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工作者

2、Second

　　往昔的记忆伴随花香一同涌上心头，穿行于这座生活了十余年的城镇间时她看见在路灯下自己与恋人在轻声耳语，听见广场上自己与恋人在翩翩起舞，闻见教堂里自己与恋人在愉快歌唱，以及恋人对她的青涩腼腆时不时地用手指轻点她鼻头的习惯，就像是在应付一个单纯的小孩。

　　丝毫不顾忌周遭行人对这一对恋人投以的异样目光。于是她也微笑，任由散发着香息的记忆充斥了整个街头巷尾。多么想写诗啊，少女的情怀就应当像诗一样，这么多年来她的诗作一直在寄往一个遥远得不知名的地方，由那里的人将其印于油墨香气的纸卷上。

　　那座山坡上便是恋人的身影，枯黄的草地随风起舞的小山坡上正对着的便是灰色的海滨小城，恋人说喜欢这里，她说自己也是。

　　在这里告白的那一天她们安静地在这里度过了一个下午，在那以后，有时是靠在一起歌唱，有时又仰躺着凝视天空，更有时，是坐在地上，相互倾吐着烦闷，相互带给对方轻松的笑容。恋人就在那里，静静地坐在草地上，等待这她的到来，她说，对不起，我来迟了。

　　然后她流下泪滴，无声地让泪水沾湿衣裳与泥土。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像多年前那一天的，身着连衣裙，手里握着花束穿越市区来山坡上见久别的恋人的少女一样，来到这片没有花盛开的，安静的地方。

　　她甚至不明白为何选择这样做的自己仍会控制不住泪水无声地悲怆。

　　身后那座吹着海风的城镇那份悄然依旧，却不再像过往那般默契的沉默，而成为了毫无生息的沉寂。再也抑制不住感情的女孩伏于草地痛哭，手中仍紧攥着花束。许久未见过面的恋人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她，却是唯有在十字架下的泥土中。

　　那一天恋人平静地宣告出自己身体逐渐拥有的秘密，在那海风微微拂动的天气里，她不敢相信于此事被朝夕共处的恋人当做秘密对她隐而不告，面对恋人口中平叙的黑色事实，恐惧着未来的她率先忍不住痛哭。

　　她反复地说，不相信，恋人却和平时一般将其拥抱，用柔软而可靠的双肩将她的头没入怀中，在长久地时间里不松开棉纱般的温暖怀抱。泪水打湿衣襟，恋人平稳地将其收下，并喃喃低语道自己的泪水早在数日以前便已流尽。

　　身后的小镇披上的灰色浸染了恋人，日复一日变得沉寂的小镇令她惊惶，刚在晨起沐浴时做出远离故土的决定，下午便突然迎来残酷的现实，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故作坚强的伪装也支离破碎。

　　沉寂过去了很久，在太阳快要成为坠落的残阳时，温柔的恋人抱住她的双肩，将她的泪眼与自己平静如水的双瞳直视，她甚至只能听见海潮拍打礁石的声音，随后双唇默契紧贴，久久地，深沉地，交杂着泪水和苦涩的紧密相连。

　　待那仿佛没有尽头的长久，又仿佛转瞬即逝的伴着花香的深吻之后，恋人徐徐开口，依然是平静而温和的语调地说道。

　　忘了我。

　　这阵仿佛冷漠诀别，而后又停顿，说，不。

　　勿忘我。

　　原本那眼神里流出的，希望她去找到一个好的男人安度后半生的光泽消失，继而转为一种恐惧失去的莫名忧伤。

　　她紧紧抓住对方的衣裳，说自己哪里也不去，哪里也去不了。拭去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泪痕，她抬起脸来说，如果我忘了你，还有谁记得你呢？除了你，我不会留在任何人的身边，我不会去找任何男人度过没有你的后半生。

　　于是恋人微笑，如获至宝般地微笑。那份信任与包容，以及宽慰与幸福，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脸上的风景，是她第一次看见。

　　因为两人，都是女孩。

　　那就说好咯，在我之后啊，那片花田可就没有人照顾了呢。

　　约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