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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此情可待—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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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安素颜收到了今生第一封正式的情书。在接过信的第一瞬间,她就知道这是谁的大作了。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人们之间的情感交流维系在虚无缥缈的各种电子传媒上——打电话、发短信、E-MAIL,还有几人能静静地坐在书案之前,耐心地用一枝笔构筑精美的文字,描摹心灵的私语呢?她总觉得电子邮件中整齐的方块字,看上去是那么冰冰凉凉,缺少一种煦暖的温情,僵硬而又程式化地千人一面。唯有对着每个人的真迹,才感觉是发自衷心——她一直笃信字如其人:有怎样的品格,就会有怎样的笔迹,在中文优美的横平竖直、左撇右捺里,隐藏着这个人最细微、最深沉的思想感情。
程逸兴的字是优雅的,而且正是她所喜欢的那种字体。她不太喜欢颜体的丰润饱满,瘦金体又嫌太过单薄,程逸兴的字,刚柔相济、肥瘦匀停,看上去赏心悦目。而他,又用这优雅的手迹,写下娓娓的情话,洋洋洒洒、文采流溢,在她心灵最深处,有某一根弦被轻柔地触动了——
安:
请先耐心看完再决定如何处置,好吗?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会对我有愤怒的情绪?然后我想起来,会不会是因为你临离开华宜时的那朵玫瑰?也许在你眼中,我这么做纯属恶性玩笑,若真如此,我郑重向你道歉!然后,我在此声明:我不是玩笑,那是我一大清早跑遍花市为你精心挑选的最纯净的一枝。或者我的做法有欠周全,但是我的心意毋庸置疑。
缘分,竟是如此神奇诡异得令人叹息。当我在校长办公室里挨训的时候,万没想到遇见的你将如此深刻地走进我的世界。如果我知道,我必然会竭尽全力展现给你我最好的一面,大概就不至于如今这样使你先入为主,对我成见颇深。不过,我不会就此退却,一生虽然漫长,然而并不是总能碰到合适的机遇与合适的人,让你深深地震撼心灵。如果机会只敲一次门,我就是那个抓住它的人。
我不想讳言你的美貌也是令我心动的因素之一。然而我认为,你最美之处却不在外貌,而在于心灵——虽然身处都城闹市,却俨然遗世独立,仿如空谷幽兰,暗香天成,德馨韵雅,清婉可人。如今,普天之下,燕瘦环肥的美女已然太多,包装的精美未必就是金玉其中,庸脂俗粉比比皆是,又有谁会去追究美丽是需要由修为涵养出来的呢?我会!而我知道你也会!你的追求者中不乏英俊潇洒者,可是,你的“择偶条件”却是——温文尔雅、才华横溢、正直坦荡、淡泊名利、兴趣高雅、忠贞不渝……尽管你声称只是随口说说,但是我知道,这,才是你真正的标准!
都说初恋时不懂爱情,可是天才的你说:未必“少小不识情滋味”,只要是纯洁美好的感情,重要的是相互唯一的生死相许,而从几岁开始并不重要!我为你倾倒!我认为,你所强调的那两点,也正是这个时代世人正在抛弃的爱的真谛。
这世界是繁华的,如许缤纷的繁华。而在这一派缤纷眩目的繁华中悄然陨落的,是那份隽永含蓄、余韵无穷的纯真。科技可以是速效的,经济可以是泡沫的,连情感也都成为快餐给速食了。你侬我侬的时代太久远了,远得似乎隔断星河。而我,却不相信爱情能一次一次地重演,一次一次地更换对象,除非那根本就不是真情!真情的机会只有一次,需要全部身心的投入。哪怕就像一根火柴、一朵流星、一团焰花,在辉煌的霎那,也要成就永恒。而我所渴求的,就是这世间亘古不变的深情相许!
你说:世间必有少年老成者,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决定。是的,我就是一个!在华宜,我不能与你有过多的接触,你的处境已经因为你“过激”的言论而岌岌可危,所以,我等!等到我们可以用自由的身份无所拘束地交往的时候。
安,你知道吗?爱的最高境界就是忠诚的守候。能为你即死的人未必能为你守候。我终将会用来自心灵的召唤,让你冰封的心为我融化成一泓秋水。
夜色四合,人声初静。虽已千言,言犹未尽。
程逸兴
安素颜被震撼了。她不得不承认,还从来没有谁能够用文字打动她的心,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文字高手,而这个程逸兴,却不仅用文字,更用不符于他年龄的成熟、稳健与自信在她心中的最柔软处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一般说来,女孩儿家少年老成者常有之——因为女孩儿素不被重视,只好自求多福;而男孩们,由于生来是宝,娇惯难免,理智(注意:是理智!而非身体!)成熟得总晚。所以,少年老成的男孩儿实在是难能可贵,需要经过许多心路的坎坷才能成就。也所以,聪明的神童常有,而理智的神童不常有。
此后的每一周,安素颜都会收到程逸兴的来信,他在信中给她讲述他的学习生活、兴趣爱好、见识看法以及趣闻轶事,虽然他不曾来找过她,可是,他根本就如影随形,正在一点一滴地渗透到她原本波澜不惊的生活中,在她心灵深处撩起层层涟漪。
然后,这天下午,在系门口刚从生活委员田海农手中接过信件的安素颜,碰到了下了课的来熙和,来熙和说:“师姐,听说,你现在每周都会收到一封信。我的看法是,这些信显然对你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因为你魂不守舍的时候越来越多了,这可是恋爱的征兆哦!”
“你瞎说什么呀!”她薄恼道,脸上不由自主地升起红云。
“还不是!看看!脸都红了!”来熙和凑过来看她的脸。
她伸手挥开他。
“唉!”来熙和叹了一口气,“我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子,在这个电子函件满天飞的时代,他却用最古老、最原始的手写书信赢得了美人芳心。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想当年,我也是文采飞扬的来大才子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个神秘的追求者你到底了不了解啊?可别是登徒子假冒的才好哦!他的那些情书,说不定是抄来的!”
安素颜白了他一眼,讽道:“潇洒的来大少什么时候也变成酸狐狸了?”
来熙和笑起来,“在你这儿,我一直是狐狸!再潇洒的狐狸也是狐狸嘛!哎,师姐,告诉我他是谁吧,我想见识一下这个三头六臂的家伙,居然几封书信就能撼动千年不化的冰山!”
“什么叫‘千年不化’?”安素颜哭笑不得,“小来,你越来越没有风度了!”
来熙和撇着嘴耸耸肩,“没办法!我心里泛酸,还能维持目前的风度已经勉为其难了。”
听他触到这个话题,安素颜不免尴尬,其实,所有在她这里碰钉子的人当中,来熙和是风度最好的了。有时她也曾自问,如果事先并不知道他过去的历史,她是否还能有今天的理智与清醒?来熙和的出众优秀与开朗乐观,对于她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吸引吗?可是,正因为他的出众,在认识他之初,她也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了他那些有名可数的韵事,于是,在那时,她就已然清晰地界定了他能够前进的最大距离。她现在的行为只不过是更清晰地确认了这一点。讷讷半天,她终于想出句话来说:“小来,我真的并不适合你。”
来熙和状似轻松地笑了笑,“其实我觉得,世界上并没有什么适合与不适合的一对,外人眼里十分般配的夫妻,大有闹到离婚地步的人在。两个人想要长久地相处,不在于初见时心动的短暂瞬间,而在于其后更重要的迁就与包容。而且,事实往往是,有所失才能有所得,越完美也越脆弱。当然了,我这么说,也许你觉得我是在为我的过去讳辩,我承认过去我确实是太轻率了,可是,那都已经不可挽回了,我们为什么不能从好的方面去看待它呢?师姐,虽然看上去,你对于很多事情都是大而化之、得过且过,但事实上我觉得你真的过于苛刻了,不仅仅是关于爱情这方面,还有对于你自己。你对自己太苛求了,你应该放松一下,也确实需要放松。我们都是凡人,不可能时时事事都做得尽善尽美,是不是?”
安素颜愕然,这是她认识来熙和以来,他说得最长、最正经的一段话,她没有想到,在来熙和总没正形的外表下,也自有他自己的深刻、锐利与沉稳,只是,他惯于以一派乐观的开朗示人,而人们都只看见了他嘻嘻哈哈的一个层面。
“怎么?被我镇住了?”来熙和探头来察看她的神情,还作势伸指在她眼前晃晃,“喂!喂!你还好吧?我就说嘛,你真的应该好好了解了解我,玩深沉那套,我也不是不会。”
安素颜白了他一眼,嗤道:“我够了解你了,没有三分钟正形。”
来熙和顿了一下,很快又说:“说真的,师姐,我也不是不可以深刻,只是我觉得那样未免太累。现代人生活压力本来就大,应该多多为自我解压,否则迟早会被压垮的。”
“可是,”安素颜说,“也不能就此造成真空膨胀的态势,游戏人间吧。基本的原则和底线是不可逾越的。”
“唉!”来熙和叹了一口气,“你对我的历史总是难以释怀。”
安素颜笑笑,“小来,你恐怕说错了,你的历史我从来没有介怀过。”见来熙和闻言迅速转过头来,她立即解释:“因为一直以来,我们都只是同门师兄弟。我既从来没有‘介’你于怀,所以现在也谈不上‘释’ 与不‘释’。”
来熙和苦笑着说:“师姐,你恐怕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残忍的本性吧?”
“对不起!”安素颜垂首道歉,“可是,如果我给了你任何模棱的回复,才是对你更大的残忍。”
“我知道。”来熙和叹息着说,“你的原则,也正是你最难能可贵的地方。”
两人一路走着,到进入生活宿舍区时,远远地看见一大群人围在食堂前面,扰扰攘攘的,过路的人都不禁驻足参与围观。发生什么事?两人相看一眼,加快了脚步。
等到他们近前,人群已经在渐渐散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被几个男学生强拉着,却仍指着向研究生公寓逃去的一群女生,高声叫嚣着,不住地将大堆的脏话泼过去:“……他妈的臭婊子!狐狸精!逮着个男人就跟人睡觉!什么玩意?!……你他妈把老子的钱都还回来!他妈的破鞋!敢拿老子的钱倒贴小白脸!骚×、烂货、狗娘养的……”
“这是谁呀?”安素颜大皱其眉,那人的污言秽语实在是不堪入听。
来熙和也皱着眉,厌恶地说:“‘飞机油’!还会有谁?”
安素颜惊异地叫起来:“他就是‘飞机油’!”
这个“飞机油”费希勇,那可是在女研究生中臭名昭著的色中饿鬼!安素颜以前只闻其名,不识其人,今日一见,真真是名不虚传!她想起来,那天晚上在花坛边威胁闻婧的,就是这同一个人!更早以前,她们初入学时,他还曾有一次到五楼来找女生去跳舞。安素颜在楼道里看见一个典型的不良中年大叔模样的高大男人,在与过往的女生搭讪,满心厌恶地赶紧钻进宿舍。在经过那男人身旁时,他那双色迷迷的小眼睛便向她扫过来,她只觉得机灵灵一下子浑身上下仿如爬蚁,回屋许久都没缓过劲来。
在这满楼的研究生中,交朋友谈恋爱比比皆是,也是人正当龄、十分正常。未婚单身的青年,多谈几次恋爱,大家也就嘲笑嘲笑他们花心罢了;而那种有家有室的,再成天围着异性打转,就着实令人恶心了。这种无耻之徒,尤以男人为多。但凡长住学校的已婚人士,都是家在外地的,而其中蠢蠢欲动的无品之流,便如鱼得水了,反正天高皇帝远,乐得任我逍遥游。“飞机油”便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那么,今天令他破口大骂的女生是谁?难道,会是闻婧吗?
安素颜一回到宿舍,左毓敏便一惊一咋地立即为她作最热新闻发布:“哇!安素颜!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真是大场面!这回不是‘棒打薄情郎’,而是‘怒骂风骚女’!闻婧这次可要一骂大成名了,非得名动京华、全校皆知不可。”
真的是闻婧。安素颜笑一笑,“没那么夸张吧?”
“怎么没有!非但管公寓的老师,连保卫处的人都来了!打打闹闹、吵吵嚷嚷的,足足闹了有二十多分钟!”左毓敏说。
“可是,闻婧会有那么不堪吗?我看,是‘飞机油’太过分了!怎么能那样骂一个女孩子,把人家女孩子的名誉都破坏殆尽了!”安素颜说,闻婧和她们同住了一年,一直是那样文文静静、娇娇怯怯的模样儿,连和室友说话都是轻声细气的,仿佛怕惊动了蝴蝶一般,根本就是一个完全无害的洋娃娃啊。
左毓敏不屑地说:“得了吧,‘飞机油’不骂,她的名誉也不见得有多少!你是不知道那帮男生把她说得有多过分!你还以为男生都是吃素的呀?会有那么不堪吗?也只有你会这么问!你大小姐书是读得还可以,识人么,”她大摇其头,“不怎么的!不说小来追你的那事儿,那可是个人才啊!可是你却……嗨!今天不是说这个,我早跟你说过吧,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就这个闻婧呀,那可是媚到骨子里的角色,你看看那含羞带怯的小模样儿,一说话头一低,那声音简直柔得都能滴出水来,就这么一开口——‘安素颜’”她想学闻婧嗲嗲的娇音,可怎么也学不像,“你就得乖乖地聆听她吩咐吧!更别说那些男人,有几个能把持得住?何况还是老色鬼‘飞机油’!”
安素颜笑起来,“前一阵子你不是说,闻婧正和邮局那个小崔打得火热吗?”小崔是校门口那个小邮局里的三个办事员之一,几个月前刚从中专毕业分到这里,长得端端正正,算得一表人才,还喜欢与女孩子搭讪。安素颜起初并没有留意到他,有一次去邮局寄书,是他经的手,在把收据递出来时,他说:“这么年轻,就是研究生了,真了不起!”安素颜闻言看了他一眼,他和善地笑着,令她有些尴尬的感觉,不知所以地回了他一笑。而此后竟然在公寓的楼道里碰见他一次,他还点头向她示意。于是,回来就听到左毓敏的新闻发布,问她在楼道看见小崔没有,说是闻婧现在正和他打得火热呢,而起因是闻婧一次到邮局打长途,一来二去的,以后就打上免费电话了,小崔在邮局值守的晚上,闻婧就留宿在那儿。
“是啊是啊,这事就是因为小崔闹起来的呀!”左毓敏洞悉一切,“闻婧因为和小崔好上了,所以冷落了‘飞机油’。‘飞机油’就去找了邮局那个阿姨,那是他们组长,阿姨往上一报,小崔就被调走了。刚才你没听见,据老飞讲,闻婧花了他三千多块钱呢!够有手段的吧!”
安素颜结舌。统招研究生是国家管发工资的,虽然很微薄,但参与导师的课题之后,又另有津贴,导师经费越多,津贴也越多。闻婧的导师是学校的副校长,她岂有钱不够花的时候?而她以关系密切为幌子,心安理得地去花男人的钱——之于老飞,或者去占其公务之便——之于小崔,的确是沦于不道德甚至是犯罪的行为。学校因为研究生都是成年人,在思想品德方面着实难以实施怎样的教育,想管也管不了——有谁会听啊,所以只好放任自流,个人好自为之。
“闻婧的导师算是倒了邪霉了。”左毓敏说,“这回又得帮她收拾烂摊子。谁教他是闻婧老爹的老同学呢,人家千里迢迢送到这儿来请他‘易子而教’,怎好不收?可万没想到这一收,收了个超级烫手大山芋!此起彼伏的桃色新闻满天飞,闹得他都快抬不起头了,真是无语问苍天啊——‘人有病,天知否?’”
她装模作样的神情令安素颜笑了出来。
“哎,你知道吗?”左毓敏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低语:“我们邓军说了,有的女人就是天生离不得男人的,贱到骨子里,我看闻婧就是。”
“那是‘花痴’,是精神病!”安素颜说,“闻婧精神很正常。不过就是花心了点。”
“何止花心了‘点’!简直是生冷不忌、大小通吃嘛!”左毓敏说,“不过话说回来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某些男人犯贱,也粘不到一块儿去!这就叫:‘臭鱼找烂虾,乌龟爱王八’!”
“你这都是哪来的词儿?俗不可耐!”安素颜忍俊不禁。
“能说明道理就行了呗。”左毓敏笑着,并不介意安素颜的评语,“我跟你说,咱们刚入学那会儿,中秋节的时候,闻婧逮着个男生就问人家要不要一同去赏月,还问到邓军了呢!我的天,我光想想就能起鸡皮!赏月哎!那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能去的吗?何况这年月,还有人去赏月?酸也酸死了。不过也怪了,还就真有上钩的!”上钩的是一个绰号“小卷毛”的小个子男生,不过很快便被甩了。这事左毓敏说过的。
和左毓敏在一起,总是听她不停地说,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喜鹊,再有旁人稍加点拨,她便讲得更起劲。研究生公寓乃至学校的所有轶闻趣事、小道消息,安素颜都是从她那儿听来的,而且已经足够详细了。
“当然她也相中小来了,不过人家来大少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哎,我说安素颜,”左毓敏还是想问个究竟,“你到底要考验小来到什么时候?你要知道,男人可都是不能久耐寂寞的!见好就收吧,可别到时候后悔!”
“我从来就没有把小来列入什么‘考验’计划,‘见好就收”从何谈起嘛!”安素颜无奈地说,“我都解释过多少遍了,我也跟小来说得明明白白的,从来没有拖泥带水过啊。”
左毓敏笑起来,以过来人的口吻说:“你不过是习惯于拒绝罢了。不过,我告诉你,女孩子也就那么几年青春时光可以得意,等一过了二十五,那就是江河日下、一日千里啦!谁管你什么内涵外延,全是扯淡!你要是信了那些男人说的什么‘成熟’啊、‘稳重’啦什么的,才真是上了大当了,他们!哼!全都是口是心非、瞎掰!——邓军也一样!”她看见安素颜微笑着睨她,立刻补了一句,“所以,一定要趁自己行情看涨的时候,适时地把自己推销出去!你还真别笑,就是和做股票一样!所以,千万别考验男人的耐性!再说,你也忒挑剔了,小来真的很不错哦。哎,对了,还是你另有目标了?我听田海农说,你现在每周都有一封固定的神秘来信,地址可是一个有名的高尚小区哦!什么时候傍上大款了,你?看不出来啊!是不是早有动作,暗中联络很久了?”她一副“你最好从实招来”的架式。
安素颜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哦——”左毓敏恍悟地说,“果然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转瞬,立即又呈现出本性来:“怎么样?透露一下吧!顺便给你参详参详!我毕竟是过来人嘛。”
“哪儿跟哪儿啊!”安素颜不肯承认,“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我看至少有半撇了!”左毓敏笑着,也不穷究,反正总会有端倪日渐显露,还能逃得过她这个室友雪亮的眼睛吗?“好了,不和你聊了,邓军该等急了。我走了!”临走还眨眨眼睛,撂下一句:“碰到疑难杂症,欢迎随时咨询!”
* * *
这年的冬天来得比较晚,直到十二月间才下雪。纷纷扬扬的雪屑,不久就在地面铺上了薄薄的一层白色,将地面的色彩掩尽。就像把心事悄然藏起,安素颜想。
程逸兴除了写信,并没有来找过她,一年级的课业是繁忙的,她知道。今天,她又收到了他的信,在最后他说:“我想见你!星期六下午六点,在‘红潮’咖啡馆,不见不散!如果你拒绝的话,就来信,地址你也知道,不来信的话我就认为你同意了。”
安素颜笑了起来,他的算盘打得真精,不管她回不回信,他都不会吃亏——因为她从未给他回过信。
程逸兴一直等到星期六的下午,都没有收到安素颜的回信——这就表示她是同意赴他的约了。他的心仿佛飞上了云霄,一整天都在晕陶陶中度过,乐不可支。然后,下午出门时,正好碰到生活委员。他兴高采烈地同他打招呼。两人错身就要走过时,生活委员突然说:“哦!对了,差点忘了!程逸兴,有你一封信!”
程逸兴心中“咯噔”一下,犹疑地接过来,看见了信封上安素颜秀丽的字迹,他的心在一路下沉: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甘心地自问。
尽管心情沉重,他还是打开了信封,一看之下,满天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他的嘴角弯了上去,心里说:你等着,安!有你叫苦的时候!竟敢戏弄我!你可惹下大麻烦了,我跟你这辈子是纠缠不清了!
原来,安素颜的回信只有一句话:
我从不喝咖啡,请到“筠雅茶轩”。我只喝绿茶。
程逸兴的情绪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跌宕起伏过,猛地从云霄跌到地底是什么滋味,他终于明白了。而这个足以令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安素颜,偏又生生把他从地底拉上来,让他的情绪又猛地来上一个急转弯!也就是他了,心理承受力再差一点的,此时怕是已经到急诊科紧急抢救去了!
* * *
筠雅茶轩。
茶轩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清新雅致,有清翠的细竹,有潺潺的细流,典雅的古乐连同氤氲的茶香在空气中飘散弥漫。
程逸兴在靠窗的角落找了一个茶案坐下,对着大门等待安素颜的到来。这是两人第一次单独的、正式的约会,他有些微的忐忑。叫来绿茶,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啜饮着。
“小程!”在梦里思念过千百回的熟悉声音响起。
他抬头,看见安素颜正站在他对面,笑容可掬地望着他。
“哦!”他赶紧站起来,刚才光顾了紧张了,真到人来了反而没看见。为她拉开椅子,待她坐下后,他才坐回去。
“嗯……”虽然在信中可以洋洋洒洒、下笔千言,可是真到面对的时候,又是这种心照不宣的正式约会,他还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伸手为她倒茶,可是却把茶筛出了杯子。他有些腼腆地对她一笑。
安素颜仍然是笑意盈盈,首先开口打破尴尬:“小程,你的信我都拜读过了。坦白说,我非常感动,我还从来没有收到过如此真挚动人的信件,你的文采令我折服。不过……”
程逸兴紧张地抬起眼帘盯住她。
安素颜正色说:“小程,我们的生活离诗意的境界太远了!对于我,你又了解多少呢?你只是凭着自己的臆测来为我定义,可是,现实的我未必就是如此啊。你还年轻,这一路走去,还有很多的景色没有看到,一切现在就定论为时尚早。”见他正想开口反驳,她伸出手,示意让她说完,“对!我是说过‘从几岁开始并不重要’的话,但是我指的是两小无猜、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如果你还记得的话。而我们不是!我是什么人你根本就不知道……”
“我不需要知道!”程逸兴倏地站了起来,心中火气升腾,她居然以长者自居,滔滔不绝地教育起他来,“你也不再是我的老师!我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决定!”
安素颜被他吓了一跳,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冲动重新坐下来之后,才说:“我的确不再是你的老师,可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她听到他“嗤”的一声轻笑。
“关于这个愿望,你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了。”程逸兴微笑着,手指轻叩着茶案说。
她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笑了起来,他刚才的冲动表现才像是他这个阶段的年轻学生,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她有些迷惑了。
程逸兴心中隐约地有些明白,他越是表现得年少轻狂,她就越有理由拒绝他。他不会让她得逞的!他的火气其实早在重新坐下时已经消失殆尽,少年冲动的日子离他已经很久远了——自从和父亲打过一架之后,对于自己的情绪控制他就有了十分的把握。
“呃……”她沉吟着。
“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妨都说出来。”他微笑地鼓励她。
这个气氛有些不对!现在变成是他在主导谈话了。安素颜有些不能适应。她很快镇定心神,也微笑着说:“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也是不可忽视的,我比你大了五岁!”
“只有四周岁。”他纠正,又轻描淡写地说:“四岁算什么?睡美人的王子整整比她小了一百岁!我们还有巨大的发展空间。”
她忍俊不禁,“你这都是什么逻辑?我们生活在现实的社会中,不是在童话世界里。”
“你也知道啊!”他说,“所以,就让你的心回到人间来,不好吗?”
她好笑地问:“我的心一直在人间,你以为它在哪?”
“在天上!在云缭雾绕中漂浮!你把自己的理想设定为神仙,然后满足于自我陶醉的想入非非。虽然对周围的每个人,你都是笑脸相对,但在你的心里,你并没有把他们放进去,甚至可以说是根本看不上的。在这一点上,我们其实是共通的。”他看着她的眼睛,有条有理地分析着。
她讶然地看着他,面前这张年轻的脸,此时的从容淡定、镇静自如完全与他的年纪严重不符!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却都是那么精准地命中了她的要害!令她一时间有被他完全透视的窘迫。“你,”她讷讷道,“你……都在说些什么!”
他接着说:“你那些可笑的理由其实全都是借口,你只不过是为了拒绝而拒绝,因为你在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你以为你是谁?”她已经色厉内荏。
他淡笑开来,“我是这世上唯一了解你的人。”他自信满满的说,“你怕我是因为你为我动了心!你先听我说完,”这回换他抬手示意她不要打断了,“我打破了你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你的心乱了,所以你害怕了,你害怕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了!”
“哦!”她颓然地深坐进椅中,一手支额,掩饰她的窘迫。
他绕过茶案走了过来,在她旁边的椅中落座,取下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清晰地说:“安,心动有什么不好呢?我们毕竟不是神仙!我也不曾心动过,可是,为你而动,这种感觉未免太美好!就让我们一起来试试,不好吗?”
在他真挚坦然的目光下,安素颜已经哑口无言。
第五章
元旦到了,在京华工大校内被炒作得沸沸扬扬的元旦讲演赛正式开始了。
安素颜也坐在礼堂的观众当中。原本她不想来,可是,程逸兴找到她的研究室,送给她一张票,强烈要求她必须到场——因为他也报名参加了。
安素颜笑睨他说:“你无非是要显摆你的风光无限罢了。你这么英俊潇洒,只需要往台上一站,我相信台下绝对会有压倒多数的女生为你鼓掌喝彩的,又何必非要我去?”
他也不否认,“我就是显摆又怎样?不过,别人喝不喝彩我不关心,我只是想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才华横溢!”
“大言不惭!”安素颜笑着捂住腮帮,“我的牙已经倒了!”
他作势要来看,被她急急闪开,他也不穷追,依然不可一世地说:“你所列的那些‘标准’,在这世上,也就是我了,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不尽然哦!”安素颜评论说,“起码温文尔雅、虚怀若谷这一点,你这辈子是没得指望了!”
“这点就是你想不通了!”他一脸的严肃,以全然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教育她说:“现在是什么时代?虚怀若谷这种东西如今一钱不值了。现在崇尚的是‘心动不如行动’,事事敢为天下先!都像你这样,等待伯乐来发现吗?大姐!‘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懂不懂?所以我说,你应该让你的心回到人间来,否则,即使你果然明珠投暗又能怎样?就算是天使,既然坠落凡间也就是一个凡人,纵有千般高洁也不免蒙尘。你总是守株待兔,等待着被人选择——当然这点对我有利啦,但我现在说的不是指找男朋友这一点啊——我认为:一味地等待伯乐来发现你的才华,你就只会被大浪淘尽,永沉海底。你是还可以指望,指望你所在的海底终于升起成为高山,只是可惜你早已经僵硬,成了化石!”
安素颜深深地看着他,以一种全新的眼光深深地看着他,他思想的成熟度显然比她这个“大姐”要高出许多!她是飘然“出世”的,而在“入世”这一方面,他,才是她的老师!
她看向灯火辉煌的台上,程逸兴神采飞扬地正在演讲:
“……人,要有一定高尚目标才可能活得充实而有意义。古时候,没有民族工业的概念,以家国天下为忧是高尚的理想之一;修身者所云‘养天地浩然之气’则又是另一种境界。我所崇尚的也正是孟子的修身哲学,所养者,乃‘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天地间浩然之气。人但凡让卑微的私欲主宰,就再不会有恢宏的气魄,再不可能一生坦荡无亏地立于天地之间,而一味沉湎于一个自己小我的得失盘算,久而久之,气质就会变得猥琐不堪,直到成为彻底的小人。……”
他的慷慨激昂,又一次深深震撼了她。几乎在留意他的每时每刻,他都会展现给她全新的层面,而她,在这种不断地发现中惊觉,他其实早已在她心里落地生根!她不需要问他得了什么名次,因为在她心目中,他是唯一的第一!
* * *
元旦过后不久,就进入期末考试阶段。
安素颜是没有考试的,她的开题报告已经通过了,现在正忙着采办仪器药品,下学期一开学就可以进入课题了。
程逸兴要准备考试,却不去教学楼自习,而是跑到她的研究室来。最初,安素颜不肯,他发誓保证说绝对只是看书,没有任何不良企图,也绝对不干扰她的正常工作。她才允许他留下。而果然,他看起书来心无旁笃,安安静静地写写画画、执笔凝思,完全沉浸在他的课业中。安素颜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能在高三时成绩飙升,那是和他的学习效率完全成正比的。
在他休息时,她赞许地说:“你的学习效率很高,难怪能以高分成绩考入京华工大。”
“那当然!我是谁啊!”他又一脸得意,“不过,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呢。”
“这又关我什么事?我可没想沾你的光!”她说。
他笑了笑,“虽然试是我考的,但是我的学习方法是你教的。”见她疑惑,他又说:“我用的复习方法就是你所谓的‘三段式’复习法:第一遍通篇,第二遍疑难,第三遍重点。果然是好方法!从高二到现在,我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啊。”
她愕然,“你还记得?”当时,她给高二(3)班代课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不久就发生了“班会事件”,她的代理班主任被撤销之后,她的言论也拘谨规矩得多,这“三段式”复习法她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有指望谁会真的照搬,因为已经是高中的学生了,大考小考历经无数,都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没想到程逸兴竟然真的如法炮制了,她只庆幸还好没有误人子弟,他考上了大学。
程逸兴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说的话,我不敢说每一句都记得,但是百分之八九十总是有的——尤其是你融诗文与化学为一炉的化外神功,实在是令我叹为观止!”
她被他说得脸有些发红。而那抹美丽的红晕看得程逸兴心跳加速了起来。
“嗯!嗯!”他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翻着书页说:“你的第二点功劳呢,就是让我定下心来,发奋攻读。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要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在身边碍眼的,此其一;再者就是,我已经把你订下了,这就让我能安安心心地读书,不用担心有人会捷足先登。”提起他那次创举,他的语气不无得意。
而她听了则一肚子气,没好气地说:“你还好意思提!一枝玫瑰花就想把我订下?你以为你是谁啊?秦始皇还是汉武帝?”
他不以为意地说:“我不需要是秦皇汉武,我要征服的又不是天下,只是一个你而已。再说,我劝你啊,像这种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景仰景仰也就罢了,如果真来个‘誓要将身嫁予一生休’,你这辈子就哭去吧,你!先不要说嫁了之后大失所望,发现那一身的农民习气,或是匪气、痞气,或是霸气、傲气,真是臭气熏天;就是这名气太大,各色女人趋之若鹜,就足够你惹来一身骚气了。好端端的,生生把个冰清玉洁的可人儿糟蹋得病骨支离!真真是暴殓天物啊!”
对于他的谬论,她只有哭笑不得。
然后,他得意地总结说:“所以说呢,嫁给我是你最好的选择,当然你也只有这唯一的选择了!你已经被定下了,可不准三心二意的!”他的霸道已经暴露无遗。
安素颜甩甩头,微笑着甩开关于程逸兴的种种。现在,她总是下意识地就想起他来,看来他对于她的影响,远远比她以为的多!真不知道这样下去,她的实验还能不能顺利进行下去?
“叩叩!”敲门声响起。
她急忙走过去开门,“小程!”她叫。
可是,门外站的并不是程逸兴,而是一个已经开始发福的中年妇女。
“你问,你找哪位?”她礼貌地问。
那女人伸头朝研究室里看了看,才说:“方弘治不在这儿啊?”
“哦,”安素颜回答,“方老师可能是在图书馆吧,他今天没来。”
那女人笑了笑,说:“没来就好!没来就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女人暧昧的笑容,令安素颜极为反感。
“哼!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小狐狸精!”那女人似乎是从鼻子里发出声音,满脸的鄙夷憎恨,甩下骂人的话就要向楼梯口走。
“你给我站住!”安素颜拦住她去路,“你今天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心里清楚’?”
那女人狠狠白了她一眼,“哼!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年纪轻轻就会勾引别人的丈夫!现在的女孩子,都这样不知羞耻!明明骨子里骚得无法无天了,表面上还一副乖乖女的样子!”
听到这里,安素颜明白了,这女人就是方弘治的妻子!
“原来你就是方师母!”她了然地说。虽然方弘治是她的第二导师,可是她从来没有去过他的家,因为敏感的她多多少少觉得应该避避嫌疑,所以,她偶尔有事也是上一导家中请示,对于方弘治,都是电话联系,请他上系办来。没想到就是这样,仍然无法避免飞短流长,对于长舌无聊的人来说,文雅美丽的女学生和风度翩翩的男导师之间的桃色故事,肯定能吸引到众多拉长了的耳朵,于是以讹传讹,谣言变本加厉,直到满天红云、草木皆兵。
“你还知道有师母啊!我警告你,离方弘治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甘秀菊气势汹汹地挑战。
安素颜却淡淡地笑了笑,“我对于谁的距离,我自己会把握,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的距离吧。”说完,气定神闲地就要走回去。
“你!”这回换甘秀菊拦住她的去路了,“你给我听清楚!我和方弘治还没有离婚!他还是我的丈夫!我不会离婚的,你不要做教授夫人的美梦了!我绝对不会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要我让路,门都没有!你听到没有?门都没有!”
安素颜好笑地看着她吼,向后仰仰脑袋,以防被她的口水溅得满脸,擦擦脸,然后不疾不徐地说:“门没有吗?那一定有窗户。方太太,我劝你啊,回家把丈夫用铁链子锁在床脚,这样子比较放心。”
甘秀菊气得七窍生烟!“你!你!你不要太得意!我这就到系里去反映,我要叫你身败名裂!我还不信,天下就没人治得了你!你等着!你等着!”她一边指点着安素颜,一边向楼梯走去。
安素颜在她背后笑着叫道:“方太太!你不怕教授夫人做不成吗?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你哦!”
甘秀菊陡地停下脚步,是哦,她如果去系里一闹,方弘治的教授职称这次就危险了!她还打算风风光光地做教授夫人呢!她转过身,指着安素颜,只能在嘴巴上发泄怨恨:“你!你这个狐狸精!你会有报应的!”
安素颜真的很怜悯她,她可能从来没有想过,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业,亏损了双方都难辞其咎,只知道一味地怨恨男人都是陈世美,却从不知反省自身的缺陷,男人远离了,就又吵又闹,而这恰恰又给男人外出寻求以最好的借口。这就是女人的悲哀啊!
安素颜本想再讽刺她几句,但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摇摇头,返身回去,却一头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程逸兴抱定她,扬声对甘秀菊说:“方太太,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你中意的,未必别人就稀罕!”说完,揽着安素颜走进研究室,“砰”地关上了门。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安素颜问。
“我从另一边楼梯上来的。”程逸兴说,“本来看见你被骂,想帮帮你,可后来一看,你完全能应付,就没开口了。你气死人的功夫也很高段嘛!”
她笑起来,“《不气歌》不是说:‘他人气我我不气,我本无心他来气。气之为害大可忌,气下病来没人替’嘛。所以不必计较太多啦。”
程逸兴拉回她走出他怀抱的身子,扶着她的双肩,说:“你该把我们的关系公开了吧?”
她装傻:“我们什么关系啊?”目光飘向别处。
他扳过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对视,“今天这种情形,我不想有第二次。如果有必要,我会直接去找方弘治,当面讲清楚,让他管好自己的太太!”
“你可能不知道,”安素颜叹息着说,“方老师正在闹离婚。”
“既然这样,就更要公开了!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再有借口。”他作出决定。
于是,他坚持要送她回宿舍,从教学区直到生活区直到走进研究生公寓,他一直牢牢拉着她的手,任凭她再怎么甩也甩不脱。一路上,认识安素颜的人跟她打招呼,无不探寻地看向程逸兴,安素颜尴尬得只想打个地洞钻下去,而他,则趾高气扬地无声宣告着他的胜利。
既然安素颜有这么年轻英俊的男朋友,那勾搭方弘治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而第二天,错过了好戏的左毓敏满脸惊异地叹息:“天哪!安素颜!真有你的!我还怕你就这么‘养在深闺人未识’了呢,真是多余担心!可真看不出来呀!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个程逸兴,是叫这个名字吧?简直就是色胆包天嘛!这么年轻!才刚大一哎!现在的孩子,真是早熟得可怕!哎,不会是从幼儿园开始就培养感情的吧?”
安素颜斜睨她一眼,简直无言以对,她以为她又有多大年纪?这么倚老卖老的!还“现在的孩子”,她也不过就是个大孩子罢了。
安素颜直到现在,还没能从昨天的尴尬中解脱出来。可想而知,在认识的人们心目中,一向循规蹈矩、清高孤傲、对所有的追求者一概拒以千里的安素颜,几乎就是老处女梯队不二之选的储备人才!冷不丁蹦出个男朋友,就够教大家跌破眼镜的了,更何况对方还是如此的与众不同——英俊也就罢了,更兼无比的年轻!于是,此事无疑成为举楼上下的特大爆炸新闻。人们传说着,带着各自不同的复杂心态,尤其是那些曾经追求安素颜而不果的酸狐狸们。无可避免的,在一些无品男女的口中,又一个女孩的清誉将被谣传得十分不堪,成为他们茶余饭后嚼唾的对象。不要以为学历高了,人的修养也就水涨船高,其实大不然,学历和修养并不成正比。有些无聊的人之所以无品的原因就在于,你不需要直接得罪他,他也一样要诋毁你,直到你的形象终也和他们一样低贱才可以已。而我们每一个人,都不会是无懈可击的完美。
左毓敏当然注意到了她的尴尬,状似淡然地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嫩的谁不喜欢?这个世界上老牛吃嫩草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爷孙恋也有人为之大书特书的,腆脸夸耀的就更加数不胜数了。传得酸、传得臭,只不过是自己得不到而已。”她的话可谓一语中的,也不知是否自己也是此中滋味。
“其实,我们也未必就会发展成什么样……”安素颜苦笑了下。对于两人关系的前景,其实她自己也和所有的人一样,是并不看好的。未来的变数毕竟太多,客观的差距是无法逾越的。只是,在程逸兴日益主动而紧密的攻击下,她日益感到力不从心而无法招架。既然已经被他恰恰地撕开了防御上的第一个缺口,那么,其后的抵抗就必然显得尤其被动、吃力而且——违心。几乎每一想起他,她内心的矛盾便争执不下。她只好不去想,其实即便想了,又哪里能改变如今水到渠成般的事实呢?你在放任他走入近距离范围圈的第一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默许了他下一步的趋近。
左毓敏笑了,“你这又何必?至少我支持你!‘我未成名卿未嫁’,和谁恋爱是你的自由;再者说了,又不是你去招惹的他,两情相悦就好,管别人怎么说!那些吃不着葡萄的酸狐狸,你介意了,就上当了。退一万步说,我们这个年纪,谈一次恋爱本就无可厚非,就算革命不成,也是经历一场嘛!等到老了,也可以聊以□□地说:至少我没有青春辜负,少年也曾轻狂啊。”她走过来,拍拍安素颜说:“加油啊!一定要笑到最后!可别让人抢了去哦!”
安素颜朝她笑笑,心中涌起一阵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