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同人]锦瑟年华与君度》M的马甲君

66、贰玖 白帝梦醒忆旧事（二）

　　歇息一夜后二人一道前往地界，虽说寻常之人断不能进入拥有层层把关的地界，然以少恭之能上天入地无一不可，由此前往该处亦非难事，而从小贩手中购得的清神定气符亦不过是个添头，他二人倒也并不需要。此番他二人并未进入幽都，而是径直取道魂之彼岸，穿过茫茫蒿草，最终到达忘川河畔，见到了屹立于奈何桥旁的三生石。一路上只见血红的彼岸花铺满了魂之彼岸一路，花叶相分，花开不见叶，鲜红的色泽宛如嗜血的精灵又若跳动的火焰，竟似要将生魂生生吞噬殆尽一般。

　　不远处忘川河水静静流淌，幽黯的色泽好似不得投胎的怨魂的阴影，终年如此，不见清澈的一日。河水中倒影出岸旁的彼岸花血红的颜色，那嗜血的艳丽好似镜花水月的幻影，深埋于黑暗，清晰可辨却又触不可及。立于河边的模样怪诞的三生石头重脚轻却直立不倒，其身生有两条神纹，将石隔成三段，正中镂刻四字——早登彼岸。情不自禁地，屠苏脑中浮现出小贩的话：“三生石上望三生，缘定三生载永恒。前世与谁情缱绻？来世是否又重逢！”心中纳闷这块看似无甚异处的石头又如何能掌管世间姻缘，成为一人一生情缘的主宰？是否在这巨石之上，便载有自己那纠缠如麻的情爱的答案？

　　不知不觉地，屠苏缓缓靠近三生石，似被一股力量吸引一般缓缓伸手轻触石块凹凸不平的表面。身后少恭在离屠苏几步之遥处站定，见罢此景，脸上无甚表情，令人捉摸不透他此番作何之想。须臾间屠苏只觉有一道光芒从指尖渗进身体，游走于经脉各处，霎那间心中的疑惑与祈愿通通转化为画面浮现在眼前，被长久遗忘之物从记忆的混沌之海渐次苏醒：是幼时故乡布满鲜血的画面，是耳畔挥之不去的族人的惨叫，是祭台之上于灵火中焚烧的躯体，是青玉坛黑夜中一尊尊面无表情的人像，是宫殿山上剑拔弩张对峙的二人，是噙在黄衫人嘴边那抹讽刺的笑……纷繁凌乱的画面汇成一股强大的逆流将他裹挟这拽入深不可测无可挽回的深渊。倏忽间他只觉天旋地转，世界飞沙走石，噬心的痛苦与悲愤叫嚣着充溢心田就快破胸而出，体内尘封许久的煞气竟开始蠢蠢欲动。

　　真相何其不堪！世界何其荒诞！原来害死族人逼死自己之人正是眼前之人，他为抢夺半魂无所不用其极，而自己竟然、竟然还心仪于此人，令其成为与自己最为亲密的枕边人！……讽刺啊讽刺，不愧为“孽缘”，连天亦不容，欲出言相告！是否这二十余年来这人每日里俱是在心底暗笑他的不明真相？！什么情？！什么爱？！不过俱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顷刻间梦中所感之绝望通通真切重现，模糊了现实与梦境的界限，他惟愿此刻仅是梦中之景而非真实存在。

　　如是想着屠苏颤抖着回过身，指着跟前之人道：“你、你，是你害、害死……”已词不成词，句不成句。

　　未想却对上一张云淡风轻的脸，只听其淡然开口：“苏苏，可是忆起了过去之事？”

　　身前之人无所谓的淡定模样只令屠苏怒火更盛，他怒不可遏地从身上抽出焚寂架在跟前之人的脖颈上：“你怎可如此待我？！……你为何不在二十年前就杀了我取回半魂，却要这般玩弄于我，令我、令我……”

　　眼前之人闻罢此言轻笑对曰，语带轻佻：“苏苏，我何曾玩弄于你？要为夫出手杀了自己爱妻，为夫如何舍得？”

　　此话在屠苏听来却是毫无诚意可言，更似火上浇油，屠苏只觉怒火中烧，再无法可忍，体内煞气似是便要冲破封印喷涌而出，握住焚寂的手止不住颤抖：“欧阳少恭！我要激发体内所有煞气与你决一死战！”如是说着便要强行凝聚真气。

　　见罢此景少恭终是敛下面上的轻笑显出一丝慌乱：“苏苏，你要杀我不过悉听尊便，只你此番却是切勿强行凝聚真气，你会经脉尽断！”

　　“……！”只见眼前之人颈间的肌肤已被焚寂的剑刃划破，汩汩鲜血顺着焚寂的剑身缓缓淌下，汇成刺目的红，最终滴落在脚下的彼岸花瓣上，溅起血珠四散开去。而眼前之人却对颈间伤口浑然不觉，不躲不闪仅静立不动，唯对他面露一脸紧张不安。此情此景终令屠苏寻回些许冷静，一丝不忍掠上心头，化作千万缕，他终是忿忿地收回焚寂，有些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无意识地跌跌撞撞向忘川边行去，只是未行几步便被地面的尖锐石块绊倒，跌坐在地，方才发觉自己全身力气丧失殆尽，再无力站起。

　　屠苏用双手撑着地面，将头重重垂下，双眼深埋于刘海之中，脑中千般念头百种画面一一闪过，全是他二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是红叶湖的初识，是翻云寨的重逢，是琴川的夜谈，是青玉坛的合奏；更是这二十余年里他二人相处的日日夜夜、朝朝暮暮，是他为他亲手种下的那片凤凰林，他为他讲述的关于鸳鸯的传说，是他为他画像，他为他焚琴；亦是他为他舞剑，他为他奉茶，是他送予他的鸳鸯手环，他为他取下的终身相伴的誓言……有人道“爱过、伤害过，方可离别与遗忘”，如今对他而言，爱与伤害早已深切地烙进他的骨髓与灵魂，他却是再也无法遗忘。他交出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只因爱他，如今百感交集昨日事，回首时分终不悔，这盛大的爱终是湮灭了刻骨的恨。

　　身体被搂进一个熟悉的怀抱，耳畔低语，只听他轻声问道：“苏苏扪心自问，这二十载为夫可有负你？二十载的光阴莫不足以向苏苏表明为夫对待苏苏的心意？”

　　怀中之人未答，然在少恭看来屠苏面上已恢复成一派平和，知他已放下过往之事、解开心结，于是轻笑开口：“过往之事我无可否认，然过往之事俱成烟云，如今苏苏亦愿原谅与释怀，为夫倍感欣慰，如此……甚好……”

　　屠苏闻罢这话刚想回答，却忽觉末尾几字语音渐弱、几不可辨，倏忽间搂在腰际的双臂一松，身后紧接着传来一声闷响，屠苏慌忙回头一看，只见身后少恭脸色煞白、昏厥在地。

　　“少恭！”屠苏惊呼，心中骤然升起一阵没来由的恐慌，隐隐觉得自己似是忽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