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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取次花丛懒回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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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放打开防盗门时,屋里一片黑暗,早晨走得急,她忘记将阳台的窗帘拉开,这会斜阳将尽,屋子里竟然有些阴森。
转身关门时,却发现防盗门的下边有个什么东西。她再次推开门,走到门外,然后看到那个静静的躺在门底下的类似于档案袋的信封。
快递么?她捡起来后才发现没有贴任何快递单,也没有任何字迹。
从她搬来这开始至今,对门就没有来过人住,而这东西又明明白白的放在自家防盗门下,显然是给他们的。
王放将门关上,开灯,换鞋,然后一边拆信封一边朝客厅的水杯走去。
信封里,是很薄的两张A4纸,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借着光翻看着手里的纸张,认真且细致。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回荡在屋子里,王放捏着那两张纸的左手剧烈的抖着,眼角泛红,眼前一黑她便瘫坐地上。那两张纸如蝴蝶一般盘旋着滑落在地板上,落在她撑住自己的双掌间。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王放看着眼前的纸,视线模糊起来。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扶着桌角站起身,看着桌上漂亮的玻璃茶壶和玻璃杯。
那是他和她一起去超市,找了好久才一起看上的,欢欢喜喜的买回家的。
慢慢将它们端起来,王放一咬牙,狠狠地摔向地板。清脆的破裂声给她带来了极致的快意,仿佛这样的声音能将她快窒息的喉咙解放,能让她吸到更多的新鲜的空气。她摇摇晃晃的冲到放瓷器和花瓶的壁阁里,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来,砸了个稀巴烂后,又瞄向厨房,就如得了失心疯一般,砸的快意恩仇,砸的狠绝利落。
“哈哈,哈哈哈……”
王放看着这个一片狼藉如被战火洗礼的房子,怒极反笑,笑的满脸是泪。渐渐的,笑声变小,她爬到沙发边,打开包包,取出手机拨了出去。
“妈妈,妈妈,妈妈……”她对着电话无声地喊着。
电话里的嘟嘟声像是响了半个世纪之久,王放才听到对面有人说话。
“喂,王家大宅。”
纤细的指掐住自己腰间的细致皮肉,她极力调稳声音。
“喂,苏阿姨,是我。”
“小放?小放!是小放么?小放啊,你怎么到今天才给家里打电话,你知不知道,你爸爸伤心地头发都白了。”
苏阿姨急切的声音瞬间冲进她的耳朵里,她掐腰的手又重重加了五分力,疼白了一张脸。
“苏阿姨,我妈妈,在家么?”
“啊,你妈妈不在,出国开会去了,上午刚走的。”她无奈地叹息道,可突然又大声喊了句。“书记!小放,你爸爸回来了,书记,是小放的电话。”
王放原本含泪的双眼圆瞪,在听到苏阿姨说‘书记’两个字时,泪水滑出眼眶。
‘放放,你要是走出这个家门,爸爸就当这辈子没有生过孩子,你这一生就别再回来了,我们父女的情分就到今天为止了。’
她走出那栋大宅的那天,在争吵僵持了一个多月后的那天,爸爸看着她的背影静静的说出了那些话。她站在门口,半晌,拉起箱子走出了那个家,走出了妈妈苦苦哀求的哭声里。
强硬如爸爸,这一生绝计不会再和她说半句话了,王放掐在腰上的手随着电话里的一片空白慢慢松开。
她还在奢求什么?一直以来,错的都是她,不是么?是她,给她的家庭划上了最深的一刀,然后支离破碎。
“放放,我是爸爸。”
……是幻听么?王放煞白了脸。
“放放,我是爸爸,你在听么?”
“爸……爸爸,”她试探性的喊出口,怕一不小心,又是南柯一梦后所梦一切全无。
“是我。”
“爸爸,爸爸。”王放咬住下唇,指甲掐进肉里。“爸爸,你还好么?”为什么爸爸的声音听起来如此苍老,如此无力。全然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爸爸很好,放放,你好么?”王父的声音里,都是疼爱。
她突然想起来,有一年下大雪,爸爸答应回来陪她堆雪人,却因为开会晚归,害她白白等了一夜后便染了风寒重感冒发烧。然后,爸爸在医院里批了好几天的公文,一直陪她到出院。
出院后,背着她在院子里的雪地里走了很久,一边走,一边说:
‘爸爸做错事了,害的我的小宝贝生病,我们要惩罚他,就惩罚他背着我的宝贝在雪地里走出一个大大的雪人,好不好?’
那时候,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像个大富翁一样伏在那个宽厚的背上,有些冷的脸颊贴着爸爸温热的颈窝,闭着眼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妈妈给她唱的摇篮曲一样,让她温暖好眠。
“爸爸,我很好,我很好,你和妈妈都好么?”
“放放,我和你妈妈都很好,你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困难,就和爸爸说,如果外面不开心了,就回来。只要你记得回家的路,爸爸和妈妈就一辈子在这里等着你。”
爸爸的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清沉,带着她熟悉的宠溺。
“爸爸,我很好,我真的过得很好,谢谢你。爸爸,你和妈妈不要伤心,等我有空了,我回去看你们,好不好?”
电话彼端的人有些哽咽的连连称好,政治上作风再强硬的男人,在女儿面前,也只是个绕指柔的慈父。
“爸爸,我还有事。”她使出了仅余的力气掐住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爸爸,我先挂了。爸爸,我爱你!”
“放放……”
王放一把挂了电话,将父亲剩余的话阻隔在了空间的另一端后,环抱住自己,放声痛哭起来。
曾经有人告诉过她,说努力和坚强,是一个好女孩最大的资本。她有了沈闻,所以她以为自己只要努力就够了,因为他就是她的坚强。
可如今她发现自己错了,并且错的一塌糊涂。没有谁,会成为另外一个人的坚强,即便是你们倾心相许,亲密无间,也不可能。而她如今懂得时,她这些年寄放在他身上的坚强,是否还能找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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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赋踏着月色而来,慢慢走近坐在看台上的人,那个人,背对着他,面朝三米落差的看台底。
月色洒在他身上,银华如洗,复又转化成冷意,他的周身便因着四散的冷弥漫出一股子疏离和不易亲近。
“来了?”看台上的人头也没回,问道。
“恩。”张赋回了个单音节。
“坐。”前方的人拍拍旁边的水泥地,张赋答了声好,便坐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坐着,沉默良久,直到微凉夜风吹来,才将沉默的两人吹醒。
“张赋,我们认识多久了?”
“五年多了。”张赋看着他,口音平淡。
“时间过得真快,我和你认识五年多了,那我和多多,”他低头伸出右手,“快十年了。”
他说完这句后,猛地将右手收拢,握成拳,朝着张赋的脸招呼过去,张赋没有躲,受了他这一拳顺着拳头的力道朝看台底下倒去。而一旁的沈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一块朝下跳去,快落地时一个前滚,消了落地的力后骑到他身上。
“怎么,寻死么?觉得对不起我?昂?”
他又是结结实实的一拳揍过去,张赋的嘴角血色四溅,随即回了沈闻一拳,两人在一起厮打起来。
“你他妈的连老子的女人都不放过,张赋,老子是你兄弟。老子没和你说过么,什么都能分,除了多多,他是劳资的心尖好,你四年前就知道了。”
张赋再次吃了他一脚后又补给对方一脚,两人出手都是狠辣无情,招招致命。
“张赋,你TMD还是人么?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昂?你背着劳资从什么时候开始和……”
“沈闻你TMD闭嘴。”随着怒吼声朝着沈闻扑面而来还有张赋的胳膊,他一把将他抵在看台上。
“你想干什么?张赋,劳资今天要灭了你。从今以后,劳资再没你这个兄弟。”沈闻怒吼着,抬脚就踢向张赋。
“她知道了,嗷——”张赋话没说话,就倒在了地上,愤怒地看着站着的沈闻。“你他妈的想劳资断子绝孙么?”
“你刚刚说什么?”他一把拎起张赋的衣领,声音透着蚀骨的寒意。
“我说她知道了,知道了你和唐素上过床。两个月前就知道了,除了你还在这自以为能瞒天过海。”
张赋一把甩开他的手,撑着墙面艰难地站起来。
“不可能,这件事只有你我唐素知道,你我不可能告诉多多,还会有……”原本摇着头不愿相信的人倏地抬眼看他,杀意四起。
“是唐素!”他咬牙道。
“我对她没有真感情,她后来发现了,为了报复你我,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小放。那晚,小放喝醉了,根本不知道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
“那你就乘机要了她?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沈闻再次冲上去吼道,眼里布满了血丝。
“我想过了,如果没想过,唐素的后我会帮你善么?沈闻,你与其在这里纠结于这些,还不如现在赶回去看看小放是不是在家。你知不知道,她常常去酒吧,在你实验室夜班的时候。喝的烂醉如泥的她,如果不是我帮你看着,你以为还能有多少个王放够你挥霍的!”张赋提起他的衣领,指着沈闻的鼻子吼道。
沈闻眼里的怒意悉数被惶恐代替,他转身朝台阶奔去,却又被身后的人扯住臂膀。
“沈闻,好好待她,她也为你背弃了一切。”
“不用你说!张赋,我们的事,还没完。”
沈闻微微回头,月色下的长睫毛浸着冷意,瞥他的眼角细细流淌过疼痛与无可奈何。狠狠丢下这句话后,沈闻朝车子跑去,就如同先前的王放一样,没有回头。
他虽然说兄弟没得做,但刚刚,至少他是信任他的。他连猜都没猜,就断定他不会是告诉王放的人。
张赋看着那两个红色的尾灯慢慢变成点,直至消失,才猛地跌坐在地上,一手掩住眼,静默黯然。
那一晚,她到底知不知道是自己?张赋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因醉酒而酡红的脸颊和她满是笑意的明媚双眸。
她说:张赋,你是张赋,是张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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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闻打开灯时,被眼前的一片狼藉吓到,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多多,多多,你在哪?”
他连鞋也没来得及换就冲进了客厅,一边喊一边推开房门。
床头的睡灯开着,晕黄的灯光隐隐笼罩着床上的人。她侧着身子背对着门躺着,被子盖到了耳朵处。
“多多,醒醒,多多。”他自床边坐下,将被子掀开一小点,摸摸她的小脸,感受到它的温热后,才慢慢放下心来。
“多多,老婆。”他钻进被子里,将她揽进怀里。
“困。”她咕隆着。
“客厅里是你弄的么?”
“恩,心情不好。”她的声音带着些沙哑,低低沉沉。
“为什么心情不好,和我说说好么?”沈闻的眉突突地跳着,怀里的人半天都没有再说话。
“多多,我有些事,想和你说。”他望着面前栗色头发的脑袋,极力地在心里喊着镇静,镇静。
长时间的静默后,沈闻正要再次开口时,那个栗色头发的脑袋突然转了过来,惊得他瞪大了眼。
“我累了,以后再说吧。”
王放的声音都是疲倦,无边无际的疲倦,就连他这个听者都连带着觉得好累。
“好,那我抱着你,你好好睡一觉。”
多多,你是不是哭了?你的眼睛红肿成那样,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女人么?多多,对不起,为了能和你厮守,那场戏,演得太重了。
为了结果,我或许用错了方式,但是,请原谅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