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成长记》四季果

3、相遇，小白与小黑

　　最后，疲惫不堪的钱安乐，找了一家网吧开了通宵，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他不敢睡沉，稍有动静就会惊醒过来，塑料袋被他放在腹部上，睡觉时一手撑着桌面，一手紧紧覆着袋子，深怕仅有的一点依靠被人偷走。

　　第二天，睡眼惺忪的钱安乐迷迷糊糊地走进网吧的厕所。

　　解决完三急，无意识地用水抹了一把脸的钱安乐，终于清醒了过来。

　　咸腥的尿骚味，边上一层黑黄污垢的洗手台，镜中狼狈疲惫的自己，他顿时愣着了——

　　伸出手，摸了摸光滑的镜面，触手的冰冷使他意识到，自己真的离开家了，离开了那个自己如同透明的家中。

　　在网吧通宵花了十二元，昨天买矿泉水和饼子花了七块钱，钱安乐的兜里，还剩下二百十一块钱。

　　惆怅地叹了口气，钱安乐抬头，捏紧拳头：不要丧气，安乐，新的生活正要开始，只要努力，离开了家人，自己一定也能生活得很好。

　　给自己打完气，钱安乐开始提着他的塑料袋，沿着街头商店一家家上门找工作，结果可想而知，未成年，一张青涩稚嫩的脸孔，拘谨的动作神态，这些外在注定了少年这一天的找工作一无所获。

　　傍晚，拖着疲惫身躯的钱安乐，略感安慰地回到了网吧，虽然他今天没有找到工作，却发现街边竖着的招工牌子上，终于有适合自己的招工，明天，去招工牌子上的地址看看吧！

　　又在网吧度过了一晚，这时，钱安乐身上，只有一百八十块钱了。

　　依着招工牌子上的地址，钱安乐来到了一栋陈旧楼房的二楼，推开二楼的铁门，钱安乐紧张而小声地朝里面喊道：“有人在吗？我来应聘，有人吗？”

　　很快，里面出来一个瘦高男人，男人脾气温和地接待了钱安乐，这使得昨天在街道商铺受了不少冷言冷语的钱安乐受宠若惊。

　　男人带着钱安乐径直走进二楼深处，过道两边，堆放着一堆堆机器设备，阳光投射在上面，能够清晰地看到机器上覆盖的灰尘，钱安乐跟在男人身后，心里感到怪怪的，毛毛的。

　　二楼的尽头是一个小办公室，一个矮胖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等着。

　　男人问了钱安乐一些基本信息，拿了钱安乐的身份证来看，看了半响，他并没有马上把身份证还给钱安乐，而是对他说：“我们确信你的身份证是真的，你被我们公司录取了，但是为了预防你到时反悔，不来公司上班，给公司造成损失，所以现在你要先交三百块钱的保证金。”

　　钱安乐顿时傻眼，他哪来三百块钱啊，全身上下满打满算就一百八十块钱，他为难地看着矮胖男人，说道：“不好意思，我没有那么多钱，看来我做不了这份工作了。”说完，等着他把身份证还给自己。

　　矮胖男人一怔，跟高瘦男人对视一眼，然后对钱安乐说：“看你这么老实，应该也不会骗我们，少收一点你的吧！二百五十块钱，不能再少了。”

　　钱安乐羞愧得脸都红了，“对不起，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

　　“二百块钱呢，总有了吧？不能再少了。”矮胖男人急了，难道他识破自己的伎俩了？

　　钱安乐还是摇了摇头。

　　矮胖男人咬牙：“一百块钱，起码要一百块钱，否则你别想把身份证拿回去！”这年头，出来打工的，一百块钱傍身钱是最起码的，他就不信了，这小子肯定在扮猪吃老虎！

　　钱安乐一怔，不把身份证还给自己？他虽然涉世未深，但是身份证的重要性还是了解的，自己大不了不在这里做工，这些人凭什么不把自己的身份证还给自己！

　　他终于知道之前的怪异感觉是什么了，这些人恐怕是骗子！

　　这个念头一浮上来，便不可抑制的扩散开来，钱安乐浑身发冷，知道自己这次进了狼窟，怎么办，怎么办，他该怎么脱身，该怎么把身份证拿回来？

　　“我、我，现在身上只有五十块钱了。”怕他们不信，钱安乐把身上所有的口袋翻转给他们看。好在之前他怕遇到小偷再把他的钱偷走，只留了五十块钱在身上备用，其他的都被他放在了鞋底藏着。

　　希望他们会相信自己的话……

　　高瘦男和矮胖男见钱安乐身上的口袋都翻遍了，终于确信今天这个只是只瘦羊。矮胖男人一把拿过钱安乐手上的五十元，把身份证扔给了他。

　　钱安乐接到身份证，努力忍住想拔腿而逃的举动，僵硬而迅速地走出了小办公室。

　　一离开办公室，钱安乐拔腿就逃，拼了命的跑，一直跑下了楼房，跑出了围墙，跑到了热闹的街市上才停下来。
　　他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重重地喘气。

　　钱安乐不敢相信街边的招工广告了，然而，一般大厂招收工人基本不收男性，街边的商铺也不招收钱安乐这样的学生，小工厂他不熟悉，也怕再度上当受骗。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钱安乐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找工作的事情还是毫无进展。

　　这时是傍晚，钱安乐坐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吗，茫然无措。

　　第六天天亮时，钱安乐已经离开了热闹的市区，往市外而去，他终于意识到，一无文凭二交际无能的自己，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市区是找不到工作的了，他身上的钱已经没有了，现在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迎着晨曦，钱安乐徒步沿着国道走，当太阳升上半空的时候，钱安乐已经来到了一个略为荒凉的郊区。

　　零零星星几栋洋房，外表都是斑驳的灰色，路边的野草地里，搭建着几间木屋，靠近市区这边，一栋洋房正在建造，沙子砖头等等建造材料东一堆西一堆堆放着。

　　钱安乐从市区出来，迎面走来了一群刚刚收工的农民工。钱安乐注意到，这群农民工里，有两个年龄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顿时心里一动，放缓了脚步。

　　“刘老德只神经病，钱咁少，咁多嘢要做，我地加班都做唔嗮啦（刘老德那个神经病，钱这么少，工作却这么多，我们加班都做不完啦）！”一个较为白净的少年埋怨。

　　另一个黑瘦的少年“切”了一声，“你又唔系唔知刘老鬼呢个人，薛凡辞工返屋企喋，又暂时搵唔到小工，依家小工就我地两个，唯有做三个小工的份啰！（你又不是不知道刘老鬼这个人，薛凡辞工回家了，暂时又找不到新的小工，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是小工，只能做三个小工的分量呗）”

　　说完，低头嘀咕：“我很快也不做了，到时候你更惨。”他这句话说的是普通话。

　　“你讲么嘢？”白净少年听不清他说什么。

　　“冇嘢。”

　　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个少年的话飘进了一文不名的钱安乐耳中，他猛地顿住，转身抓住几步外的黑瘦少年：“你们要小工是吗？我做，你们要不要？”

　　一群农民工霎时静了下来，黑瘦少年傻眼地看着半途“劫持”自己的看起来狼狈却难掩白嫩肤色的少爷，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农民工里，走出来一个看起来是工头的男人，他上下打量了钱安乐一番，虽然对钱安乐单薄的身板子不满意，但是工期紧，他抱着试一试的口气问道：“你知道小工的工作要做什么吗？”

　　“知道，知道，”钱安乐点头如捣蒜，生怕男人看不上自己，急急道：“搬砖，铲沙，拿浆……”这时他万分感谢学习化学时因为一时好奇水泥如何与其他建材混合使用而去查了一堆资料的自己。

　　工头勉强满意，点点头，“今天就下午就上工，一天三十五块钱，做不做？”

　　“做的，做的。”钱安乐经过了这么多的找工作挫折，听到工头干脆利落的话，差点就感动涕零了。

　　“你没有行李吗？身份证呢？”

　　“在这。”钱安乐把身份证递给他，“我的行李被人偷了，除了身份证，一无所有。”为了得到这份工作，从不说谎的钱安乐撒了个谎。

　　工头把身份证递给他，闻言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钱安乐还没有成年，他是不怕的，未成年他带多了，村里面不想读书又找不到工作的小少年都来他这里做过工。

　　“既然这样，你现在就跟我们去吃午饭吧！肚子不吃饱，干活可是没有力气的。”工头对他说，便走回前面，继续和那些大工一边聊，一边往路边的一间木棚屋走去。

　　钱安乐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