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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0.朝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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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春光烂漫,卫悠随洛少谦寻视神羽营,归国数日所郁积的不快均为探营的惊喜所趋散。
这几日里,她与洛少谦时时相处,虽觉他比之少时内敛沉稳许多,但偶尔浅呈于唇边的意气和锋芒尚余几分青涩痕迹。但他甫入营地,仿佛瞬间换了一个人,眉宇之间,尽是沉毅果敢之态。
她侧眸凝视着他,光彩夺目的洛少谦身着戎甲,肩围一领半长披风,玄色细纱冠上腥红的丝繐正在风中如焰一般跃动,他端坐在神骏的马上,腰悬宝剑,催骑前生,英俊的面庞上凛凛生威,每经一处,林立营道的军士们目中皆含敬意,复见一位明艳绝伦的女子伴在将军身旁,不由一愣,后迅速回过神来,频频呼喝:“燕军威武!将军威武!”
她安然随马而行,目光自他身上收回。前方,晨光如水银泻地一般铺洒在了厚重大气的营地,西风鼓啸,燕字旌旗猎猎,一派肃杀的景象。
“少谦的神羽营果然名不虚传啊!”她真心赞许,心中自有一番自豪,为燕国、为父皇、亦为洛少谦。
“公主,神羽营乃是燕国的!”他忽然正色回望着她,目光坦然、磊落。
她为他的执拗所感,细思量忍俊不禁地抿嘴笑了,“好吧,是我说错了话。”
他的目光往四周扫视,见军士们个个衣甲鲜明,眼中斗志昂扬,不由满意地笑了,他洛少谦统率的军队,就该是这样子。
刚入营帐,一名车骑校尉立刻过来,见礼之后,正待询问演练新阵法的事情,一转目,只觉有道迫人的光影侵入眸心,他不觉失神,但很快便定下心神。
“仲孙公子,连我也认不得了么。”她浅浅一笑,容色恍若那春晨第一束明媚的阳光。
年轻校尉的呼吸顿时为之一窒,温文尔雅的脸庞立刻红了,欠身见礼,讷讷道:“仲孙谋见过永宁大公主。”
话音刚落,卫悠与洛少谦相视莞尔。
“仲孙公子怎么一点未变,只有你爱用这么长的尊称,难道不嫌啰嗦么?”她语如珠落,望着他扬眉而笑。
这仲孙谋乃当今丞相的爱子,稍长于二人,他们自幼便玩在一起,只是他素来斯文,又是文采出众的才子,她以为他会入仕林,但谁料这翩翩公子竟然投笔从戎,更意外的是他居然入了神羽营。
促孙谋白晰的脸庞绯红,不自在地笑道:“公主取笑了。”
洛少谦猛地一拳击在他肩上,脸上闪过一抹不容拒绝的果断,“仲孙谋,你陪公主叙叙旧,我去巡营了。”
“我?”仲孙谋吃了一惊,转目看向卫悠,却见她正对着自己嫣然微笑,当下心口一热,脸色越发不自然起来。
也不知为何,他寻常的风流潇洒在她面前全然消散无踪。
洛少谦鉴貌辩色,咳了几声,正色道:“这营中除了你是斯文人,其他的都是一群大老粗,别推了,就这样罢。”
言毕,他除下披风,扔给一名小兵,然后掉头走向正前方悬挂的羊皮地图上,凝神细看起来,少倾,转身出帐。
仲孙谋望着那兀自颤动的门帘,叹口气,“大将军只要入营,便心无旁焉,公主莫怪。”
她摇摇头,含笑道:“那就别管他,我们说说话。”
两人闲聊了一会,她从仲孙谋口中得知燕国近年来的几件大事,其中便包括他那才情出众的姐姐问梅入主太子宫。
她还记得仲孙问梅,那生平热爱种花、烹茶的洁雅女子,她的园圃内种植有无数奇花异草,四时均浮散着清新的幽香,而她烹制出的茶连父皇都都赞不绝口,实是人间极品。她少时就觉得问梅姐姐的笑容有别于其他女子,安静优雅,容颜妍丽,一颦一笑均令人有赏心悦目之感。
“娶妻如此,自是别无所求了。太子哥哥可真有福份啊!”她听得仲孙问梅嫁与太子,微微一笑。
仲孙谋笑尔不答,沉吟片刻,突兀地问道:“公主日后都要随大将军同入神羽营么?”
她一怔,定定望着他略显犹疑的眼神,似有所悟,便云淡风轻般浅笑,“你也觉得奇怪吧?少谦居然邀我入营,为什么呢?”
他为她明亮的目光所灼,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仿佛洞悉了他欲言又止的犹豫,只是迫视着自己,不容退却。
两人对峙片刻,他终于偏开头,低声道:“前日在驿馆行刺你的妇人招出一个惊人的秘密。”
“什么秘密?与我有关?”
他当即点头。
原来那陈氏妇人被俘后只言道为子报仇,听闻公主归国后并未入宫,只是暂居永宁城中驿錧,她便怀揣匕首,整日在驿馆外寻机报仇,后见公主现身錧外,以为机会来了,伺机近前,终于寻到机会下手了。
这本是无懈可击的供词,永宁令亦如此结案,谁知那陈氏之女居然公人送来五十两黄金,以期贿赂。永宁令大为吃惊,想那妇人寒门出身,丈夫早亡,一子在东阳殉国,只余一个出嫁多年的女儿,且夫家清贫,那里拿得出五十两巨额黄金。有此疑问,当即下令捕回其女,一审之下,其女吐出实情,竟是有人暗中怂恿陈氏行刺,不但告知公主行踪,教导如何下手,还连恐吓带威胁,并留下五十两黄金,以资酬谢,可怜陈氏一介弱质,禁不住威吓,转念思及喪子之痛,立刻应允了。永宁令再问指使之人是谁,其女连连摇头,哭说不知。
永宁令审后冷汗湿背,便火速呈报。
今日朝上,皇帝闻报大为震怒,命永宁令彻查此事。陈述完,他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卫悠,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惜。
她紧抿唇角,身子轻轻颤抖着,显是强压着即将倾泄而出的委屈与愤怒。
时间是异乎寻常地拖沓缓慢,仿佛陷入泥沼般裹足不前。
终于,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原来,这便是他邀我来神羽营的理由。”
“公主一个人留在府中若听到这些消息,自然会胡思乱想。”他轻轻叹息,“大将军对公主安危的担心从不言明,只是我看得出来,只要公主入营,将军便安心。”
她无言以对,垂目沉思起来,好一会方才抬首淡淡笑道:“陪我到帐外看看好么。”
广阔的演武场上,一列列骑兵急速奔驰,在即将弛近目标时,托起手中的弩,迅捷无比地发出连环利箭,如不能准确命中百丈开外的目标,则重新返回,直到命中目标为止。
军士们偶有动作不到位,洛少谦便铁青着脸亲自示范,如此反复演试,他额上亦冒出豆大的汗水来,待满意之后历声呼喝副将,不停更新阵型。
她默然俏立,一瞬不瞬的望着场中的军士们,眉梢渐渐舒展。
仲孙谋伴在她身侧,细细解答她的疑问,偶将目光移至她美好的侧面,不由心中感叹。经过简单装扮的卫悠,青丝松松束起,轻簪羽钗,小巧耳垂坠着深红玛瑙明珰,除下披风后,淡绿丝裙曳地,嫩黄纱质披帛柔裹香肩,含笑顾盼四周,明眸流转如波。
她的模样,那里有情殇的影子。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洛少谦方意犹未尽地抹着额上汗水入帐,见她安静地持着一本太白阴经观看,不由一笑:“公主亦观兵书了?”
“嗯。”她抬眸,微笑道:“挺有意思的,日后会常入神羽营,自然得入境随俗了。”
他目光一闪,“你都知道了?”
她点头,“这种事本来就不易隐瞒,不过我要谢谢你,若有机会,我随你上战场。”
他挑眉道:“公主想当燕国的女将军?”
“有何不可。”一言既出,她自己也觉不可思议,两人对视瞬间,一起笑起来。
刚出营门,便见一辆华丽的马车拦住去路,车旁立着八名禁军侍卫,另有一名身着内宫侍女服饰的女子,一见洛少谦纵马而出,立即喜上眉梢,飞快打起车帘,扶出一位瓜子脸蛋,气韵清雅,娇怯怯的华服少女。
“永宁姐姐。”清柔娇嫩的声音如黄鹂出谷。
卫悠当即怔仲,一个柔美不可方物的少女,在侍女的掺扶下款款步来。
“朝阳……”她轻轻唤出这美丽的名字,当年稚气的小女孩完美蜕变成秀丽文雅,我见犹怜的花般少女,她以无比肯定的语气再唤了一声:“朝阳。”
话音未落,朝阳公主卫琳已爱娇地上前半搂住她的纤腰,柔柔道:“姐姐还与四年前一样美啊。”然后抬头,望着洛少谦,笑容甜美乖巧之极,眼神中略有一缕羞涩,“多谢你帮我照顾永宁姐姐。”
洛少谦眉头一皱,扭开头生硬地道:“不必谢我。”
她轻轻推开卫琳,淡淡问道:“你怎么出宫了,父皇知道么?”
卫琳睁着清亮的眼睛,得意地摇头道:“父皇当然不知道,他若知道了,可就不得了了。永宁姐姐,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今天淮国的特使进宫了,好象姓孟,他给父皇递书请求,要带你回去。”
她抬首,阳光灼痛了她的眼睛。
远远的,一片暗黑的云朵正缓慢而嚣张地飘了过来,与澄蓝的天空形成色彩强烈的反差。
楚灏,她曾爱过的男人,到底没有放过她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