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同人]锦瑟年华与君度》M的马甲君

2、起章 琴川放灯情意浓

　　正月十五，上元节，琴川

　　屠苏最近一次来琴川，已是五十余年前之事，此番只见眼前之景既熟悉又有些陌生，曾经的绣楼仍在，桥边的广进客栈依旧生意兴隆。陵越微笑地注视前方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少年，身着深紫色天墉道袍，一路左顾右盼，终于在一座石桥上驻足，面露清浅笑容回头对自己说道：“师兄，这里我尚还记得……”

　　陵越听罢，缓步上前步至屠苏身畔，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轻揽少年的肩膀，与他一道目视着河面上漂浮的各式花灯，轻声问道：“是吗？”

　　“嗯……”少年答道，随即陷入回忆。历经三十年屠苏终得死而复生，然随之而来的却是脑中记忆变得残缺不全，有些留下了，有些却缺失了。而某个身着青衫的少年，一抹艳红的倩影甚至于那曾喜欢远远追随自己的金色狐狸，都深深镶嵌进记忆的罅隙中，超越了时间与空间。

　　“如此，”陵越转头将目光投向屠苏，问道，“师弟可愿前往拜访琴川方家？”

　　“……！”

　　“道士？”在耳畔嘈杂的爆竹声中，兰生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老爷，那两人身着紫色道袍，并未告知姓名，只道是老爷的故人。”

　　“故人？”兰生与身旁的孙月言对视一眼，“我并未与修道之人有过联系，也不记得朋友中有道士的……”

　　“那小的这便去打发了他们……”

　　“慢，”兰生抬手制止了一旁的管家道，“我这便去看看。想来这元宵佳节，亦不会有什么人恶意滋事……”

　　远远地，兰生便瞅见了伫立在大门外的两个身影，虽均着深紫道袍，样式却大相径庭。一人身着齐身长袍，衣裾繁复，此时正面对长街负手而立，仅留一侧面，虽已满头银丝，却是鹤发童颜，分外年轻，生得剑眉星目，容貌俊朗。而他身侧的另一人黑发长辫，身着过膝立领长衫，深紫束腰将纤腰勒得不禁一握，虽与记忆之中的衣衫颜色相异，样式却分外眼熟。此时正双手抱胸，低垂眉眼，五官的一笔一画俱是造物主精雕细刻之杰作，眉心间一枚朱砂分外夺目。

　　眼前的场景令兰生恍惚间只觉时光像倒回了五十余年前，一声惊呼脱口而出：“木头脸！？”

　　兰生一路小跑着穿过庭院，口中一面急唤：“月言，快来，快来！”

　　“兰生，何事？”伴随此声而出的是一位妇人，仪态端庄娴雅。

　　“月言，我来为你介绍，”兰生指着身旁的黑发少年说道，“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百里屠苏，嗯你应该见过的，五十余年前，我被绣球砸中时他曾从旁路过，他身旁这位是他师兄陵越。”说着兰生又转向两人道，“这位是我的妻子孙月言。”

　　听罢兰生的介绍，屠苏表情一阵错愕，不解地问道：“你已成亲？！你不是……”说到这里闭了口。

　　明白屠苏言下之意，兰生解释道：“木头脸，啊不、屠苏，蓬莱之后的事你都不知道了，襄铃去了青丘之国，女妖怪回了昆仑，而我则回琴川继承家业，同月言，即孙小姐成了亲。”

　　听到这里，屠苏愣了愣，仍双手抱拳对孙月言说道：“方夫人，失礼了。”

　　孙月言微微一笑，欠身还礼道：“见过百里公子，陵越道长，妾身常听兰生提起公子。”

　　众人进屋落座，主人为来客奉上香茗，清香萦绕。屠苏简要讲述了他得以复生的缘由，兰生听罢感叹不已：“阿弥陀佛，我不敢相信此生居然还能再见到你。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当年蓬莱一别至今竟已五十余年，膝下二女均已出阁，眼下见你仍如初识那般容貌，我却已是年过半百之人……”

　　屠苏闻言，打量着眼前故人灰白的头发，容貌间难逃的岁月刻痕，心上浮出许多感伤，身旁陵越见他神色有戚，便伸手拍了拍少年拽着木椅扶手的手指以示安慰。随后又转向兰生道：“如今与夫人身体何如？诸事是否顺遂？”

　　兰生闻言笑道：“多谢关心，方家一切均好，内人身体亦好过从前。近日又闻小女喜得二子，可谓福佑我方家。”

　　陵越听罢欣慰答曰：“如此甚好。”

　　兰生又道：“如今屠苏亦得复生，于这世间我便再无遗憾，今后你们得空可常来方家，人生苦短，大限之日来临之前，盼故人之间能常相见……”

　　一旁的孙月言转头望向兰生，眼中满怀关切，心道：“真的便再无遗憾了吗？那为何你每次取出那块桐木，神情都如此黯然……”

　　众人交谈一番故人的动向，又拉过一阵家常，待夜幕降临，孙月言便提议两位道长留下用膳并留宿于此。然二人却表示来时俱已用过晚膳，并未打算在琴川久留，明日便会离开。今日是元宵佳节，并不欲就此扰了方家团年。兰生与月言再三挽留，二人再四婉拒，屠苏只道是欲当晚同陵越一道赏灯，便不多做停留，终是告辞一去。

　　燃灯正是琴川这处过年的习俗，夜幕中家家户户均挂上了各式形状不同、颜色各异的花灯，人间这五彩斑斓的胜景竟赛过空中悬挂的皎月。令人不禁忆起卢照邻在《十五夜观灯》中描写的盛况：“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上元佳节于每个人而言俱是团圆的日子，无论是漂泊的游子抑或不羁的浪人，均会于此日找寻一个家。然夺目的花灯却也驱不走屠苏心头那点黯然，五十余载春秋如白驹过隙，待他见过了故人，方才发现时不待人、物是人非，曾经的少年已儿孙满堂，道自己很幸福；而另一些人，却已散落天涯。

　　望着身旁自从方家出来便一路默默无言的屠苏，陵越心知他是因见了故人而心生感伤，便道：“与无垠之宇宙相比，人生一世不过蜉蝣蝼蚁般转瞬即逝，师弟亦不必过于伤怀，我们惟有祈愿身边之人能得偿心愿而已。于我而言，便是珍惜眼下之人，愿用自己余生，护得他周全。”

　　屠苏听罢，抬头望向身旁的陵越，见他此时并未看着自己，河对岸不知从谁家的院中升起了烟火，烟火之光照彻了河岸上空，亦照亮了陵越坚毅俊朗的容颜。

　　一股暖流骤然间从心底流出，不知是因了这绚烂的烟火抑或身边人之言，屠苏松开先前紧皱的秀眉，低声答道：“师兄所言甚是，屠苏都明白。”

　　此番只见河中已漂浮了为数不少花灯，随着水流漂来荡去。河岸两旁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个声音忽然传来：“二位道长，买灯吧，这可是咱琴川这儿的风俗啊！……”

　　两人听罢对视一眼，遂一同转身向身后望去，只见小贩正双手拽满样式各异的河灯兜售。

　　陵越随手拣了一个问道：“老板，灯上可否题字？”

　　“当然，”小贩热情招呼道，“各样高升发财的话啦，在这日子题上，比庙里烧香还灵验呐……”

　　闻言陵越微微一笑，问小贩：“可否借笔一用？”

　　小贩随即殷勤地将笔递上，陵越接过提笔写下五个字，身旁的屠苏本疑惑师兄的所作所为，待见了陵越所题之字便已心领神会，亦从摊上拣了一个花灯，提笔写下另五个字。

　　一旁的小贩伸长了脖颈偷觑，讪笑着称赞一句：“哟，道长真是风雅！”

　　又见题字的两人相视而笑，一同行至河边码头，沿石阶而下，躬身将手中花灯置于水面，灯内小小一方烛火映照着暖红缎面上的十个墨字，熠熠生辉：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直起身来，陵越伸手揽住屠苏令他靠向自己的肩，少年眼中摇曳着盈盈笑意。只道是正因生命短暂，才更应珍惜眼下之人，希求彼此能常相伴。

　　另一边，琴川的河畔。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一抹秋香色身影独自立于尚未萌芽的垂柳之下，饶有兴味地注视着河边相依的一双人从放灯到离去。只见他们走后，那两盏河灯竟忽地燃起炫目的火光，顷刻间便将河灯吞噬殆尽。

　　一弯浅笑挂上那人嘴角，他喃喃开口，缓慢而魅惑：“好一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