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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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颓然地垂头挠挠后脑勺：“妹妹……晴明，故意说话不清不楚，看人操心很好玩吗？”
“是呀。”我诚挚地点点头，“会让我觉得，啊，其他人也有在操心别人啊，心里就平衡了。”
“你在平衡什么？”
“远江现在的情形如何了？”
他抬眼闪着疑惑。
“保宪师兄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放下咬了一半的松子糕，我盯着上面残缺的松仁碎末。
“萤中将被任命为征伐军主帅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能结束战事吗？”
“依他的经验和能力，应该没有问题。”
“远江不是伊豫，环境、对手都完全不一样，兵无常势，世上没有长胜将军，我觉得那地方的风水不利于征讨叛军。”
“风水嘛，有贺茂家大公子在，你总该相信你师兄的。”
“就是因为他在。”我愁苦着脸，“他太讲究条理，我怕他坚持要先敬神再出击，没见着前锋拼杀殆尽就阻碍后续跟进。”
“瞎操心，在战场上都是听将军调度。”
“阴阳师说触霉头谁敢不从？！”
博雅凝神想了想，无奈的叹气。
“希望你师兄不会真的那么做。”
“更严重的是，他是保詹的哥哥。”
“怎么？”
“唔……”
当然是担心有人会因为某人的关系过于在意保宪的想法，要知道他至今为止所有的兵法知识都是纸上空谈而已。
见我随便应了一声后却不解答，空等半晌的博雅就带了点恨恨的神情，浓眉拧到一起。
出于补偿的目的，我好心的把最后一个松子糕递给他，无比认真的说：“琉璃公主这个人，真的不打算考虑进一步发展？”
“你不是‘积劳成疾’吗？还有余情乱点鸳鸯！”他两腮升上可疑的颜色，肃穆的表情藏不住语调里的颤抖。
于是我觉得开始的郁卒一扫而空，不免有点喜形于色。
“好歹你也是皇族，虽然名义上做了臣子，然则前途不可谓不光明锦绣，琉璃公主又是那样的性子，要是嫁给平板无趣门风森严的贵族，岂不很可怜？京城里的悲剧够多了，不需要多酿这一场。要不，你就先当交了个秉性相投的朋友，很可能相处久了就培养出比喜欢深一点的感情来。平常我是不会管别人家里事的，保詹脚踩两只船的时候我也只是岸上遥遥观赏，都是看在你的价值，咳，你的良好人品的份上才免费为你考虑的。当然，你如果一定要付报酬什么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绝，等你们露显仪式上分三日饼的时候封个藏金掖银的给我就行了。”
他不语，待可疑的颜色转浓又转淡，才嘴角抽搐仿佛见鬼了一样抖起来。
“你是不是刚刚吃多了？”他瞅眼粘在手指上糕点残渣，“怎么感觉被母亲大人附体似的……啊，时候不早我该走了。”
以他的体型，那么敏捷实在不易。
我跪坐在板廊上恭谨送走中将大人，不自觉地笑起来，吓了府里侍从一大跳，暗里议论这位憨厚老实的博雅大人可能要倒霉运了。
懒得跟他们分析欺负油水无限的人是多么的不合情理，伸个懒腰我准备找小五小六商量一下第二天换哪种方式混过早功课。
前几天偷看了保宪留下来的计划单，我们在头日晚上先把功课默好，早上偷梁换柱，保詹虽然怀疑师弟们怎么进步如此神速，但事情一多就忘记盘问。
可明天的内容包括禹步，小七早被师父点明这些知道大概就行不严格要求，小四，我不相信他会出错，小五小六也基本不用担心，如今的问题只是——我想逃课睡懒觉。
天神知道，被强行扭改掉午睡习惯的我，在闹哄哄的大殿里都能直愣愣坐着睡着了。
何况这么冷的天气，要一大清早就被迫离开温暖的被窝是多么残忍的事。
显然两个师弟很理解我的苦痛，皱着眉头积极思考。
“在院子里站一晚上，等感冒了，那不是正大光明的理由？”
瞪小六一眼：“你当小廷的药是甜茶啊？！”
“唔……摔一跤怎么样，拧了脚脖子兴许——”
“摔你个头！”抽起身边的书册朝小五脑袋丢过去。
“晴明师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没有办法啦！”
已经成人的师弟们像联手砸了家主宝贝的小孩子一样抱作团，耷拉着一圆一方的脸。
“真没用。”
缺乏和自己一样头脑灵敏思维活跃的人果然是件头疼事。
难道是因为造物主觉得造出一个天才优秀的我已经很辛苦所以没精力再造个伴儿了呢？
佳人总寂寥——
我，最好回去一边睡一边想，反正桥到船头自然移。
奇怪，今天小四的房间外面竟然没有鬼鬼祟祟的人影。
扒着格子窗左望右看，地板下面、树丫上面都没有放过，但真的是，无影无踪。
等等，那丛栀子花看起来很不自然，啊，该不会是某人乔装的吧，太低级了，汉文里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对，班门弄斧！
怀着忿忿的心情我向可疑目标靠拢。
喵呜——
吓！
猫又，不要没事干趴在灌木上面装尸体好不好！
保宪不带你去是为你好，远江那地又偏僻又荒凉，有大灰狼还有黑瞎子，一口就把你吞没了，即便它们不出来吧，你这身黑毛去了也准得被冻成冰刷子，碰一下淅沥哗啦都碎成渣，夏天倒凉快了，不过现在春天都还没到呢，总不能让保宪天天把你兜怀里吧？人家会以为他不小心怀孕了的。
把不知好歹混淆视听的猫又拎到保詹房间附近，顺手丢到板廊上。
“去，给你家主子的亲弟弟好好守着门，等他回来了一定会奖赏你的——看我多好心。”
拍拍手，赞扬一番自己的美丽德行，缓缓踱步回房。
落叶随着清冷夜风飘渺过来。
落叶，一种传达深冬景致的香气，在封不住的寒冷里，叶落凋零，无可奈何的惆怅情怀。
每次闻着它，都会有流年如水君何在的错觉。
男人，过于感春悲秋是不好的。
摸了摸怀里余温尚存的温石，我对着眼前廊柱旁默立的人说：“很遗憾，保詹师兄不在。”
“——是吗？”
“和师父回寮处理一些事务去了。”
“真的是，不巧啊。”
淡漠的夜光照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文雅的面庞轮廓，仍旧挂着那份疏远而亲切的微笑。
“还没有恭喜中将大人荣获重任。”
“恭喜？”他注视着我，喃喃念，然后微微垂了目光，“等我们平安归来再说祝贺的话吧。”
忍了忍，没忍住，我还是问道：“大人有把握，凯旋么？”
他平静地把搂在手臂里的小坛子递出来：“本来是准备和他一起喝的——麻烦你转交他，就说，我会尽力和他共醉庆功酒。”
小小的一坛酒，封口整整齐齐，扎着流光溢彩的锦带。
突然我觉得有必要抓紧机会进些良言。
“随军去的阴阳师是保宪师兄——”
“嗯，我知道，我不会让他躺着回来的。”
“大人误会了，也许是大言不惭，但是贺茂家的人命都比较硬，所以，请一定相信自己的判断，千万不要随便被谁用什么与理不合啊缺乏次序啊之类的搅和了！大人身经百战，大智大勇大吉大利，请保持您的冷静果断，该出击就出击该埋伏就埋伏，谁要是只会在无用的条理上指手画脚，不要客气，哪怕先敲晕了丢一边也行！”越说越激动，产生了握住对方的手以求将自己的情绪完全传达的念头，可惜手上抱着酒坛，腾不出空来。
而他的微笑渐渐僵硬化，看得出在竭力抑制某种抽动。
“唉，到时候大人自然会明白。”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到底是在鼓励他刚愎自用呢，还是在诋损保宪的声誉。
“多谢提点。”他恢复了正常表情，礼貌的欠欠身，“不打扰先生了，就此告辞。”
“请稍等。”我走上一步，“贵府小公子最近可好？”
他没预料到会接受这样的问题，回过身：“小犬身健体康，有劳挂怀。”
“呃……知道父亲要去危险的地方，心里会焦虑难过吧。”
“作为武将的后人，必须学会承受这些。”
“还只是个小孩子——”
他停下来，闭了闭眼，温雅的脸上浮现出说不明的情绪。
牵挂？不舍？
左右为难……
“在夜里惊醒时，最希望身边能有人守护，只是目光里的鼓励宽慰，胜过富贵锦绣。”
他轻轻深呼吸：“已经七岁，晚上睡觉也不需要人陪伴了。”
“保詹师兄十七岁的时候被蛇咬了，整个夏天都赖在师母房里不肯独睡。” 我抬眼看着他，“菊若丸最喜欢的父亲，一定要平安——大概他在压抑着恐惧这么想吧。”
哪怕是名义上的父亲，也是眼下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保詹也有示弱的时候么？”
我在和你讨论小孩子的心理健康，你突然笑得那么愉悦干吗？！
“他平日里快意爽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敢说敢做，只怕没人注意他。”
借用粗人的话，就是脸皮厚得欠揍。
“和他交往，就像在热烈的夏天里奔跑，呼呼的风贴耳刮过。”
不怕中暑吗？
“而前面就是清凉的泉水，很痛快，很——心安。”
话到后面渐是微不可闻。
保詹，我服了你蛊惑善良公子心灵的能力了，这比我挖掘金主潜力厉害太多。
“可是，也是容易招来非议。晴明先生，必要时请提醒他。”
贺茂家的人会激动但不会冲动。
尽管如此，我顺从的点点头。
他便弯了眼：“先生若有空，可以去看看菊若丸吗？自上次宫中别后，他常常念叨先生。”
难道他还惦记着除灵的事……这份坚定的意志，莫不是承袭了眼前男人的性格？
“其实，我是不太擅长与小孩子相处，嗯，希望还能有机会——”
“肯定会的！请不要有追悔的念头——保詹师兄，还有我们，都盼望着大人带回捷报！”
萤中将愣了愣，随即温和优雅地展颜，淡化了谨慎的冷漠。
预告见右 ------->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31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