送永宁公主入宫。
他送走内侍,默然无语,思索片刻,便步入书房,立于巨大的地图前,细细琢磨起通往圆沙的各条路线来。
这一晚,春雨潇潇。
忽地,一缕清越的筝音毫无预警地自卫悠所居的小楼内透出,初时如行云流水,听到筝声的他不禁一怔,细听之际,音律陡转,又变得淡漠伤感……静夜春雨,伴着韵律空灵的筝曲,更见缠绵。
他倏忽忆起早年与卫悠在宫中随乐师学习乐器时,乐师常夸她极富灵性,假以时日,必有所成。由于卫恒喜好音律,她自是深受父皇的影响,琴技每日见长,只是个性好动不好静,若非卫恒要求,她便从不弹奏。
如此清幽缓抒的曲子,莫非是她所奏?
他心头一动,推门而出,不知不觉行至她所居的小楼。
三更了,卫悠房中还有一盏如豆的光亮,映照在茜纱窗上,轻轻摇曳着,一道优雅的倩影隐约可见,她拨弦,十指如飞,抚筝的样子极美。
他正凝神细听时,那筝声先前的忧愁又渐渐被飘逸取代,显是弹奏之人心绪不宁。
她是在思念南淮的某个人么?一念之下,洛少谦当即收敛了心神,懒得再听。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筝声亦嘎然而止。
房门骤然开启,卫悠探身而出、对着他盈盈浅笑道:“怎么才来就要走了?”
夜凉如水,她只披了一件淡紫色的云纹薄短罗衫,衣襟两侧有银丝织就的束带,在胸前松松结成一束,丝绦末端却随意垂下,在房门开启的刹那,衫角迎风而舞,微露漂亮的锁骨,与一段白缎抹胸,同色的轻罗长裙下赤祼着纤美秀气的双足。
一头黑发流泻而下,披垂在背心,衬着若隐若现欺霜赛雪的肌肤,不施任何胭粉的干净脸庞,媚隐眉梢,蓉晕笑靥,雾雅雅的水气仿佛烟霞般轻笼在她发丝衫际,越发诱人,仿佛桃花影间迷路的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