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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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滂沱大雨的夜晚，灯色澄明若琉璃盏，沈菲菲上前，对眼前的男子道：“我们要打烊了。”
他放下一张纸钞，搁下半温的咖啡杯，起身离开。
“真是可惜！”一把叹息声响起。
“是他自己要这样子，有什么可说的呢？”菲菲将杯子端进餐盘内，抬头对着姐姐细娅道。
“何以，沦落伤心地！？”
菲菲抬头，微笑道：“两情相悦，旁人多是插不上手。她给予的哪怕是砒霜，也许他甘之如饴。”
“他生得可好看？”灯色下，细娅的脸庞微微一红道。
“心有所属，情有所归。”菲菲一语点醒梦中人，细娅的脸色转作煞白，过了半晌道：“她让他过得不好，他忧郁、无欢、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但这些，足以让他肠穿肚烂！”
“这世上有哪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菲菲反驳道。
“有些感情足以让人成长，今日他跌得头破血流，明日若能爬起，亦是一条汉子。拿得起，也要放得下。”菲菲道。
“他是这样年轻。”细娅道。
“经历尚浅，方承受不起一丝一毫的挫败。”菲菲打了个呵欠，示意细娅可以收拾离开铺子了。
“菲菲，你简直就是个小老太太。”细娅嗔怪道。
“细娅，你何尝不是一位悲春伤秋的少女呢！？”菲菲不忘了促狭家姐道，一边自细娅的手中抽出一张塔罗牌：“愚人，逆位。你的情人是个漂泊不定的浪子，不守规矩，粗心大意，对你忽冷忽热，你们间的感情，从开始就不稳定。”
细娅轻笑道：“我不相信你的话。”
他是谁？来了足足有半个月了。
每天傍晚，都要来这里，坐上一会儿，一直到打烊，才踯躅归家。雪白的衬衫，总是皱皱的，粗布裤子，搭了一双帆布鞋，剃得短短的板寸头，忧郁的眼神，轮廓分明的五官。
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使得他看上去略有些悲伤的意思。有时候，一副憔悴样子，一把凌乱的乌黑头发，凭添上一点沧桑之意，不知像哪个电影画报上的男明星。
又是一个暴雨的天气，油面筋般的大雨，泼落下来。菲菲捧着课外书，飞奔至店内，见得他仍坐在那一角靠窗的位置。黯然的眸子里透着一点亮光，笑意险险得泄露，菲菲顺着他的视野，凝望而去。坐在他对面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孪生姐姐，沈细娅。
大厨老徐看着眼前的一对年轻男女道：“好一对壁画上的人儿，金童玉女登对的很！”
菲菲道：“细娅一时间糊涂，不了解事情真相，枉趟了浑水。”
老徐道：“小丫头，你一直太过聪明，有些事情看得太透，反而不好！”
“老徐，你的意思是难得糊涂？”
细娅跑到吧台前，要了一杯冻柠檬茶，嘴角含笑。
“细娅，仔细你的心。”菲菲出声提醒道。
“菲菲，你真像是个小老太太。”细娅一脸不高兴，端起杯子离开吧台。
此时，风铃响动，一名年轻男女推门而入道：“可有爱尔兰咖啡？”
“情人泪？”菲菲道。
女孩道：“不。我们要两杯爱尔兰咖啡。”
菲菲解释道：“爱尔兰咖啡：思念此生无缘人，所以Farewell里又把这款咖啡称作：情人泪！意思为：带着思念被压抑许久后所发酵的味道！”
“这间店铺的名字叫：Farewell？不会再见的再见？！”女孩一脸疑惑道。
“是。”菲菲点头道。
“家明，我想，我开始喜欢上这间店铺了。”女孩一脸兴奋道。
“你对什么都喜欢。”男孩看着眼前的女孩子道。
这样一个潮湿的落雨天气里，他给予人一种濡湿而忧郁的感觉。特别是那双好看得仿佛会说话的眼眸，拥有着一种欲将人心看穿的样子。他紧抿的唇，薄而温润，一张瘦削的脸庞，特有着一种薄凉的姿态。
过了半晌，雨停落下来，女孩拉着男孩的胳膊，一起双双离开。
“他们看着真幸福。”细娅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旁道。
“他呢？”菲菲道。
“你说，绍华？”细娅道。
“他叫绍华？”
“董绍华。一个忧郁的画家。”
“都成家了，我想，我也是个家，宅家。”菲菲咭咭得笑道。
“他说，我是个开朗的少女。”细娅沉浸于刚刚的情绪中，情不自禁道。
菲菲递给她一杯蓝得像一滴眼泪的鸡尾酒道：“喝喝看。”
“苦的。又涩又苦。回味，却有一丝甜意。”细娅蹙额道。
“它叫醉梦。适合你。”菲菲道。
转眼过去了一个礼拜，少女独自一个人来到Farewell里，对着菲菲道：“给我一杯忘忧？”
Farewell里只卖咖啡，并没有软性的酒精饮料，菲菲递给她一杯青柠水。
“他可有来过？”少女抬头，脸上的妆容褪去了一半，看上去一副邋遢不堪的样子。
“谁？”菲菲明知故问道。
“家明。”
菲菲给她做青瓜三明治，少女吃饱喝足后，神色略微有些好看，口齿清晰道：“我在他家门口，足足等了一个夜晚……”
最后，她以哽咽结束了下面的话题，菲菲又递给她一张纸巾道：“既然，都明白。何必等？”
“心有不甘。”少女吐字道。
过了半晌，少女起身离开。
门外风铃声响动，细娅身穿碎花连衣长裙，头戴一顶大草帽，奔进铺子内，一边喊道：“菲菲，快，给我一块毛巾。”
菲菲递给她，细娅接过一边抹去身上的汗水，一边将手中的竹篮搁下。
“你们去野餐了？”菲菲道。
“不。是海滩。”男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道。
“你好，菲菲，我叫董绍华。”男子大方得伸出了手，菲菲与他握手的时候，察紧到对方的手心紧握住她的手，足有两、三分钟时间，不肯松开。
菲菲警觉，不着痕迹得抽出手心道：“可要两杯清水。”
“太好了。我正口渴的紧。”细娅道。
他俩一起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是他的习惯，喜欢欣赏窗边景色。
菲菲看着家姐，她幸福、欢乐、高兴，正沉浸于对方给予的片面感官上，若有一日，他不再理她。她将怎么样呢？
菲菲不愿细想，转身步回吧台前，擦拭着纯白瓷杯。
傍晚，菲菲关上店门，弯身上锁的时候，听得身后一把富有磁性嗓音道：“还可以给我做一杯情人泪吗？”
菲菲起身，看到是他，家明。
“她来过了。”菲菲道。
“我知道。”
菲菲没有再多言，让他进来，重新给他做了一杯爱尔兰咖啡。
话匣子一打开，菲菲便听到一个让人惆怅许久的故事。
他端起白瓷杯子，又搁下，再端起的时候，叹息道：“我们交往了足足有五年的时间了，每一次都是她提出分手，再复合。再分开。复合。”
“为了什么？”菲菲忍不住好奇道。
“我是个穷小子。”对方毫不避讳道。
“对方答应她离婚的。”他啜饮了一口苦涩咖啡道。
“最后，她没有如愿。”菲菲道。
他点头，接着道：“她说，她已经没有颜面再见我了。”
“如果，她回到你身边的话。你还是会接受对吗？”菲菲道。
“谢谢你的咖啡。”男孩起身离开。
夕阳落下，男孩伤心离开的背影，略显得有些孤单落寞的样子。
铺子内，只得剩下她一个人，菲菲不知何时，渐入梦乡。梦中细娅身穿雪白婚纱，戴一双雪白手套，对着她微笑。
菲菲心口一阵绞痛，醒来，夜色渐浓。
翌日，菲菲照旧打开店门，做生意。
薄金黄色的阳光洒落在店铺的窗子上，似梦似幻境，菲菲坐在吧台前，闲来无事，翻阅着旧杂志。
门外风铃响起，细娅与董绍华双双进来，菲菲见细娅嘴角含笑道：“什么事情？使得你这般开心？”
“我们要结婚了。菲菲。”细娅道。
“祝福你们。”菲菲道。
“菲菲，我和细娅希望得到你真心的祝福。”他道。
“我是真心的。”菲菲道。
“可是你看起来，并不开心。”细娅道。
“我真的为了你高兴。婚礼定在什么时候？”菲菲说。
“下个礼拜天。”细娅道。
“这么快？”
“不快了。有的人，认识了一辈子，还是陌生。有的人，相见不过数面，却仿佛认识了一辈子。”他说着，眼睛不忘了瞅着细娅道。
“我希望你能够善待我姐姐。”菲菲道。
又过了几天，铺子里来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她看上去约摸三十岁出头，身穿黑色的华服，戴一顶蒙纱的黑帽，坐在靠窗的位置。
菲菲上前道：“要喝点什么吗？”
“黑咖啡。”
菲菲转身去吧台，风铃响起，见得董绍华一脸慌张得跑进来，坐在了女人面前道：“你怎么来了？”
“你要结婚了？”
“这不关你的事。”他态度坚硬道。
“你觉得你可以忘了我吗？”她道。
“不要再讲了。”他说。
菲菲将黑咖啡送上来的时候，董绍华脸色铁青，一边盯牢着她的脸庞，眼眸一沉。
直到女人离开后，他抓紧菲菲的手腕道：“这件事情，我不想让细娅知道。”
“把你的事情解决了。再同我姐姐结婚。”菲菲语气不善道。
“我知道。”他匆忙得离开了铺子。
自那日过后，那名女士似乎没有再来过铺子内，而细娅一直处于不知情的状态下，一面兴奋得筹办婚礼。
直到礼拜天，礼堂内，细娅身穿白色婚纱，一脸幸福得期待的模样。
“新郎怎么还没来？”礼堂内，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道。
细娅握住菲菲的手心道：“他怎么还没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会的。”菲菲道。
一直到礼堂内的人都光了，只剩下沈家姐妹俩，细娅脸色苍白得握住菲菲的手心，喃喃细语道：“他不会的。他不会扔下我一个不管的。”
“细娅？细娅？！”菲菲唤道。
“他不会的。不会不来的。”
一记彻底的掌掴，自礼堂内响起。
“你该醒醒了，他不会来的。”菲菲看着细娅，眸子坚定道。
“你早知道了对不对？”细娅显得有些歇斯底里道。
“对不起。细娅。我希望你是快乐的。”菲菲道。
“你不要管我！”细娅推开菲菲，拉过婚裙一角，奔出礼堂。
直到傍晚时候，菲菲见到细娅，白色的纱裙染上了尘土，一片凌乱不堪的样子。
“你怎么了？”菲菲递给她一杯温水。
“菲菲，可以再给我做上一杯爱尔兰咖啡吗？”细娅道。
“这天气，好像就要下雨了。”转头看着窗外的细娅喃喃自语道。
“细娅，你还好吗？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的太阳，照样升起。”菲菲道。
“菲菲，你做咖啡还是跟从前一样醇厚。”细娅呷过一口后，将杯子搁下，起身走进房间。
“我累了，想睡一觉。明天，可以的话，别叫我吃早餐了。”细娅转过脸庞，朝着菲菲嫣然一笑道。
这是菲菲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伤感中带着一丝甜美。
翌日，菲菲端着餐盘来到细娅的房门外道：“细娅，该吃午餐了。”
房间内，一片寂静的安宁。
“细娅？”菲菲再次敲门道。
……
“细娅！？”房门没有上锁，轻轻的滑开一道光线，没有拉上窗帘的房间内，细娅甜美得沉睡着，像个安琪儿，而她身上仍然穿着昨日的洁白婚纱。
地板上，撒落了一地雪白色的药丸，破碎的红酒杯子里，洒落了一地鲜红色的酒液。
电光火石之间，菲菲明白了这一切。
“两情相悦，旁人多是插不上手。他给予的哪怕是砒霜，也许她甘之如饴。”细娅的话，再次响彻于耳旁。
餐盘跌落于地上，菲菲只觉得自己双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细娅是玉，她宁为玉碎，她是瓦，却可以保全自身。
她和他之间的故事，原来是这样一个结局。
泪水，淌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