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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番外篇:一直很安静+最后,只好停下来 ...

  •   从很小开始我便能看到很多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但是我从来都不告诉我身边的人,说了,他们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你是在骗人吧“,“听起来很恐怖的样子,你还真是可怜”,无论是那一种反应对我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们看不到,所以便无法了解我以及我的内心。尽管身边围绕着许许多多的人,我觉得自己终究还是一个人的。
      父亲和母亲过世时,家族里的人个个都哭成了泪人,而我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甚至可以说我一点都不悲伤,一是我知道我会在自己死去时会再见到他们的,二是我不想流下虚伪的没有半点感情的眼泪,这对先人是极不尊敬的。我想,我应该和他们口中说的一样,是一个冷血的人,说得更难听一点就是白眼狼。
      在祖父母家里住了没几天,我母亲的好友百目鬼空便来带了我走,为了减少年迈的祖父母的负担,我跟着她走了。
      她告诉我,会带我到一个能收留我的地方,那个地方能改变很多人的运气和命运。
      听她这么说,我突然便期待了起来,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那里的人会喜欢我吗,我甚至擅自在脑海里勾画出那个地方的图画:有一个大大的庭院,满开的樱花树……我勾画了很多很多,但等我去到那个地方时,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那是一个店,一个可以实现愿望的店,只要能付出相应的代价。
      一个身着艳色和服的青年男人坐在廊下一口一口地吸烟,他的两只眼睛颜色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像波斯猫的眼睛一样,不知道为何,我看着他的右眼,总觉得我的右眼有一种隐隐的疼痛感。
      我想,他应该是一个孤独的人,和我一样,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
      我和他很像,但却不一样。
      他告诉我,他的名字是四月一日君寻,同样地我也把我的名字告诉了他。
      栩堂安,这个名字是我祖父取的,寓意平安,或许是受这个名字的影响,到现在我的人生都平稳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而遇见四月一日君寻则是我人生最大的变数。
      他,理所当然地改变了我运气和命运。

      他有着强大的力量,但是他并不是万能的。
      他可以实现任何人的愿望,但是却不能打破对自己的桎梏。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我在他拨通百目鬼明的电话时才深刻地明白,他并不是万能的,他和我一样,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看到他的无能为力我甚至有些微庆幸,我希望他能依靠我,那怕只有一点点,那怕我的能力还不足够……我都希望他能依靠我,能够相信我。
      当我代替百目鬼明完成了雨童女的委托时,他给了我一枚指环,是这一次委托的代价,我将这指环和以前家里的钥匙放在了一起,都是放在心上的东西。
      如果说我的愿望是什么,应该是呆在这个店里,陪着他。

      意识到另一个我的存在,是从他让我去取那个能够看见过去的水晶球开始的,我从那水晶球里看到了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坐在这个店里的廊下,在月色下一杯一杯地喝酒,四月一日不时朝他的酒杯中倒酒。
      这个男人,是我的过去?虽然很好奇,但我却不想再看下去了,这不是我应该看到的东西。
      此后,我便开始不停地做梦,做的都是同一个梦,在这个梦里,樱花漫天飞舞,一只蝴蝶在花瓣之中不停地盘旋着,一只小鸟扑腾着翅膀追逐着那只蝴蝶,那只蝴蝶消失在纷飞的花瓣中,最后那只小鸟停在蝴蝶消失的枝桠等待那只蝴蝶的归来,不能离去这个枝桠。
      我将这个梦境告诉了他,他抽了口烟,说这个梦境还没有结束。
      他说,其他的小鸟看见这只在等待的小鸟很孤独,前来陪伴,那些小鸟的寿命都是有限的,在那只小鸟等到蝴蝶,那些小鸟都老死了。
      他能完整地补足这个梦说明,这个梦境并不是单纯的梦境,或者说这个梦境是真实的。
      后来我又作了一个梦,梦中之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叫百目鬼静的男人的一生,是给了四月一日半只右眼的那个男人,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连性格都很相似,他陪四月一日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最后却死于车祸。是一个足够长足够好的人生,至少他在最后是和四月一日在一起的。
      最后西装革履的他出现在我面前,他给我斟了一杯酒,说道,“你好,未来的我。”
      我答道,“你好,过去的我。”现在我已经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是过去的我。
      他问我道,“四月一日那家伙最近怎么样?”
      我说道,“虽然为一些小事烦恼,但是过得还不错。”
      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是吗?这样就好了。还有那一件事情就拜托你了,未来的我。”
      我答道,“在那个时刻到来的时候,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作出决定的。”
      他点了点头,饮尽杯中酒,“我也该是时候走了,请你好好地照顾那个家伙,虽然那家伙说话不好听,而且老是做一些伤害自己的蠢事,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好好地看着他,因为那家伙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答道,“他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说道,“我们是一样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和百目鬼静其实是一样的,因为灵魂是一样的,但是我们又是不一样的,他是过去的,我是未来的。
      过去已经过去,未来尚未被决定。
      某日,我看见四月一日从内室走出来,他脖子上围了着一条围巾,是他很多年前给百目鬼静编织的。

      番外:最后,只好停下来。

      Chapter 1 等待

      外面下着很大的雨,屋里焚着香,祖父手中握着一串佛珠跪坐在房间中央,他面前是一副红木打造的棺材,他嘴里念着我听不懂的佛经,我从门外偷偷往里看,七八个身着孝服的人红着眼圈跪坐在房间的左侧,我探着头想要看得更清楚的时候,父亲走过来将我抱回了房间。
      母亲低声地训斥我,“那房间是祭祀逝者用的,你一个小孩子家家到那边去作甚?你本来身子已经很弱了,我真怕你到那边去会撞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父亲只是低着头喝茶,没有说话。
      母亲将目光投向父亲,“真是的,你这个做父亲怎么也不说说他。”
      父亲放下杯子,“说了又有何用,他要靠近那个地方谁也挡不住他,而且爸爸已经将小静的……所以没关系的。”
      母亲说道,“但愿如此。”
      我站起问父亲和母亲,“我可以出去玩吗?”
      母亲说道,“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雨,你出去做什么?”
      父亲则是对我说道,“可以出去,但不能走得太远。”
      母亲气急败坏道,“你怎么老是顺着他,你这个作父亲的也太不紧张了。”
      “是你太紧张了。”父亲向我使了个眼色。
      我接受到父亲传递给我的信息,拿起角落的伞,踩着木屐跑了出去。
      我撑着伞走在河岸之上的道路,忽然看见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伫立在河边,淋着雨,像在等待什么,
      我走到他身旁,看清了他的模样,他戴着眼镜,表情很忧伤,我将一半的伞撑到他头上,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在等我的父母来接我。”
      我感到很奇怪,“为什么不回家去等,现在下着很大的雨,我母亲说淋雨是很容易生病的。”
      他摇了摇头,“不可以,如果我走了,他们就看不到我了。”
      我一直举着伞,手都酸了,他拿过我手上的伞,“你也累了,我拿吧。”
      没过多久天就黑了,我也该是时候回家吃晚饭了,我对他说道,“你还要在这里等吗?我要回家吃饭了。”
      他将伞推到我面前,“现在还下着雨,伞你拿回去吧。”
      我担心他一直淋着雨会生病,“伞你拿着,我家里和这里很近的,几步路就走回去了。”
      他为难道,“可是……”
      我说道,“要是生病了就看不到你的父母,我以前生了一次病,很严重很严重的一次病,差点就没治了。”
      他半推半就地收下伞,说了声“谢谢”。
      我冒着雨回到了家里,这雨水冷得要命,淋得我手掌发白,母亲看到淋成了落汤鸡,忍不住呵斥,“出去的时候不是拿了伞吗?怎么还淋成了这个样子,伞到哪儿去了?”
      我怯怯地缩在角落,“借给别人了。”
      母亲气得连话都不说了,父亲对她说道,“好了,小静只不过是把伞借给了别人,也不是干了什么坏事,你就别生这种闷气了。”
      母亲急得眼睛都红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小静他身体一直就不好,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要我怎么办?”
      父亲抚了抚她的背,“没事的,小静的身体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不会有事情的。”
      晚饭时分,祖父换了一身常服出现在饭厅,他笑眯眯地对我说,“小静,听你父亲说,你今天一个人出去玩。”
      我扒了口饭,“在河边认识了一个等父亲母亲的小朋友,等到天黑了,他父母都没来,我就把伞借给了他。”
      母亲惊恐地看着祖父,“爸爸,会不会是……”
      祖父喝了口汤,非常肯定地说,“不是,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这样就好了。”母亲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对我说,“小静,以后记得不要接近那些奇怪的人。”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对这奇怪的人定义还是有点模糊。
      吃完饭,祖父便带着我走到那个放着棺材的房间门前,他问我,“小静,知道里面的是什么人吗?”
      我答道,“是死者。”
      他抽了口烟,“知道‘死’为何物吗?”
      我说道,“就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无法再见,无法回来。”
      他说道,“祖父总有一天也会这样。”
      我撇着嘴,泪花在眼睛不停地转,“祖父不会死的。”
      他笑了,摸了摸我脑袋,“只要是人,总会有那一天的,但是我还要看着我的小静长大,所以我不会死得那么早的。”
      我伸出小尾指,对他说,“拉钩。”
      他笑得更灿烂,“好。”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谎的人吞千针。”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谎的人吞千针。”
      我和祖父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回荡着。

      因为家里是寺庙的缘故,我一直没什么朋友,只能一个人在家里玩,父亲和母亲上班后,家里就剩下我和祖父两个人了,这个时候祖父就会给我讲一些有趣的故事,大多数都是有关妖怪的。
      今天祖父给我讲完故事,便有客人来了,是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的女子,我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子,长长的黑发,眼睛是亮亮的……看了就不想转过头去。
      那女子看了我一眼,问我的祖父,“这是你的孙子?单是看就觉得他以后会成长成一个坚强的人。”
      祖父笑了,“但愿如此。”
      女子轻言说道,“这次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的。”
      祖父说道,“但说无妨。”
      女子拿出一张模糊的照片,看不清脸孔,但却能看出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希望你能帮我好好地看着这个孩子。”
      “既是有缘人,就谈不上帮助不帮助的,只是……”祖父抽了口烟,看了我一眼,“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契机。”
      女子的眼睛投向了我,目光变得深邃,“好。”
      祖父问她,“未来,你打算怎么办?”
      她笑道,“未来?只能由那些孩子来决定,我能做的只是牵引,而不是左右。”
      祖父递给她一支卷烟,“卷烟,抽吗?”
      她接过卷烟,点燃了,抽了一口,“我还是比较习惯用烟管。”
      她抽完烟,看了看外面昏沉的天空,“外面快下雨了,我得回去了。”
      祖父说道,“那么,路上小心。”
      她点了点头,离开了,几只黑色的蝴蝶在门外盘旋着。
      我对祖父说,“外面有黑色的蝴蝶。”
      祖父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缘起,缘落。”

      吃午饭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雨,我想起了昨日河边的那个等待父母的小孩,不知道他等到了自己的父母没有,吃完饭,我问祖父能否出去一趟,正在念经的祖父颌首点头,什么都不说。
      我拿着伞便又出去了,我走到河边,那小孩撑着我给他的伞在等待,脸上还是那个悲伤的表情,我问他,“还没等到你的父母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等到,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多天了,我怕我的父母是回不来的了。”
      我问他,“为什么还要等下去?”
      他说道,“有人告诉我,只要我在这里等就能等到我的父母,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着。”
      我说道,“但是要是一直都等不到怎么办?”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想终会有等到的那一天的。”
      我对他说道,“我明天过来陪你等。”
      他眼圈泛红,“谢谢你。”
      我说道,“朋友之间是不必说谢谢的,这是我祖父说的。”
      他嘴里喃喃道,“朋友?是什么?”
      我说道,“就是困难是帮助你的人,无论无论怎样都不抛弃你的人……我也是第一次交到朋友,以前一直是一个人,其他小朋友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
      他说道,“我也是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都不是一个人了,我陪你,你陪我,我们不是一个人。”
      他点了点头,“好。”
      回到家后,我偷偷地告诉祖父我交上了第一个朋友,我不敢把这事情告诉母亲,她不喜欢我和这些所谓的奇怪的人接近,说出来只会招来一顿训斥。
      我问祖父,“为什么不阻止我和河边的那个小孩来往?明明母亲很反对的。”
      他只是说了一句我不懂的话,“遇见了,就是缘,你要好好珍惜这个缘分。”
      在这之后的日子里,我几乎每天都到河边去找那个小孩,陪着他等待,并且把祖父说给我听的故事都说给他听,还有在家里发生的一些奇怪的事情,我说了很多很多有关自己家里的事情,可却甚少听到他谈起自己的家人。
      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的父亲母亲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我的母亲是一个美丽温柔的人,她会带我去好玩的游乐园还有去外祖父家里玩,还会在我睡觉前给我讲故事;我的父亲也是一个温柔的人,他会给我做很多好吃的饭菜,但是每一次我犯错,他总是很严厉地批评我……”
      我好奇地问他,“但是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要你在这里等他们。”
      他说道,“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也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
      我心里一沉,想到的只有死亡这个词,我不敢对他说,我害怕他知道这个词会更伤心。
      后来我又去了几次河边,但都没有见到他,他会不会已经等到了他的父母,想到这个心里既是开心又是失落,开心是他等到了他等的人,失落是我以后还会是一个人。

      天色阴沉沉的,马上就要下雨了,祖父正在接待客人,是一个衣着时尚的女郎,眼眸是血红色的,我害怕看到她的眼睛,感觉她的双眼快要流出血来了,祖父给她倒了一杯茶,问道,“这位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时尚女郎喝了口茶,“家里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祖父瞥了一眼坐不住的我,“想出去玩的话就出去吧,别忘了带上伞。”
      我点了点头,拿上伞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走到河边,这一次终于见到了他,我走到他面前问他,“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来,是不是已经等到你的父亲母亲了?”
      他说道,“没等到。”
      我对他说道,“别担心,我会陪你一直等,直到等到为止。”
      他说道,“等不了了,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问他,“为什么要离开?”
      他说道,“我也不想离开,有人来带我走,我不得不离开。”
      这个时候,天空下起了零零星星的雨,像是在哭泣。
      他将伞递给我,“这个还你。”
      我没有接,“下雨了,你还是留着吧。”
      他笑了,“好。”
      我问他道,“我明天可以过来送你吗?”
      他说道,“可以。”
      我问他,“我们还会再见吗?”
      他非常认真地说,“一定会再见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家的,只记得这是我有生以来哭得最惨烈的一次,当意识清醒的时候,我已经是躺在家里的床上,头痛得要命,父亲和母亲坐在我的床边,眼圈发红,像是哭过的样子。
      母亲见我醒了,忍不住哭了出来,“这孩子病了那么多天,躺在床上那么久,我真怕他会这样就没了。”
      父亲抚了抚她的背部,“现在已经没事了。”
      我对母亲说道,“母亲,我这几天新认识的朋友要离开了,我可以去送送他吗?”
      母亲听到我的话,脸色都变了,“你这孩子在说什么胡话,你这几天都在这里养病,没有出去过,你肯定是发烧烧糊涂了,把梦当成了现实。”
      我将目光转向了父亲,父亲说道,“你母亲说得对。”
      待我病好的时候,问祖父,“一切都是梦吗?”
      祖父没有回答我,只是在敲木鱼,念经。
      时间一点一滴地往前走,我也逐渐地遗忘了这个不知道是真实的记忆还是虚幻梦境的事情,在某个下雨的下午,我发现丢失了一把伞。

      Chapter 2 迷惘

      在我刚升上小六的时候,祖父过世了,所幸的是他并没有经受苦难,算是喜丧,祖父躺在他以前给别人主持葬礼的房间,脸上还是带着慈祥的笑意,就像睡过去了一样。午夜十二点,我给祖父上了香,然后跪坐在棺材面前,给他做卷烟,没过多久,母亲就进来了,她问我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做卷烟,希望祖父在那一个世界能抽到他所喜欢的卷烟。
      我一直没什么朋友,这个状况直到初中毕业也没什么改变,有几个相熟的人,但是也谈不上是朋友,我基本没带过朋友和同学到家里,只有少数几次是在迫不得已下才让他们到家里来的,我是一个性情淡漠的人,即使是家里的一些亲人,我也很难对他们产生亲近感,尽管母亲一直想要我能转变一下我的性子,但是一直都改变不了,或许是天生亦然吧。
      升上高中后,我再次被老师委任为班长,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少点和别人发生什么牵扯,这是我给自己立下的目标,但没想到这个目标在第一天就被某个傻到极点的呆子给粉碎得一干二净。
      这个呆子名叫四月一日君寻,连姓氏听起来都让人觉得特别的傻,以愚人节为姓氏的人,真的是可笑到极点了,我刚刚遇见这个呆子的时候,这个呆子就苦大仇深地给我来了一个飞踢,还说看我前面就讨厌我后面,各种看我不顺眼,他无由来的讨厌真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到极点,莫名其妙到让人觉得火大,算了,以后还是少点和这种人有牵扯,免得把我的整体智商都拉下来了。
      之后与他的几次会面,他几乎都绕着九轩葵打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喜欢九轩葵,并且经常把我想象成假想情敌,真不明白这家伙在想什么,明明我和九轩并没有多少交集,而且我也不想接近她,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抗拒这个人。
      踢完班级足球对抗赛后,我正要去水池洗洗脸,却看见这家伙和九轩谈话,内容基本都在自夸,当我说着“奇迹不会出现六次那么多”时,这家伙就抓狂起来,抱着脑袋,嘴里念叨叨的,这个时候我就有点后悔了,为什么要和这种人进行那么没营养的对话,实在是太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我想着不要和这些人牵扯太多,但是……有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我参加了学校的弓道社,这是祖父以前一直都希望的,所幸的是这一项运动也不算讨厌,继续下去也不是坏事,每天放学我都会去弓道社训练,今天由于弓道社的社长有事,训练就提早结束了,我走出弓道社,抬头一看,天阴沉沉的,看来会下雨了,我刚走出校门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母亲塞在我书包里的伞也终于派上用场了。走到河边,我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往前走了几步我才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是那个呆子,他连伞都没撑站在河边淋雨,他手上抱着一个木箱,箱子里是一只已经死去了的白色猫咪,他对着那死去的猫咪喃喃自语道,“有一天,我也会和你一样,就这么孤独的死去。”我撑着伞离开了,内心却有一种连我自己都说不明白的东西在滋生,在不停地撼动我的内心,他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我们很像,或许我真的应该重新审视一下他,这是我第一次想要去了解一个人。
      每次我经过教学楼楼梯的拐角处,总能看见他和九轩坐在一块吃午饭,不过他每次看到我都会呈现出张牙舞爪的状态,然后会非常聒噪地说出一大堆话,那怕这话说出来根本没有半点意义,并且多数时候都会被我反驳得哑口无言……渐渐地每天中午我总是忍不住到拐角处转一转,想听一听这呆子到底会说什么,脸上会有什么奇怪的表情,想想就觉得很有趣,而且还可以蹭到好吃的东西。
      班导让他去拿班级的作业的时候,九轩对我说,“百目鬼君,很辛苦呢,和四月一日君相处。”
      我说道,“的确是这样,他对我的讨厌,用言语已经没办法表达了。”
      她说微笑道,“四月一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对每一个人都很好……”
      我说道,“他的讨厌是唯独针对我的。”
      她说道,“他虽然嘴上说讨厌,但是心里却不是讨厌你的。”
      我问她,“他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她说道,“我知道的,我也很喜欢他,但是我是不能和他在一起的……”
      我刚想开口询问她原因,那个呆子便回来了,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隔开我和九轩,然后又吧啦吧啦地说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聒噪到极点了,尽管他对我有着没由来的讨厌,但我却是一点都讨厌不起他,是为什么,像他这种那么讨厌我的人,我是不应该接近的,为什么最后还是不自主地靠近了他。
      在一次偶然中,九轩告诉我,他现在是在一个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店打工,店主好像还是一个美艳的女子。可以实现愿望的店吗?要是有这种店,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世人被烦恼所牵绊,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应该只是一个噱头吧。
      从弓道社出来便看见九轩站在门口,像在等着谁,我问她,“你在等谁?”
      她说道,“只是有件事情想问一下百目鬼君。”
      我在自动售货机前买了两瓶橙汁,递给她一瓶,“问吧。”
      她说道,“你还记得上回我跟你说过的,四月一日君打工的那家店。”
      我喝了口橙汁,“就是那家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店?”
      她点了点头,“你相信那家店是存在的吗?”
      我老实回答她,“我不相信,如果有这种店,那么人类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她的手捏住那瓶橙汁,眉头紧锁着,“但是……每个人总有一些无能为力的时候。”
      我直直地看着她,“所以你相信那家店的存在?”
      她将橙汁换到了另一只手,“我相信,因为实在是有太多让我无能为力的时刻。”
      我对她说道,“尽管有太多的无能为力,但是总有些事情是你能做的,总会有用的。”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谓的沉默,于是开口对她说道,“没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她欲语又止,“好,明天见。”

      Chapter 3 夏花

      接到那个呆子的电话是在午睡醒后不久,这家伙滔滔不绝地向我表示他的各种不满意,真的是聒噪到要命,但是突然间他的语气却缓和了下来,“听说你们家是寺庙?”
      我“嗯”了一声,那呆子欲语又止的样子,“我……我……我打工那个店的店主希望可以借一下你们家的地方来玩百物语,小葵也会来。”
      我刚想开口说话,这呆子又抓狂起来了,“你要是不答应的话,等我回学校绝对会将你打成猪头……”真是傻,他也想不想他这小身板打得过我吗?
      或许是不想听到他无休止的聒噪,我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挂了电话,我走出去对母亲说,“今天晚上会有人过来。”
      母亲高兴地问我道,“是朋友吗?”
      我有些不确定地说,“不是……”明明可以拒绝他们来的,为什么开口的时候却拒绝不了;明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为什么我会动摇,为朋友这个定义而动摇……
      夜幕刚降临,他们四人便到了,还有那家店的店主侑子小姐,按照她的安排,我们在房间四角的位置放置了四根点燃了的蜡烛作为结界,为了避免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走了进来……那呆子那么招惹鬼怪的体质,但愿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轮流说有关鬼怪的故事,每每说到恐怖之处,那呆子总会被吓得脸色都白了,还死活要在九轩面前逞强,当故事进入第四轮的时候,意外发生了,靠近九轩的那只蜡烛不停地跳跃,看着就要熄灭了,从隔壁房间传来了敲击的声音,而隔壁房间是丧家的房间。
      侑子小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似乎一切仅在她的掌握之中,“看来演员都到齐了。”
      那呆子则是惊恐地看着烛光映照下的墙壁,像被什么追逐一样四处地躲避,最后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地拽在了墙上,想要把他拽去另一个世界,虽然能感觉到一点,可是完全看不到,怎么办,要是这呆子就这么交待在这里,我……我将目光投向侑子小姐,她顿了一下指着墙壁上挂着的没有箭的弓,“百目鬼,把那个拿下来,对着墙壁射。”
      我拿下那把弓,“但是没有箭……”
      她说道,“没关系的,百目鬼的话,即使没有箭也是可以的。”
      我半信半疑地拉开了弓,向墙壁射了过去,我似乎看到了一道白光从我眼中闪过,我低下头时,看见那呆子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这是我的力量?
      弓道是在祖父的指引下才学的,侑子小姐指引我用无箭之弓救了这个呆子……似乎有一条命运的线在牵扯纠缠着,无法拒绝。

      弓道社的比赛很快就到了,我的手虽然在上回的“天使事件”中受伤了,但我是不会让伤口影响到比赛的结果的,那呆子可能是对我受的伤感到愧疚,拎着便当盒和九轩一块来看比赛,这下子我就更没有输的理由了,要是这呆子看到我输了比赛肯定会更加愧疚的,我……我讨厌这样。
      在比赛的过程中,虽然发挥有些不稳定,但还是顺利地赢了,比赛的裁判将我射出最后一支箭的箭头还了给我,“这可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好好收着,在将来这会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回忆。”
      美好的回忆吗?可是我从来都不喜欢回望过去,这支箭还是给那呆子好了,说不定还有驱邪的作用。
      我走到九轩和那呆子面前,九轩对我说道,“百目鬼君,恭喜你赢得了这一次比赛,太精彩了。”
      那呆子撇着脸,“只是意外而已,只是偶然的一次奇迹而已……”
      九轩说道,“可是百目鬼君的手受伤了,他还是赢了比赛,还是很值得祝贺的。”
      我将箭头塞到那呆子的书包里面,他立马就将箭头掏了出来还给我,“你怎么老是把这种垃圾塞到我的书包里。”
      我又将箭头塞回了他的书包里,然后他又气急败坏地聒噪起来了,我塞住耳朵当做什么都听不到。
      我再一次看到那支箭是在之后的百鬼夜行里,那呆子将箭头送给了一个小狐狸,虽然有点让人不爽,但最后还是这支箭头救了我们二人一命,所谓的因与果,说的应该就是这样吧。
      没过多久,便又被侑子小姐委托去和那个呆子解决一件事情,是一个叫雨童女的妖怪委托的,说她是妖怪还狠狠地被她数落了一番,不过我既然能看到她,说明她的确是一个实力非凡的妖怪。
      因为雨童女的缘故,雨水一直下个不停,我和那呆子去到公园,看见在雨中盛放的紫阳花,颜色有深有浅,颜色深的红得就像沾染了血液一样,看了就让人深觉不安,那呆子撑着伞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扒拉那些花茎,嘴里还念叨叨的……我回过头时,却发现那呆子的伞跌落在地上,他却不知影踪了。
      我朝四周呼喊道,“四月一日,四月一日……”但是没有半点回应,这呆子到底跑去哪里了。
      我低下头看见红如鲜血的紫阳花,想起了祖父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小静,知道为什么有些樱花的颜色会那么的红吗,是因为那些樱花树下埋着尸体,樱花是沾染了血液才变红的。”虽然觉得有些不可能,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这一个可能性而且还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那呆子被埋在了紫阳花下面。
      我已经没有时间去犹豫了,再犹豫的话,这家伙绝对会让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带走的,我扔掉伞,用双手去挖掘紫阳花下的泥土,你这个呆子绝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一定要给我好好地活着,不是说不想一个人孤独的死去吗,给我好好地活着……我发狂了一样不停地挖开花下的泥土,已经挖得很深了,但是还是没有发现那呆子的踪影。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侑子小姐出现在了我面前,把四月一日从九轩那里拿到的发带的用途告诉了我,我按照她所说的拿着发带在雨中等候。
      直到快天黑的时候,我拿着的发带才有了些反应,被扯动了一下,我低下头看,那呆子躺在地上,他看见我又开骂咧咧起来了。
      我的气力都快耗尽了,手上的伤口也裂开了,对他说,“够了,我累了。”我想今天应该是我活着的十多年以来最狼狈的一天了。
      我问自己,有必要为那个呆子付出那么多吗,而且为他作了那么多,连一句多谢都没有,甚至还会招来他的不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做……理由是什么。
      这个时候,那呆子发现了他另一只手牵着的骸骨的手,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你以后不会是一个人的了。”
      这个就是理由吗?

      Chapter 4 活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天气也逐渐地冷了起来,即使是坐在有阳光的地方,但仍是驱散不了凛冽的寒意,下课的铃声响起时,教室里的人都拿着便当盒成群结伙地走了出去,四月一日那呆子手上拿着便当盒在教室不停地张望,寻找九轩的身影,看来他是想和九轩一块共进午餐。
      我走到他面前对他说,“不用看了,九轩和她的朋友一块去吃午饭了。”
      他盯着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道,“是九轩告诉我的。”
      他站着纠结了起来,“为什么告诉你而不告诉我,难道小葵她……她……对你,不可能的……小葵绝对不会喜欢你的……”
      真是个自说自话的家伙,我对他说,“我饿了,便当里有鳕鱼寿司吧?”
      他说道,“有,但是不是做给你吃的……我只做了两份便当,一份是给小葵的,一份是我自己的,没有你的份。”
      我打开了包着便当的包袱布,数了一下,“一,二,三,一共是三份便当。”
      他恼羞成怒说道,“我乐意做三份便当,你能拿我怎么样,我一个人吃两份不可以吗?”真是个嘴硬到极点又死要面子的家伙,不过他恼羞成怒的样子还挺好玩的。
      我拎着三份便当,在有阳光的楼梯坐了下来,打开便当盒吃了起来,有我喜欢的鳕鱼寿司,那家伙气急败坏地赶了过来,抢过其中一个便当盒,扬言要全都吃完,一点都不给我留下,我吃完一份便当,将茶杯递给了他。
      他嘴里虽然是骂咧咧的,但还是给我倒了一杯茶,吃完第二份便当的时候,我已经基本饱了,不过那家伙基本处于一个火冒三丈的状态,不过我当什么也没听见,反正这家伙无论怎么样都看我不顺眼。
      正在这个时候,弓道社的一个社员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他对说,“百目鬼君,社长有事找你。”
      “好,我马上过去。”我转身对那家伙说道,“明天的便当,我想吃天妇罗,饭后甜品是红豆糕,还要乌龙茶。”
      那家伙说道,“给你吃,你就应该偷笑了,居然还有那么多要求……”
      在去弓道社的途中,那位社员对我说,“百目鬼君,你和刚才那位同学的关系很好呢?”
      我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社长打算让我去参加一个星期后和邻校的比赛,我答应了他,这些比赛对我有利而无害,我没有理由拒绝。
      晚饭时分,母亲做了很多菜,都是我和父亲所喜欢吃的菜,我吃了两碗饭便吃不下去了,大概是中午吃得太多,有点吃撑了。
      母亲关切地问我,“今天怎么吃得那么少?是不舒服吗?”
      我说,“今天中午吃得太多了,吃了两份便当。”
      母亲说道,“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便利店里卖的便当吗?吃了那么多,看来你中午也是饿坏了。”
      父亲笑道,“真是的,吃得多是好事,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长得快。”
      我摇了摇头,“是同……朋友做的便当,味道很不错,就没忍住了。”
      母亲诧异道,“朋友做的便当,该不会是女朋友做的吧?”
      父亲说道,“他这个年纪交了女朋友也很正常。”
      ……
      我打断了他们二人的对话,“不是女朋友,朋友,而且……”不是女性。
      母亲脸上笑眯眯的,“是朋友也好,小静终于也交上朋友了。”
      父亲扒了口饭,“那个人愿意给你做便当,不是喜欢你就是真的把你当成是朋友,父亲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历过这些的……要好好待这个人啊。”
      不过我们的情况比较特殊,是带有一些胁迫成分的,应该不属于上面的任何一种,他这么讨厌我,明明可以拒绝给我做便当的,尽管嘴里说着不给我做便当,但是每一次他还是给我做了,这又是为什么。
      吃完晚饭时,母亲问我,“明天要不要给你做便当。”
      我摇了摇头,“明天,那个朋友还会给做的。”
      母亲说道,“有空你一定要好好地感谢一下这位同学。”
      我点了点头,但是真的要向那呆子说出感谢的话来,他肯定会整天在九轩面前得瑟,不停地贬低我……虽然这些话对我没什么特别的影响,但是想到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是觉得有点不爽。
      我转身问父亲,“可以把祖父书库的钥匙给我吗?”
      父亲问我,“你拿这个来做什么?”
      我答道,“我参加了一个小组讨论,需要查阅到妖怪灵异这方面的资料。”这是一个蹩脚的借口。
      父亲半信半疑地将钥匙交给了我,“你得小心一点,书库里的书都是你祖父的珍藏,小心点,别弄坏了那些书。”
      我答道,“我知道了。”
      拿了钥匙,我立马向书库走去,完全没听见父亲轻微的叹息声。
      祖父的书库里贴满了符咒,大概是用来祛除邪物的,我在布满尘埃的书架上找寻了许久才找到了一本有关招灵体质的书,很薄的一本书,从字迹来看,这书还是祖父亲手写的,我就着昏暗的灯光一页一页地看下去,书上介绍了这些体质的成因和解决方法,但是没有一种体质是和那家伙相对应的,在书的最后一页写着这样一行字:人心是这个世界最难以捉摸的东西,可以渴望好的愿望,同时也可以渴望坏的愿望,想要改变,最终还在于人心。
      我将书放回了原处,嘴里默念着那句话,但是却总是不得要领。

      中午和那呆子一块吃午饭的时候,他的表情很是奇怪,也不像昨天那么的聒噪,后来才从他口中套出“侑子小姐外出工作”的话,我吃下最后一块天妇罗,问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想了一下,“这个她倒没说,不过至少也得几天才能回来。”
      我问他,“你这几天都呆在那个店里吧?”
      他说道,“怎么可能,不过我每天都会过去打扫卫生。”
      我对他说,“没什么事你最好还是呆在那个店里。”
      他又抓狂起来了,“为什么我非得听你的话不可,你这个不可一世的面瘫脸……”
      他果然一点都没有听进去,真的没有办法了,我要参加比赛也没有办法一直看着他,只能静观其变了。
      完成了定量的练习后,我从弓道社走了出来,九轩抱着一大沓资料迎面走来,我叫住了她,“九轩,你不是和那家伙一块回去的吗?”
      九轩说道,“虽然很想和四月一日君一块走,但是最近班上的事情太多了,我现在还得去帮老师整理资料。”
      我对她说道,“九轩,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九轩问道,:什么事?要是我能帮到百目鬼君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我于是便开门见山地说了,“这几天我要备战和邻校的比赛,没什么空闲,而且侑子小姐又不在,所以那家伙就拜托你了。”
      九轩爽快地答应了我,“我会尽量地看着四月一日君的……不过百目鬼君和四月一日君的关系真的是很好……我再不走的话,老师就要说我办事不力了,那么明天见,百目鬼君。”
      我淡淡地回了她一句,“明天见。”心上的大石总算放下了一半。
      虽然九轩答应了看着这呆子,但是我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此之后的几日,那呆子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这种苍白的脸色我在医院见过,是将死之人的脸色,即使是让九轩看着点了,毕竟还会有疏漏的地方,而且这呆子的反应非常迟钝……真的是没有什么办法。
      次日中午到学校食堂吃午饭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那呆子居然也在,病怏怏的样子,九轩问他为什么没带便当来学校,他只是笑着一笔带过,我走到他面前时,他也没什么气力来和我争吵,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这几天的便当先欠着……”
      我“哦”了一声,对他说,“你最好还是呆在那个店里。”
      这一次,他连反驳也没有反驳我,应该是连反驳的精神也没有了。
      体育课上到一半的时,九轩急急忙忙地跑来找我,她都快哭出来了,“百目鬼君,四月一日君出事了,他晕倒了……”
      这呆子少看他几眼都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的……我跟着九轩跑到那呆子晕倒的地方,他的脸色苍白得比白纸还白,我扛起他,直奔校医室去。
      校医给他做了一下身体检测,“没什么事,只是身体过于疲累了,再加上低血糖,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校医出去继续她的工作了,九轩坐在床边,眼圈都红了,“百目鬼君,我害怕四月一日君会消失掉……”
      我斩钉截铁地对她说,“他不会消失的。”我也不会让他就这么随便就消失的。
      九轩抹了抹眼睛,“百目鬼君,也是一个温柔的人呢,虽然平时不怎么做声,但我想你的心应该是很柔软的,和四月一日君的心一样都是很柔软的心。”
      我说道,“但是这家伙一直不理解……”
      九轩笑了,“不是的,四月一日君是理解的,只不过他没有说出来而已,在这一点百目鬼君也是一样的。”
      我正想开口说话,只见那呆子的脑袋动了一下,看来快醒了,我对九轩,“那家伙快醒了,我就先回去了。”
      九轩说,“怎么不等四月一日君醒了再走?”
      我说道,“那家伙……应该不想见到我。”
      说完这话我便走了校医室,步伐有些沉重。

      回到家后,我便一直泡在书库查阅资料,直到母亲叫我出来吃晚饭我才不情愿地出来了。
      吃着饭的时候,母亲向父亲抱怨道,“这孩子一天到晚都泡在书库里,又不出去和同龄人玩,真的很让人担心。”
      父亲笑了,“要是小静整天出去玩,你才应该担心。”
      ……
      我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不顾母亲的说教,继续到书库去查阅资料,当午夜的钟声响起时,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吸走四月一日精气的“人”的资料:鬼妇,对人体有害的灵体,是由失去孩子的母亲的执念所形成的,从小缺乏父爱母爱的人容易被其吸引,长时间与之相处会被吸走大量的元气,时间久者,甚至会失去性命……在这样下去,这呆子肯定会没命的,而且这呆子一点自觉都没有,但是和他说了也没有用,他这人有时固执得让人觉得可怕,说了未必会有用。
      次日我回到学校的时候,那呆子的脸色变得更差了,还不停地在咳嗽,看来他还是去找那个女人了,真是一点都不怕死的家伙,他也不考虑一下自己身边的人看到他受伤会有什么感受,真是一个过于自作主张的人。
      放学的时候,那家伙二话不说就拎着书包走出了教室,还不停地咳嗽,我正想追上去,却被同班的一个同学叫住了,“百目鬼,刚才班主任叫你到办公室去,好像有什么事情找你。”
      我回答道,“和,我马上过去。”但是那家伙会出问题吗?
      去了办公室,班主任交代了班级上的一些事情便让我离开了,我刚走出校门便接到了侑子小姐的电话,她让我到那个店去,说再这样继续下去这家伙便会消失,这家伙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我挂掉电话,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那家店跑去,我是看不到那家店的,只能在那家店的“门口”等着,没过多久,两双小手将那呆子推了出来,“小全小多出不了这个店,所以四月一日就拜托你了。”
      我拽着那呆子的衣领,他睁开眼,说了一句“百目鬼”,便又昏过去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吧,我将他背到背上,然后快速地向家里跑去,所幸的是这呆子并不是很重,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将他背了回家。
      我背着他走进家门时,母亲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小静,这到底是……”
      我说道,“他身体不太好,在放学的途中晕了过去,而且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母亲摸了摸他发烫的额头,“真是可怜的孩子,父亲和母亲都不在身边。”
      我说道,“不是不在身边,而是过世了。”所以才会接近鬼妇。
      母亲用泡过冰水的毛巾敷在他的额头,转身对我说道,“小静学会了照顾身边的人,真的让妈妈觉得很意外。”
      我说道,“是吗?”
      母亲点了点头,“改变,小静也在改变。”说完这话母亲便退了出去。
      改变,我在改变吗?我伸出手触碰了一下那呆子苍白的脸,很柔软,要是这家伙平时说的话也有这般柔软就好了,不过我想他也改不了的,要是能改的话,他也不是他了。
      那呆子没过多久那呆子就醒了过来,一脸迷惘地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即使我对他说了,“在这样继续下去你会消失,也就是死掉。”
      他只是诧异了一下,“可是……她并没有对我做了什么,我也没有觉得不舒服。”
      “那么,你就没有想到其他什么的地方吗?你最近不是很少受魑魅魍魉的影响吗?一定是有什么其他情况?”
      他继续说道,“可是……她并不是坏人。”
      “她是不是人,其实连你自己都不清楚吧?”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和她约好了要在公园见面……”真是一个不死心的家伙。
      这呆子没过几天就回到了学校来,但是一直没精打采的,直到放学的铃声响起,他苍白的脸色才会有些变化……
      比赛前的最后一次练习,我射出一支一支的箭,但是没有一支是落在靶上的,社长拍了拍我的肩膀,“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啊,比赛也快到了,得加紧练习。”
      我点了点头,拉开弓弦,弓弦却嘣一声断裂了,紧绷过度的弓弦尚且会断裂,更何况是生命,只要损耗过度,同样也会这弓弦一样断裂掉。
      我连衣服还没有来得及换,就拎着弓跑了出去,我去到那个公园时,那呆子在不停地咳嗽连血都咳出来了,一个漂亮的少妇站在他旁边给他轻轻地拍背,一想到他病成这样还要过来见她,情绪便有些控制不住了,我对那女人说,“别碰他。”
      那女人便拿开了她的手,我顺势对着她拉开了弓弦,只要她在这里,他还是会这样病下去,直至病死。那怕他会恨我一辈子,我也要“杀”了她,我只想他能活着,好好地活着。
      就在我的弓瞄准了她的时候,他又上来阻挡我,但是最后我还是射出了箭,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迎着箭扑了过去,箭贯穿了她的身躯,她抚摸着他的脸庞,说道,“我已经不寂寞了,因为有你在,而且在这个世界还有人需要你,不想失去你……”然后化作无数的光点消散于空中。
      随后那家伙泪流满面地质问我,“为什么要杀死她,只因为她不是人类吗?”
      我握紧手中的弓,有些乏力地说出了一句“我只是作了个选择“,他会恨我一辈子吧,会一辈子都不和我说话吧……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能好好地活着,即使他恨我辈子也没有关系。
      我将再次晕倒的他送回那个店里,我想这辈子再也不会和他什么交集了,虽然有点伤感,但是这样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
      第二天回到学校,看见那呆子拎着便当盒元气十足地和九轩在胡侃,看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这家伙大概是不会再理睬我了……我假装没看见他,大步地从他面前走过,没料到他叫住了我,“午饭,你也一起来吧。”
      这大概是在做梦吧,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他立马补充道,“你这是乘了小葵的顺风车……”
      即使了乘了九轩的顺风车,我还是很高兴,连比赛赢了也没有今天那么高兴。

      Chapter 5 你的眼睛

      我刚从学校回来,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换了件衣服出来时,母亲准备了一桌好饭好菜,父亲连珍藏多年的酒也拿出来了。
      我坐下来,父亲便给我斟了一杯酒。
      母亲呵斥道,“你真是的,他还没成年。”
      父亲说道,“男孩子,总得会喝一点酒,对以后出来工作也是有些好处的。”
      我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从口腔一直延伸至腹部。
      父亲爽朗地笑道,“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我吃着煎鳗鱼的时候,父亲问我,“你还记得本田家的佳织吗?”
      就是小学一直缠着我,还说长大后要嫁给我的那个哭包,不过后来跟着父母到美国去了,我扒了口饭,“还有点印象。”
      母亲说道,“现在他们一家又回来了,织佳好像转入你的那所学校。”
      那还真是不幸,会再次见到她,我赶紧吃完碗中的米饭,“我饱了,我要回房间学习。”
      母亲很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这孩子真是的,在学校要好好照顾佳织,知道吗?”就知道她会说这种话,我连那呆子都看不住,还让我去看着个思想一点都不成熟的女生,真是的……
      我没有回答,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看那本没看完的书,这书我才翻了几页,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个不知名的来电,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喂……”
      “猜一猜我是谁?”是一个爽朗的女声,不用猜我就知道她是本田佳织。
      “这还需要猜吗。”我淡淡道。
      “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性子还是那么淡漠。”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
      “是伯母告诉我的。”
      “找我有什么事?”
      “明天我就正式成为私立十字学院的学生了,我对学校还不是很熟悉,明天带我逛逛吧。”
      “但是明天我还要……”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过来找你。”说罢她便挂掉了电话,这次真的麻烦了。
      我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标签为“呆子”的手机号码,迅速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短信的内容是:明天中午的便当我想吃饭团,豆皮寿司,还有要芝士蛋糕作饭后甜点。估计他看到这条短信肯定会气得火冒三丈,不停地骂咧咧,想想就觉得很有趣。
      我刚放下手机,那边就打来了电话,明显的愠怒,“百目鬼,你是不是存心和我作对,给你做便当你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居然还那么多要求……我非常严正地告诉你,你说的这些东西我家里都没有材料做……反正明天我做什么你就吃什么,要是你敢说不好吃,小爷我绝对灭了你。”
      一如既往的聒噪,却让人心安,他挂掉电话的时候,我甚至有些不舍,那怕他说的尽是一些无营养的话,我想多听一点他的声音。

      凌晨四点多我就醒了过来,然后听到庙里深处传来飘渺的木鱼声,是庙里的和尚在做早课,我拿起床头的书,翻了几页,睡意便像潮水般袭来,我关了灯,闭上了眼睛,在半梦半醒之间,我隐约听到了祖父在唤我的名字,“阿静,阿静。”
      “这是在做梦吧?”我迷迷糊糊地说道。
      一双苍老却非常温暖的手抚了抚我的脑袋,“的确是一个梦。”
      然后我什么也没听到,沉入了梦乡中,我梦见了我的祖父,和那呆子梦见的祖父不一样,我梦见到的是年老时的祖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安静地在抽自制的卷烟,我问他道,“祖父,你在那个世界还好吗?”
      祖父掸了掸手上的烟灰,满脸的笑容,“尚好,阿静你长大了,成长为一个别人可以依靠的人了,祖父很高兴呢。”
      我问他道,“祖父,你知道四月一日君寻吧?他梦见过你。”
      祖父说道,“是呢,他是一个好孩子,也受了不少的苦,未来也是充满了波折,实在很让人担忧,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他有你,还有很多关心他的人。”
      祖父继续说道,“知道吗,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是我在活着的时候作的一个梦。”
      我疑惑道,“祖父,为什么我会梦见你的梦。”
      祖父笑得很高兴,“梦总是连通的,会看到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祖父继续道,“你身边好像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吧?”
      我说道,“你说的是九轩?”
      祖父感叹道,“真是个令人怀念的姓氏。”
      令人怀念?难道在此之前祖父就和九轩家的人有所接触?
      我正想开口问祖父,却被祖父打断了,“这个梦也该是时候结束了。”他的话音刚落下,整个梦就崩裂成无数的碎片。
      我睁开眼时,天已经全亮了,我走到客厅去喝水,母亲已经在厨房里忙了起来,外面又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很像祖父去世那天下的雨。
      吃完早饭,雨也停了,我拎着书包走出了家门,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道,“百目鬼,百目鬼,等一下……”
      虽然很想无视她的声音,但是碍于不知道她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我还是停了下来,她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我对她说道,“本田家的,好久不见了。”
      她不高兴地说道,“什么嘛?你这种语气还真是招人嫌,喜欢你这种人真是累。”
      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我会更高兴的。很想将这话说出口,不过考虑到她是女孩子,一旦说出口,大概会伤到她,还是不说出来比较好。
      我开始没话找话说,“你在哪个班?”
      她说道,“我在4班,你是在7班吧?”
      我说道,“我在弓道社的一个同学也是在4班的……”
      她说道,“这样啊……”
      ……
      于是我和她说着一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题走到了学校门口,我刚走进校门,那呆子便拎着书包和便当盒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死命地踩了我一脚,气焰非常嚣张,“真是不好意思,没看见你。”
      他说完便走到我的前面,和他一块走的那位同学问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踩了百目鬼一脚。”
      那家伙还趾高气扬地说道,“因为我看他不顺眼,而且他皮糙肉厚的,踩一脚不会有事的。”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家伙,要是他像踩我这样去踩别人的脚,绝对会被揍得跟猪头一样,也只有像我这样的人会让他踩,本来以为他是一个傻子,在这看来,我比他更傻。
      午休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我合上书本跟在那呆子以及九轩后面走出了教室,我刚走出教室就听到了本田佳织的声音,“百目鬼,一块吃饭吧。”
      九轩问我道,“百目鬼,这位同学是……”
      我头疼道,“她是本田佳织,是4班新转来的,是我的发小。”
      那呆子不痛不痒道,“你这个面瘫居然也能交到那么可爱的女朋友,这个世界果然是崩坏了……”他绝对是故意的。
      本田佳织笑得很灿烂,“如果事实是这样就好了。”
      “那真是遗憾。”那呆子失望道。
      “佳织也一块来吃午饭吧。”九轩提议道。
      本田佳织说道,“这实在是太好了,就像是分别约会的两对情侣。”
      那呆子又开始语无伦次了,“和小葵约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哈哈哈……”
      去了常去的小树林,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那呆子递给我一个便当盒,非常得意地说道,“百目鬼,你这个面瘫脸,对我感恩戴德吧……”
      真是啰嗦,我拿起一个饭团塞进了他的嘴里,他只能发出“嗯”的声音,整个世界顿时安宁了下来。
      本田佳织问那呆子,“我可以尝一下你做的便当吗?”
      那呆子咬着饭团,猛地点了点头。
      本田佳织夹起一块豆皮寿司,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好吃到快要死掉了。”
      九轩说道,“四月一日君可是非常擅长烹调的,做的甜点也非常好吃。”
      我咬了一口饭团,“虽然个性有点傻,但是这个却是事实。”
      那呆子抓狂了,“百目鬼……”
      本田佳织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两个太好玩了。”
      小葵也捂着嘴笑了,“每次听到四月一日君和百目鬼君的对话,总觉得很像是在说相声。”
      我瞄了那呆子一眼,“他的确是很可笑。”
      那呆子哼了一声,气呼呼的样子。
      吃完便当,那呆子又端出了三块芝士蛋糕出来,我伸手去拿,他却是打掉了我的手,“芝士蛋糕没有你的份。”虽然他这样说,我还是将芝士蛋糕抢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得精光,那家伙气得整张脸都鼓了起来,就像一只打满气的气球。
      九轩对那呆子说道,“四月一日君,要不然我的分你一半。”
      那呆子笑容满面,“没关系的,我在侑子小姐的店里已经吃过了。”
      本田佳织吃了一口蛋糕,感动得快哭了,“真想把你拐回家,做我们家的大厨……”
      那呆子笑道,“你喜欢就好了。”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时却是幽怨到极点,嘴里不停念叨叨的,看我也没用,我也不能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我就这样一直和他对视着,直到短暂的午休结束。
      回到教室,我不禁想起刚才和他毫无意义的对视,幼稚并且可笑,不过以前都没有发现,其实他的眼睛很好看。
      我走出弓道社时,本田佳织叉着手站在门口等着我,我问她,“还有什么事?”
      她说道,“只不过是想和你一块走而已。”
      我沉默了一下,说道,“好。”
      我和她相顾无言地走着,走到一家超市门前她突然停了下来,对我说道,“你变了呢?”
      我说道,“你的样子也变了。”变得比以前更顺眼了。
      她摇了摇头,微笑道,“我指的不是容貌,而是内心,是因为遇见某些人吧。”
      我说道,“大概吧。”
      她脸上带着落寞的笑,“你是喜欢那个人的吧。”
      我没有回答,但是心却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原来在不经意之间,那个人已经走了进来。
      她又自信慢慢地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会凭我自己的实力将你从九轩葵手中抢过来的。”
      九轩?我很好奇她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构造,居然会把那个人想成是九轩,真的是难以想象。
      我开口说道,“我并不喜欢九轩。”
      本田佳织眼中放出了光芒,“这么说来,我的机会会更大。”
      我摇了摇头,低声在她耳畔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许久才回过来神来,“你到底喜欢他那一点?”
      我想了一下,说道,“他做饭很好吃。”
      她不服道,“我会很努力地做出比他更好吃的饭菜,到时候你就和我在一块吧。”
      我说道,“即使你做了比他更好吃的饭菜,我们也是不能在一块的。”
      她问道,“为什么?”
      我说道,“因为我喜欢的还是他……做的饭菜。”
      她有些沮丧地低着头,“我明白了。”
      她立马又恢复了元气,指着我大喊道,“百目鬼你是世界上最没眼光的男人,我以后喜欢的男人一定会比你优秀一百倍,一千倍……”
      我说道,“我很期待那一天。”
      回到家里,母亲一开口就问我,“今天有没有见到佳织?”
      我照实回答道,“早上出门的时候就看见她了,午饭也是和她一块吃的,放学也是和她一块回来的。”
      母亲说道,“佳织是一个好孩子,要是以后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我说道,“我不会和她在一起的。”
      母亲嗔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老是说这种话,你就不能稍微一点顺着母亲吗?”你以为你还是三岁的小孩,任何事情都需要顺着你的意吗?
      我说道,“刚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和她说得很清楚了,我和她之间不会有什么可能性的。”
      母亲叹了口气,“你这孩子……”
      父亲下了班,提着公文包走了进来,“你们两个在聊什么有趣的话题,也说给我听一听。”
      于是母亲将我和她的对话向父亲复述了一遍,父亲摸了摸下巴,“恋爱这种事情还是有着年轻人他们去吧,我们这些老人家插手也不太好……而且有一个几乎每天都给小静做便当的人,你还用得着担心什么。”
      母亲恍然大悟道,“你说得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父亲虽然经常被旁人标榜为成功人士,但是我觉得他唯一成功的是拥有一项可以说服我那固执的母亲的技能,总能救我于危难之中。
      眨眼间一个星期便过去了,本田佳织再也没来找过我,据和她同班的同学说,她现在经常和一个同班的男同学出双入对,终于有人肯收了她这个妖孽,也算是那位男同学的一大功德。

      吃完早饭,母亲便打发我去打扫寺庙前的庭院,地上尽是枯黄的落叶,不少干枯的枝干都结了蜘蛛网,真是奇怪,明明每天都在打扫,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蜘蛛网,打扫到靠近围墙的地方,我正想休息一下,那呆子却在外面探了个头进来,鬼鬼祟祟的,他见到我又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没想到你这个面瘫脸真的在这里。”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我将手中的扫帚塞到他手中,“帮忙打扫。“
      他气鼓鼓的,“喂,我可是客人,你让我做这种事,你好意思吗?”
      根本没有把你当作客人。虽然很想这样说,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虽然他嘴里念叨叨的,但是还是认真地打扫了起来,只不过是一个别扭的家伙而已。
      我打扫干净最后一个角落,回过头去看,那呆子的手臂被蜘蛛网粘住了,而且他死活挣不开。
      我走到他面前,“你这个呆子。”
      他反驳道,“百目鬼你这个……”
      我塞住了耳朵不去听,反正这些话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话。
      待他说完了,我随手拿起地上的一支枯枝,捅破了那个蜘蛛网,这个蜘蛛网和我以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强度上更加的柔韧,就像有弹性的丝线,不过无所谓了,只是一个蜘蛛网。
      换好衣服,我便拎着书包和他一块离开了家里。
      他在说了一大堆的废话后,问我,“最近好像没有看见你和佳织在一起,她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
      我说道,“我已经和她说,我们之间没有发展的可能性。”
      他用力地往我的脑袋拍了一下,“你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你居然拒绝了……实在是太可恶,还有我一点都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可爱的女孩子喜欢你……”
      我说道,“要是每个女孩子向我表白的女孩子,我都接受,那我岂不是罪人。”
      他顿时哑口无言,直直地看着我。
      我马上将目光转向别处,“今天中午的便当有没有做厚蛋烧和炭烧章鱼?”
      他撇着嘴,“切,脑子里只有食物的家伙。”
      我的脑子里除了食物其实还有别的东西,只是还没有到开口的时候。
      他拎着书包和便当盒快步走去,想要和我拉开距离,不过没关系,我的腿比他的腿长,无论怎么走,我都能跟得上的。
      上完选修的急救课,我便拎着书包向小树林走去,是跟那呆子和九轩约定一起吃午饭的地方,我去到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到了,果然上音乐鉴赏课轻松得很。
      那呆子看见我又过聒噪起来了,“喂,你这么迟才过来让小葵那么可爱的女孩子等你,好意思吗?”
      我说道,“急救课耗时比较长,没有办法。”
      九轩笑眯眯地对我说道,“百目鬼君选修的是急救课,真的是很厉害。”
      那家伙企图挽回自己在九轩心中的形象,“小葵,这家伙是那种粗手笨脚的人……肯定学不到什么急救的方法的。”
      我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救你这种呆子还是足足有余的。”
      那家伙咬牙切齿的,半天才吐出了一个“哼”。
      不知道为何,右眼痒痒的,我挠了一下便不去理会了,埋头苦吃,吃到一半的时候,右眼不停地抽痛,没过多久抽痛感却消失了,大概是有灰尘飞了进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回到教室上课时,右眼眼皮又不停地抽痛起来了,完全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停课,只能潦草地抄下笔记等回家再将遗漏的内容补回来。
      下课铃声响起,我如释重负地走出了教室,九轩因为社团还有一些事情要忙,只能我们两个人走了。
      没走上一百米,那呆子又开始埋怨了,“真是的,怎么又变成我们人了,我想和小葵一块回去啊……”
      右眼又开始抽痛起来,我捂住了右眼,感觉到有一些丝线状的死死地缠住了眼皮,我的左眼清楚地看到,是蜘蛛网,我拼了命想要睁开右眼,但是死活睁不开。
      那呆子问我道,“怎么了,今天中午的灰尘还没弄出来?”
      我说道,“应该不是灰尘,眼睛睁不开。”
      那呆子急了,“我们快去医院。”
      真的是一点都没自觉性的家伙,我说道,“我想去医院也没有什么用。”
      他问道,“为什么?”
      我缓慢地松开捂住右眼的手,“我从来没听说过有眼睛因粘上了蜘蛛网而无法睁开的病。”这并不是病,而是涉及到鬼怪那个方的事情了。
      他听到我的话更加紧张了,“除了这种事情,你居然还能那么冷静地说出这种话。”
      要是不冷静,他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按照他这种性子。
      他拽着我手说道,“对了,侑子小姐说不定会知道什么,我们到店里去。”
      我说道,“不可能的。”
      他继续追问道,“为什么?”
      我捂着抽痛的右眼,“我是没有办法去那个人的店里的。”在百鬼夜行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亲口向我证实了,我没有必要白走一趟。
      那家伙还是死拽着我,想要将我拽去那个店,最后还是被我拒绝了,那个人是不会让我进那个店的。
      我跌跌撞撞地走回家里,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母亲担心地过来问我,“这是怎么回事,一回来就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我只是在弓道社训练得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可以了。”我怕她看到我的眼睛成了这个样子,只好找了个搪塞的理由。
      母亲继续说道,“我在门口放下饭菜,记得吃。”
      “我知道了。”我答道。
      待母亲的身影离开了,我才敢伸出手去将饭菜拿了进来,吃饱了就应该开始想眼睛的问题了,我试图着睁开眼睛,但还是睁不开,果然还是不行吗,要是这辈子我的右眼都睁不开,未来又会变成怎样……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沙沙的声音,会是谁呢,我打开了门,却什么也没有看见,突然一阵古怪的气流直直地向我袭来,待那气流消失掉,我发现粘在右眼的蜘蛛网已经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右眼上面的蜘蛛网已经不见了,但是我仍是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在我不察觉的时候已经发生了,这又会是什么?

      次日清晨,我拎着书包走出家门时,看见那呆子快步地向前走,大概是不想见到我。
      “喂。”我喊住了他。
      “我不叫‘喂’。”他非常认真地回答我,连头都没回快步地往前走,像是在逃避我一样。
      我又喊了一声,“喂。”
      “我说过了,我不叫‘喂’。”他说完,仍旧是没有回头,脚下的步伐迈得更大了。
      我继续对他说道,“我的眼睛好了,那蜘蛛网一样的东西不见了。”
      听到这话他才停了下来,他还没有回过头,“是吗?”
      我感到隐隐的不妥,他的脚步迈出去的时候,我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他侧过脸来时,我看见他的右眼绑了一个眼罩,这家伙……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强忍住内心的怒气,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敷衍回答我,“只是眼睛有点发炎。”到了这个地步,这家伙还想继续隐瞒下去,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再一次质问他,“你做了什么?”
      他装作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我有些忍不住了,拽着他衣领,直接问他,“我在问你,为了要拿走我眼睛上的蜘蛛网,你做了什么?”
      我不管他的阻止扯掉他右眼上的眼罩,他右眼的整个眼珠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眼白。
      这家伙做任何事情完全不顾虑后果或者说是明知道后果还非得去做,像上次一样,接近那个鬼妇,差点连命都丢了,吸取教训还没多久,他又弄出这么一出,这一次更是用自己的眼睛去换我的眼睛,一点都不顾虑……还有那个女人明知道这样会让他失去眼睛,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要是这家伙的眼睛拿不回来怎么办……
      我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般混乱,许久才冷静了下来,“把那个女人叫来。”
      这家伙很疑惑地看着我,我强调道,“因为我没有办法进入那个店,所以你把她叫来,马上。”
      这家伙还是在搪塞,“可是……现在还要上学,还有我为什么要……”
      他还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我几乎是朝着他吼了出来,“快去叫她来。”
      侑子小姐出现在我面前时,那家伙并没有一块过来,应该是不想面对我。
      我开门见山对她说道,“麻烦请你将四月一日的眼睛恢复原状。”
      “夺走四月一日右眼的是蜘蛛,在你右眼粘上蜘蛛网的也是。昨天四月一日他说,既然如此,只要让蜘蛛恨我胜过百目鬼,怨恨就会转移到我身上了?我回答他,是啊。接着将他希望知道的那个方法告诉了他。”她静静地叙说着,
      “为什么?”
      她的脸变得认真起来,“因为这是四月一日的愿望
      “可是你明知道那家伙会变成这样子,为什么还是答应了他?”
      “没错,能实现愿望,那家店就是为此而存在的,人类这种不可思议的生物,有各种各样的愿望,尽管在别人眼中是不幸的愿望,但有时对本人而言,却是幸福的。”
      “既然这样,请告诉我将眼睛从蜘蛛那里夺回来的方法。”
      她严正地拒绝了我,“不可能的,为了夺回那只眼睛,这次得轮到百目鬼你失去右眼,要是同等的愿望,先送到我这里的先有优先处理。”
      愿望优先原则,那家伙在那家店打了那么久的工应该很清楚这一点,也正是清楚这一点,这家伙才有恃无恐地向侑子小姐问了那个方法……太可恶了……
      侑子小姐微笑着问我,“你在生气吧?”
      我说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她说道,“你是在生四月一日的气,没错吧。你可以生气没有关系,为了救人而伤害自己是多么的伤害对方,而且如果是珍惜自己的人就更不用说了。那孩子还不了解这个道理,你只要好好地教导他这个道理,然后一点一点地去改变他。”
      改变他?可以做得到吗,这么固执的一个家伙。

      我思绪非常凌乱地回到家里,母亲做的可口饭菜也食之无味,我吃下一碗饭便放下碗筷,正想回到房间,母亲却叫住了我,“身体又不舒坦了?”
      我摇了摇头,“心情不是很好。”
      父亲问道,“是和那个给你做便当的吵架了?”
      我说道,“应该算是吧……”从某种程度上说,的确算是。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没关系的,当年我和你母亲也是经常吵架的,没过多久就能和好了。”
      母亲愠怒道,“你怎么老是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父亲没理会母亲的话,继续对说道,“在我年轻的时候,你的祖父曾经对我说过,好好珍惜那个给你做饭的女孩,现在我想把这句话传给你……”
      我忍住笑意,“我知道了。”要是那家伙知道自己被误会成女孩,肯定会气得活蹦乱跳的,想想就觉得很好玩,但是那家伙的右眼……
      我不能再将时间浪费在自己的心情上,我站起来向父亲母亲鞠了一躬,“我去祖父的仓库查阅一下资料。”
      我走进祖父的仓库,里面只有一盏昏暗的白炽灯,我根据书架上的书的书名,将有用的书一本一本地拣出来,堆成一堆,才整理了一个多小时就拣出了三十多本书,这也得看上几天时间了……剩下的等明天再整理。
      我抱着几本书回到房间翻阅,但都没有涉及到蜘蛛,我刚拿起另一本书,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是母亲,“我做了点点心,拿过来给你吃。”
      我推开房门,拿过母亲端着的点心,“母亲,辛苦你了。”
      母亲瞄了我的房间一眼,她看到我堆在地上的书,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的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离开了。
      我一页一页地翻阅着那些书,像着了魔一样,那怕那些书里根本连蜘蛛的字眼都没有涉及到,但是那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想放弃,要是连我都说放弃,那家伙的右眼更加拿不回来了。
      翻完手中这本书的最后一页,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了起来,已经那么晚了,也该是时候去睡觉了,剩下的几本书明天带回学校继续看吧。
      我熄了灯,躺在床上一下子就睡着了。

      翻了几天的书,还是没有找到一个确切的能把眼睛夺回来的办法,我躺在仓库的地面上,看着在几年前修整过的房顶,我侧过身时,看见书架与地面的缝隙之间藏着几本书,我伸手去将这几本书都拿了出来,其中还有一本是手写的,上面全是灰尘,祖父到底是处于什么考虑才将这些书收到了书架下,现在已经无从考究了。
      我抱着一沓书正要走回自己的房间,却发现那呆子站在当时那个蜘蛛网所处的地方,纠结地捂住了没有了眼球的右眼,现在应该还是很痛吧?
      我开口问他,“眼睛会痛吗?”
      他吃惊地瞪了我一眼,“别老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冒出来吓人。”
      我瞄了他一眼,再次强调,“眼睛会痛吗?”
      他逞强的回答道,“才不会痛,我没事。”
      天色快要黑了,这种时刻最多那些东西出没了,我开口对他说道,“你快点回去打工吧,在只有一只眼睛能看到东西的时候,不要四处乱逛。”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的。”这家伙握拳愤愤的样子,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如果不是小葵让我来,谁会来这里,这是小葵要借给你的书,快点感谢吧,并且先上感恩的祈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傻。
      他注意到我手上的书,问道,“你手上怎么拿着那么多的书,是去了图书馆?”
      我说道,“是我家里仓库的东西。”
      这家伙抬头看到仓库时,又是一惊一乍的,“听说你的祖父是寺庙里的住持?”
      我答道,“没错。”这家伙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问题。
      “那么,你说要在家里做的事情,是要整理仓库?”他弯下腰去看我拿着的书的书名,这家伙要是知道我在找拿回他右眼的方法,又不知道会说什么不找边际的话了,然后阻止我去找。
      我转移话题道,“你不用去打工吗,还是你想帮忙打扫的话,扫帚在那边。”
      “谁会想要帮你打扫啊。”这家伙甩下这句话气鼓鼓地离开了。
      走了,我也能稍微安下心来了。
      吃完晚饭,我继续到仓库去查阅那些书,查了好几个小时,其中有一本书说道了蜘蛛的诅咒,但并没有取回眼睛的具体方法,接下来得去看一下东侧的那些书了,这个时候仓库的大门被打开了,那个呆子手中拎着一个呆子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是四月一日大爷我。”
      都这么晚了,这家伙还过来,真是一点都不怕死,不过看这呆子还是精神奕奕的样子,就知道那些奇怪的东西没跟上来,看来是符咒的作用,他呆在这里至少是安全的。
      趁着那家伙还在发愣,我打开了他带过来的便当吃了起来,这家伙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抓狂……
      我吃完便当,这家伙问我,“你是在调查,让我的眼睛恢复的方法?”
      我没有回答他,他轻描淡写道,“其实我不在乎维持这个样子。”
      “我在乎。”我在乎,并不仅仅你的右眼是因为我而失去的,更是因为你在我心里很重要。
      虽然叫了这家伙快点回去,但他还是坚持留下来调查,罢了,由着他吧。
      这家伙手忙脚乱地走去楼梯下放着书的地方,他一个不小心,将楼梯上的一块木板给卸了下来,一个被纸包着的东西从上掉了下来。
      我走过去,将包着的封皮拆开了,里面是一本用旧式书法手写的本子,是祖父的笔迹。
      我随意地翻开看看,却没料到一翻开里面就是如何夺回眼睛的办法。
      那家伙诧异道,“怎么可能那么巧?”
      我将上面的文字念了出来,“在新月的夜里,汲取井水,清洗那边看不到的眼睛,把那些水……”
      突然从一旁传来了“沙沙”的声音,九轩借给我的那本书哗啦啦地自动打开了来,书里面的文字在移动,最后化作一条蛇状的黑色物体飞了出来,奔着我手中的书飞了进去,我想要护着那本书,那家伙却拽着我衣后领,将拽到了后面,待反应过来时,那本书上的文字正被动那条蛇状的黑色物体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拿回眼睛的方法,我不能让那玩意儿将上面的文字吃得一干二净,我正要走向前,他却阻拦着我,不让我上前,在我快要触碰的那本书的时候,他却拿着一本黑色的书将那本书压住了。
      我想要将书从下面拿出来的时候,他又阻拦我,“我叫你住手,没有对策,我们能怎么样。我的事情并不重要,你不要再管了。”
      我说道,“既然这样,我的事情也不重要。”
      他大吼道,“怎么可能不重要。”
      他把所有人都看得很重要,却把把自己放在一个不重要的位置,真是一个呆子。
      他嘴里念叨着,“要是侑子小姐在这里就好了。”
      那个女人真的出现在仓库门口,就像事先知道这一件事情又或者说是这根本就是她安排好的,她用仓库四角的符咒,轻松地将吃掉文字的书虫解决掉,书虫这名字还她告诉我的。
      我再次翻开那本书的时候,里面除了插图,连一个文字都没有留下,这回真的是麻烦了,那女人拿起九轩借我的书,表情非常严肃地问我,“这本书是谁的?”
      那家伙回答道,“是小葵的。”
      那个女人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像是怕说穿了什么。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但是有一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是不能改变的了。
      这几天放学,我都是和那呆子二人一块回去的,虽然那呆子每次看起来都乐呵乐呵的,但是一安静下来的时候,我总是看见他伸手想要去触碰自己的右眼,怕我看见,又将手收了回来。
      上体育课的时候,经过走廊,他站在玻璃窗前愣住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倒影,喃喃道,“已经回不来了吧?”
      尽管这呆子平时对我大呼小喝,但果然还是不想看到他变成这个样子,我要去那个店找那个女人,她一定知道些什么的。
      我走到那个店面前,对我而言,这个店是并不存在的,我看到的只有一大丛荒草,还有迎面而来的突兀感,在这里等她或许说不上是什么好方法,但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等了许久,她才从里面走了出来,主动向我打招呼,“哎呀,是百目鬼啊。”
      我问她,“是不是要出门?”
      她说道,“因为四月一日出门了,所以要出去买点东西。”
      我想,她应该让他去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吧。
      她说道,“你会在这里等我,也就表示你有事找我。”
      我说道,“我在这里只看得到荒废的到倒塌的围墙和荒废土地。”
      她笑道,“因为百目鬼你没有必要到这个店里来,所以也没有必要看见。”
      真是一个狡猾的女人,她问我道,“你有什么事吗?”
      我于是开门见山道,“四月一日的右眼已经回不来了吗?”
      她说道,“为什么会这样说?”
      我照实说道,“他看着学校的玻璃窗上的自己,一遍自言自语地说,回不来了吗?”
      她笑了,“四月一日真是不能小看的孩子呢?他的右眼是拿不回来了。”
      我问道,“为什么?明明你可以将另一个去掉我右眼上蜘蛛网的方法告诉他的……”
      她说道,“如果我说我不知道那个方法,你信吗?”
      我摇了摇头,“我不信。”
      她说道,“这样会让我很伤心的?不过你说的确是真的,我知道那个方法,但是我也无法阻止四月一日失去右眼,而且他也需要知道一个道理。”
      我说道,“为什么无法阻止?”
      她说道,“是对等的代价,他要和那个人共同承担的。”
      我想继续追问下去,她却说道,“而那些事情就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了。”
      我说道,“可是……”
      她说道,“没关系的,他不是还有你在吗?”
      我问她,“把我的右眼给他吧,你可以做得到吧?”
      她说道,“可以做得到,不过百目鬼你只能支付一半的代价,所以与之对应的,我会拿走你的右眼的一半,你的右眼视力会下降一半。”
      “没关系,只要那家伙……”我说道。
      她拿走了我右眼的一半,正如她说的,我右眼的视力下降了一半,我问起她代价的时候,她笑着说道,“在此之前已经有人支付了。”
      我问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说道,“有关客人的资料,我们是要保密的。”
      我问道,“不是我应该知道的事情吗?”
      她点了点头,“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四月一日就拜托你了。”说罢她便离开了。

      次日清晨,我刚走出家门,就看见那家伙气势冲冲地递了一个便当盒过来,他的一只眼睛和的眼睛颜色是相同的,“便当。”
      我疑惑道,“然后咧?”他到底想做什么。
      然后他又强调道,“这是本大爷做的便当。”
      我说道,“那又怎样……”
      他有些不耐烦了,“因为你总是像呆子一样埋头苦吃,所以这个便当很重,所以你得提去学校,不能总是我提去学校……所以”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算是谢礼吗,这家伙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说声谢谢吗,会对我说谢谢,也不像是他的性格。
      我拎起便当盒,“一人一半啊。”我的右眼给你一半。
      这家伙愣了一下,抓狂起来,又开始语无伦次了,大概是太别扭了?

      Chapter 6 花火

      生命如花火般转瞬即逝,但愿能在能在盛放的那一瞬遇见你。

      早上起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沥沥的,我换好衣服走出饭厅,母亲已经准备好早饭了,父亲笑眯眯地捧着碗喝汤。
      我坐下来喝了一口汤,“这雨应该不会下大吧?”
      父亲放下汤碗,开始吃饭,“倒不会下大,不过按照天气预报的说法,这场雨过后,天气可是会转凉。”
      母亲附和道,“你待会回学校记得带上一件外套。”
      我“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喝汤。
      母亲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不能多说一两句话吗?”
      父亲说道,“没关系的,沉默寡言反而能衬托出我们家小静的沉稳。”
      我开口问父亲,“父亲,你知道有关书虫的事情吗?”
      父亲思索一下,“你还很小的时候,有一个藏书人拿了很多书来让你的祖父将这些书恢复原状,这些书的文字好像都被书虫给吃得一干二净了,你的祖父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些书恢复原状……”
      我问道,“你知道祖父是用什么方法将这些书恢复原状吗?”
      父亲说道,“这个只有你的祖父才知道了,不过那一年还有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一个老太太带着她的孙女过来找你的祖父,说是能不能改变这孩子的体质。”
      我疑惑道,“是和我一样身体不好吗?”
      父亲摇了摇头,“不是,那个孩子的体质会给她周围的人招来厄运,不过那孩子还真是可怜,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会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九轩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孩子后来怎样了?”
      父亲继续说道,“你的祖父说,那孩子的体质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最后那位老太太带着那孩子回去,几天后,你的祖父就生了一场大病,身体也比以前差了很多……”
      “你们两父子别老是说这种神神怪怪的事情。”母亲有些愠怒,最后将目光移向了我,“还有你,你可是接受过科学教育的高中生……”
      “可是,有些东西我们看不到,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我吃完碗里的饭菜,拎起书包,“我回学校了。”
      我没有回头去看母亲,我害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我撑着伞,大步走出了家门。
      没走上几步,我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我,“百目鬼君,百目鬼君……”
      我停下来,回头一看,是九轩,看到她我不禁想起了那个女人看到她那本书时脸上奇怪的表情,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
      “早上好。”我向她问候道。
      “日安,我还以为百目鬼君是和四月一日君一块走的。“她笑眯眯地说道。
      “你觉得那家伙会乐意和我一块走吗?他最乐意就是和你一块走。”和我一块走,那家伙肯定会不停地吐槽我。
      “不是的,四月一日君应该更喜欢和百目鬼君在一起。”她说道,“尽管我非常不想承认。”
      我问她,“为什么?”
      “最近四月一日虽然一直都有约我放学一块回去,但是他约定的时间都是我没有空而百目鬼有空的时间,不过他本人一直没有察觉。”
      “为什么要告诉我?”
      “只是单纯地觉得对百目鬼君不太公平,而且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四月一日能和百目鬼君更亲近。”她脸上带着非常勉强的笑意。
      “是因为你不能靠近他吧,你的体质,会给他带来伤害。”我淡淡道。
      “事实的确是这样,不过似乎百目鬼君在场的时候,四月一日受到的影响会少一点……不过我已经决定了,以后都和四月一日君保持一定的距离。”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受。
      “那家伙会很难过的。”
      “但是,每一次我靠近四月一日君总会给他带来一些不幸的事情。”
      “他是一个固执的人,决定了的事情就非做不可,所以我想即使你和他保持了距离,他还是会继续接近你,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人。”
      “可是,我总不能看着四月一日君……”
      我非常肯定地说道,“不会的,在此之前,我一定会阻止他。”
      回到教室,那家伙早已经到了,正低头写作业,不时抓狂地捂住脑袋,大概是解答不出来,我拿着一本教科书走到他面前,装作偶然路过,“笨蛋,这么简单的题目居然都不会,将公式变形一下,再将需要的条件一个一个地算出来就可以了……”
      那家伙非常不满地瞪了我一眼,“少啰嗦,我自己会将答案解答出来……百目鬼,你这家伙少来干涉我……”
      如果能将答案解答出来是极好,只怕他一直没有办法将答案解答出来,却一直地固执于这个答案。方法不止一个,答案也不止一个,正确的答案,错误的答案,又或者是没有答案的。
      上体育课的时候又下起了雨,只能转移到体育馆去上课,几个逃了课的学长在篮球场上打球,在进行一些常规的训练后,体育老师就让我们自由活动。那些学长就和我们班的男生挑起了事端,吵了起来,这些人就不能给我少添点乱吗?
      我前去劝解,却被那些人狂骂了一顿,我正想让人去叫老师过来,没想到一只篮球扔了过来,直直地砸在为首的那位学长脸上,那位学长整张脸都黑了。
      “是男人的话就打上一场,别在那里啰啰嗦嗦。”是那个呆子。
      那呆子看到我,马上将脸撇去另一边,“别误会,我只是……看不惯而已,不是在帮你。”
      “我知道。”我转身对同班的人说,“有谁想和他们打一场就站出来。”
      那呆子站了出来,“虽然不想和你这家伙同一个队,但是为了班集体我就勉为其难地和你一队吧,还有你别拖我后腿。”
      那呆子再加上那几个被挑衅的,人数刚好,我拍了一下手中的篮球,对为首的学长说道,“那么开始吧。”
      那位学长嘲讽地看了我们一眼,“我怕你们连自己是怎么输的都不清楚。”真的是有够自负。
      “我将这话原封不动地归还给你们。”我冷冷道。
      篮球并不是我最擅长的运动,但我想对付他们这些人,已经绰绰有余了。
      篮球其实就是一种掠夺游戏,只要你不违反规则地从别人手上夺走篮球,整个比赛的结果就基本敲定了。
      我投进最后一个球的时候,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我们以压倒性的优势赢了这场比赛,那几个学长只得怏怏地离开了。
      九轩马上过来祝贺道,“恭喜你们赢了比赛,百目鬼君和四月一日君真的是配合得很有默契呢。”
      “喂,百目鬼,对我感恩戴德吧,如果不是我传球给你……”那家伙又开始念叨了,我塞住耳朵,任由他在那里自言自语。
      “今天中午的便当作了什么?”我问他。
      “三文鱼寿司,厚蛋烧,豆皮寿司,还有饭团,甜品是玫瑰果冻。”这家伙如数家珍。
      “听起来就让人忍不住期待待会午饭时刻的到来。”九轩说道。
      “但是这种搭配,感觉很奇怪。”我说道。
      那家伙气鼓鼓地说道,“这些东西都你要求做的,奇怪也是你的品味奇怪……你好意思说我吗?”
      走出体育馆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我们三人冒着雨狂奔到临近的空无一人的美术教室,吃下了这个学期最为狼狈的一顿午饭。
      下午的时候,温度开始下降,冷风一吹进教室,大家都冷得直哆嗦,好不容易才等到放学,班里的人都搓着手走出了教室,隔壁班的一个同学将九轩叫了出去,好像是有关班里的事情,这一次也只有我们两个人一块回去。
      “为什么我每一次想要和小葵一块回去,结果都会变成和你一块走……肯定有什么东西对我下了诅咒……”他又在自说自话了,我能做的就是塞住耳朵,不去听。
      “喂,百目鬼,不准无……哈啾……哈啾,不准时无视……哈啾……我。”他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大概是天气变化得太快,有点适应不过来。
      我打开书包,拿出母亲早上塞进去的外套,递给他,“穿上,我可不想被你传染感冒。”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推脱,穿上了外套,还中气十足地冲着我叫嚷,“喂,百目鬼,就算你把衣服给了我穿,我也不会感谢你的。”
      我从来没有希望过他会说声感谢,像他这样别扭的人,即使是感谢大概也说不出口。
      “明天继续给我做便当。”我说道。
      “喂,你未必太得寸进尺了,我都给你做了几个星期的便当,你还不知足吗……”
      几个星期的便当?做一辈子的便当才差不多。不过这样的话,现在还不能说出口。
      没走上几步路,这阴沉的天又下起了雨,冷冰冰的雨水,我从书包拿出了雨伞,打开了,将伞的一半撑到了他头上,“走吧。”
      “我看你这书包真像哆啦A梦的百宝袋,什么东西都有。”他说道。
      “所以你很像大雄。”我说道。
      他有些愠怒,“喂,我哪里像大雄?”
      “侑子小姐说的,你像大雄一样哭着喊着地回来寻求帮忙……”
      “百目鬼……你这家伙……”他咬牙切齿道。
      于是乎,这家伙一直在说废话,直到走到我家门口他才消停下来。
      我问他,“你是要回那家店吧?”
      他说道,“是这样又怎样?”
      我将手上的伞塞到他手上,“现在还下着雨,带上这个。”
      他转过头,“为什么我非得借你的伞不可?”这个固执的家伙。
      “你也不想有人看到你会难过,还有九轩。”我说道。
      他愣住了,许久才蹦出一句话,“明天我再将伞和衣服还你。”
      看着他远去,我才走进了家门,母亲看到我这狼狈样子,皱了皱眉,“赶紧去换件衣服出来吃饭。”
      我换了一件便服出来,母亲便问我,“我不是在你的书包放了外套和伞,怎么回来的时候浑湿成了这个样子?”
      我说道,“我把伞和衣服都借给了别人。”
      母亲叹了口气,“你你这孩子……”
      我转移话题道,“父亲怎么还没回来?”
      “你父亲今天晚上要加班,回不来吃饭了,你们老师刚才打电话了。”
      “有什么事情吗?”我扒了口饭。
      “听你们老师说你们这个学期末就要文理分科了,你做好决定了没有。”母亲询问道。
      “我会选理科的,我要念医科。”从那家伙现在的成绩来看,他应该会选文科,不过没关系,大学还是会在同一个学校。
      刚吃完饭,天色便暗了下来,带着湿气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看来是要下一场大雨了,我关好客厅的门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继续去看那本没看完的书本,一阵猛风吹来,将窗吹开了,雨水噼里啪啦地撇了进来,我伸手去关窗,却看见了在雨中盛放的烟火,只有右眼看得到,应该是那家伙看到的东西。
      不过在雨中盛放的烟火,还真是漂亮,让人可惜的是这场景很快就消失了,好景不常,这也是人生的道理。
      我在老师和弓道社社长的建议下报名参加了市里的弓道比赛,放学和他们一块走这个约定只能暂时作罢了。
      放学后,我便和同班的社员一块到弓道社进行训练,备战两个星期后的比赛,那家伙见不在,能和九轩独处,乐得屁颠屁颠的,没关系,比赛结束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我将箭搭在弓弦上,瞄准靶心,拉开了弓弦,啪地一声,弓箭正中靶心……我连射十几支箭,几乎都落在了靶心上,按照这种状态,比赛想要输,真的很难,
      我安心地坐了下来,喝了口水,抬起头想要去看其他社员的练习时,却看见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仰视一颗盛放的樱花树的场景,也是透过那家伙的右眼看到的,这小孩的神情和那是在河边时他的神情很像,不过却不一样,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棵樱花树应该是我家附近的那棵。
      “百目鬼,轮到你了。”一个社员提醒我。
      我点了点头,站起来,继续进行训练,那个小孩该不会是妖怪或者幽灵吧,要是发生了和上次一样的事情,就棘手。
      明天,明天一定要好好地问一下他。

      午休时间,我和这家伙说起右眼所看到的东西,他似乎很讨厌我能透过他的右眼看到他所看到的东西,一惊一乍的,透过他的右眼看到的东西似乎都是我平时所看不到的东西,或者说是拥有力量的人和生物
      但是他在樱花树下看到的那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是人,还是灵异体,如果是人的话就还好说,如果不是人,又可能招惹来鬼妇这种事情,不得不提防。
      我问他,“那孩子……”
      他像看穿我心中的想法,非常肯定地回答,“是人啊,小葵说的,她在电视上看到的少女灵能师。”
      “这么说来,那个孩子也是拥有能力的?”
      他沉默地低下了头,忧心忡忡,直到吃完了饭,他才开口说话,“午休时间快结束了,我们回教室吧。”
      走到走廊时,外面又下起了雨,他怔愣在玻璃窗前,“下雨了。”
      “这种季节会下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樱花会被雨水打掉很多……”难得一次他没有反驳我。
      他很在意的吧,那个在站在樱花树下的孩子,以致上课一直在走神,老师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他也没有答上。
      放学回到家里,母亲并不在,桌上留了一张纸条:小静,我和你的父亲有事到一友人家里,晚饭已经做好了,你待会热一下就可以了。
      我抬起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时间还早得很,不如到仓库去找几本书来看看,我换上了便服,撑着伞到仓库去。
      一打开门,是扑面而来的陈旧气息,我在地上坐了下来,翻阅地上摞成一堆的书,瞥见被书虫啃啮得几乎一个字都没留下的那本书,不经意就拿了起来,一页一页翻开,最后还是合上了它。
      已经失去了的,是没有办法挽回的,过多地去想过往,无疑是在给自己锁上镣铐。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带着强烈凉意的风不停地灌了进来,吹得地上的书本哗哗作响,我走到门口想要关上门,右眼却又看见了那家伙所看到的场景,那个孩子站在樱花树下,雨水不停地将樱花打落,还有一把撑在那孩子头上的伞。
      那家伙,果然是个笨蛋。
      我以为这场景很快就消失了,却看见一个身着和服的女人站在樱花树上,漂亮极了,她应该不是人。
      右眼的视野很就转移到了我家附近的位置,那个身着和服的女人飘飘然然地向我家这边的位置飞去,那小孩说了些话,那家伙便将伞交到那孩子手中,最后是那个孩子渐行渐远的身影。
      果真是个呆子呢。
      我撑着伞走出了仓库,经过庭院时,仰起头时看见那个身着和服的女人站在最大的一棵樱花书上微笑着,原来是这样。
      我走出去没多久,就看见那家伙呆立在雨中,一脸的不知所措。
      “虽说笨蛋是不会感冒的,但是呆子还是会感冒的。”我将伞举到了他的头上。
      他怏怏地反驳了我一句,“谁是呆子啊?”
      真是个嘴硬的家伙,我将伞全都撑到他头上,“呆子。”
      他低着头没有说话,大概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反驳的借口了。
      我领着他回到家里,找了干毛巾还有我以前穿过,但是已经不合穿的衣服给他,我则去厨房给他弄生姜汤。
      我端着生姜汤出来时,他已经换好了衣服,拿着毛巾在擦拭头发。
      他问我,“那是什么?”
      “是生姜汤,祖父在天气冷的时候会经常做。”我现在鲜少感冒也是这个缘故吧。
      他喝了一口姜汤,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了,那棵树上……”
      “有个穿和服的女人吧,待会儿我会去诵经。”
      “你办得到吗?”他怀疑地看着我。
      “我只是有样学样罢了。”只是觉得要是什么都不去做的话,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
      “你现在还看得见那个女人吗?”
      “现在还是看得见,大概是因为你的震惊还没有平复吧。”
      他又问我,“百目鬼,你的家人平时是怎么称呼你的?”
      “静。”我回答他。
      “我的父母还在的时候,他们也是叫我君寻,小羽说好久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了,她明明有妈妈在,却很久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他说这话时,是说不出的难过,他也应该很久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了吧。
      不过他的名字是从我口中说出的话,他肯定会又纠结又抓狂。
      待那家伙走了之后,我学着像祖父那样去给那个樱花树上的女人念经,但是她只是微笑地看着我,然后朝远方看去,我的力量果然还是不够。
      次日午后,在我的委托下,那家伙和那个店的女主人来了,说是要在这里打麻将,实际上应该是为了超度樱花树上的那个女人,这种超度的方法,我在祖父写的书上看过,我能做的就是配合他们完成这一场超度。
      几场麻将下来,那家伙几乎每一局都输了,有人说过赌场失意的人,情场都会得意,不知道这话在这里适不适用。
      那个在樱花树上的女人微笑着消失掉了,就像那个女人说的,她往应该去的地方去了。
      尘归尘,土归土,说的就是这个吧。
      那家伙微笑道,“小羽也会很高兴吧。”
      我想要说些什么,对着他,却说不出口了,只要那家伙高兴就好了。
      那女人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将那家伙使唤去了厨房,然后对我说道,“这样可以结束这个委托了吗?”
      “是的,因为光靠我诵经还是不够的。”
      “不,对她来说,那似乎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她说道。
      凉风袭来,樱花漫天飞舞。

      又是几个星期,除了偶尔帮那家伙去完成客人的委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但是我的心却隐隐的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是日,我刚从弓道社出来,就看见了那家伙,他问我,“你的祖父是不是叫遥?”
      “我的祖父出现在你的梦里?”直觉这样告诉我。
      “抽烟的,而且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他继续说道。
      我擦了擦汗,“的确是听说过祖父年轻的时候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你祖父已经过世了吧?既然这样为什么会是那么年轻的模样,不对,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的祖父在梦里说过和你很合得来吧?”
      他猛地点了点头。
      “既然是这样,应该是有什么缘故吧?我的祖父除了能赶走灵魂,进行诅咒,好像还可以梦见像是预知梦一样的梦。”
      “然后,他让你带着气球出门吧?”
      他微笑道,“我出门的时候碰见小羽,就把气球交给她了。遥先生是知道我出门会见到小羽,才让我带着气球的吧。”
      真是个自作主张的家伙。
      他立马就转移话题,“还有给你做的便当,我和小羽吃光了。你中午去买面包吃吧。”
      这家伙……怎么老是做这种事。
      “就算你摆出这种表情来,没有就是没有。”他气急败坏道。
      我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的祖父让你将装满吉兆的气球给她?”
      他怔愣了一下,“不,遥先生只是说出门带着而已,并没有说要给任何人。”
      “换句话说,他没让你给任何人?”
      “是这样没错,但是……”
      “这样你不带着没问题吗?”这种不安的来由大概是这里吧。
      “没关系,因为我想给小羽。”他还是满脸的笑容。
      “今天你等我社团活动结束后再走……”我对他说。
      “为什么啊……”他不停地问我。
      我转身走回了弓道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任由他在那里抓狂。
      答案很简单,只是想你能好好地活着,但是即使是有答案,也是不能说出口,一旦说出口,那家伙又不知道会有什么奇怪的反应了。
      射了几支箭后,便觉得心愈加的不安,最后还是和社长请了假,急急忙忙地离开,那个家伙应该不会已经走出了校门了吧?
      我加快叫脚下的步伐,希望能赶上他,走到教学楼前,砰地一声,一个白色的物体从二楼掉了下来,只听见九轩尖叫了一声“四月一日君”,然后急急忙忙地走了下来,我低下头,那家伙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脑子里的那根弦嘣一声断裂了,这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我走到他跟前,抚了抚他苍白的脸,“喂,四月一日……四月一日。”
      九轩站在一旁,没有靠近,只是在不停地擦泪。
      他还是没有醒,我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想要拨通医院的急救电话,一只黑色的蝴蝶飞到了我身旁,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到那个店去,你和小葵。”
      “可是……我,进不了那个店。”
      “可以的,现在你可以进那个店。”
      我看了九轩一眼,“还愣在这做什么?快点过来帮忙,难道你想看着他流血过多致死吗?和我一块到那个店去。”
      她愣了一下,帮着将他弄到了我的背上,他头上的伤口在不停地流血,血不停地滴在我的衣服上,要是他死了,那我怎么办。
      我背着他,和九轩跟着那只蝴蝶,以最快的速度去到了那个店,这一次我终于看到了那个店,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这个店,一点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我和九轩走入那个店,店里的小全小多过来帮忙将那家伙扶了进去,那个女人表情非常严肃地对我和九轩,“使四月一日活下来,是你们两个的愿望吗?”
      九轩眼眶发红,“这个结果都是我导致的,代价应该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那个女人说道,“这个代价,一个人是无法承担的,所以我就让你们两个来了。”
      我认真地对她说,“只要能让他活下来,无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支付的。”
      九轩说道,“我也是,只要能让四月一日君活下来,还有不要让四月一日知道我支付了什么代价。”
      她笑了,“要是让四月一日听到,一定会哭得一塌涂地的,百目鬼所要支付的代价是和四月一日流的血同等的血量,至于小葵,要承担起四月一日所有的伤痕……”
      她说道,“那么,你们三个人的愿望由我来实现。”
      三个人?突然在她身后出现一个颀长的少年影子,影子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便消失了。
      他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她进去后不久,我的头上便开始流血,这是代价收取的过程吧。
      九轩因承担了他的伤口,疼得脸色惨白惨白的,她对我说,“百目鬼君,对不起,要不是我拍了四月一日君的肩膀,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百目鬼君你也不会……”
      “这种话,你还是留着对他说吧。”我说道。
      “百目鬼君,我不会对四月一日君说对不起的。”她仰着头说道。
      “为什么?”我问她。
      “因为像四月一日君那么温柔的人,我说了对不起,他会轻易地原谅我,所以我已经决定了,绝不能让四月一日君轻易地原谅自己,等他醒来了,我要笑得很灿烂地和他说清一切,然后和他说……再见……”说着说着她便忍不住哭了。
      我问她,“让他讨厌你,这是你的决定吗?”
      她擦掉脸上的泪水,“是我的决定。”
      快天黑的时候,紧闭的房间里传来了谈话的声音,可以辨认出那家伙虚弱的声音,总算是活下来了。
      九轩故作欢颜地走了进去,我靠着墙壁,有些头昏脑涨,但是还是将他们几人的对话尽收耳里,包括他们二人说好的戚风蛋糕,全部都听得一清二楚。
      九轩走出来时脸上还是故作的笑意,其实心里难过到不得了,“不要让他知道你知道戚风蛋糕的事情,因为这是我和四月一日君的秘密。”
      “不过,便当还是要三个人吃。”我想她应该理解这句话里的另一层意义。
      她错愕了一下,脸上绽放出笑意,“嗯。”
      九轩走后不久,那个女人便走了出来,“你和小葵都成了店里的客人,为了要实现愿望。”
      “实现愿望,不是这个店存在的意义吗?”
      “的确是这个样子。”她说道,“这一次你们的委托就到此结束了。”
      “那家……四月一日,就拜托你了。”我对她说道。
      她点了点头,“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为了避免父亲和母亲被吓到,我换下那一身血衣才敢回去。
      我混混沌沌地走进家门,抓起一个茶壶便猛地往嘴里灌水,母亲被我吓了一跳,“小静,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只是有点累,还有饭菜吗?”我说道。
      “已经给你留了,还热着呢?赶紧去吃吧。”母亲说道。
      我吃完饭,回到房间,倒在床上便睡着了,今天真是累得要命。

      大概过了六七天,从那个女人口中得知那个家伙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正常地到学校去,不过在很多方面还是需要注意一下。
      我拨通了九轩的电话,“那个女人也同你说了吧,他明天就可以回来了。”
      “我也是听侑子小姐说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她说道。
      “那家伙看到你应该会很高兴的。”
      “但是,百目鬼君……我……”
      “明天早上,我会去那里等他,你明天来或者不来,那就是你的决定。”
      “百目鬼君……”没等她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次日清晨,我早早就起来了,吃过早饭便出门了,天色虽已大亮了,但浓重的雾遮挡了视野,看不清。
      走到等候的地点,浓雾一点一点地散去了,几只小鸟落在电线上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
      “百目鬼君,来得真早啊。”是九轩的声音。
      “你还是来了呢。”我看着她。
      “我果然还是放不下四月一日君,明明知道自己给他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我还是想看到他微笑着的样子,我是不是很自私?”她低着头。
      “这并不是你的错,而且那家伙也已经做出了决定。”
      没过多久,那家伙便来了,肩上停着一只黄色的小鸟,他见到我和九轩又是一惊一乍的。
      还是九轩先开口说话,听到他们谈的话题有些无聊,想转移一下话题,我就用力地咳嗽了一声,然后盯着他看。
      他不满嘟囔道,“做……做什么?”
      “没事……”本来想要问他,身上的伤口怎么了,却死活说不出来。
      “百目鬼的意思是你身上的伤口怎么了?”九轩微笑着说道。
      “你怎么不自己说出来……”
      要是说了不好意思问他,绝对会被他嘲笑大半年的。
      停在他肩上的那只小鸟用嘴啄了啄他的衣领,吱吱喳喳叫个不停,九轩留意到了这只鸟,连连说可爱,于是他说要将这只鸟赠与九轩,大概是因为这只鸟具有什么特殊的力量,能够消弭九轩对周围的人影响。
      一如既往地吵吵闹闹地回到了学校,但愿日子能这般平淡下去。

      几天后,那家伙气呼呼地走到我面前,“喂,百目鬼,侑子小姐让你今天下午到店里去。”
      我“哦”了一声,看着那家伙,“是有委托吗?”
      他摇了摇头,“听她的语气,不像是有委托的样子。”
      也就是说,那个女人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和我说。
      “还有……”他欲语又止,“算了,不过是区区一个百目鬼而已。”
      这家伙,真是莫名其妙。
      放学的时候,那家伙手脚麻利地收好桌上的东西,拎着书包在门口等我。
      我走到门口,他便咋咋呼呼地聒噪起来了,真是魔音灌耳。
      直到走进那家店门前,他还在喋喋不休,“是侑子小姐让我带你到店里来的……”
      我塞住右耳,说道,“既然你那么能吼,也就是说,是没有问题了吧?”
      他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眼睛看着紧闭的门,“我才要问你,你没问题吧?”
      “什么意思?”我问道。
      “血啊,我流的血的涼,是相当多的血量吧?”他低着头背对着我,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你没事吧?”
      “嗯。”我答道。
      “谢谢你啊。”他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的表情应该很有趣吧,我低下头去看他脸上的表情,果然很有趣。
      他发现我在看他,吓了一跳,“你在做什么?”
      我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想知道你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用手挡住脸,“你这个笨蛋,不要看,你走开,不要靠近我。”
      这家伙居然还会害羞,真是少见。
      他一走进门,便被管狐缠住了,一如既往地招惹这些莫名其妙的生物的喜爱,他给管狐取了“无月”这个名字便那个女人打发去做下酒菜了,是不想他听到吧。
      我喝完茶,放下杯子,非常认真地问那个女人,“那么……找我来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她拿出了一颗蛋,“是想把装井水的代价交给你。”
      “蛋,是吗?”我问道。
      “一颗给了四月一日,生出了小鸟。”她说道。
      “这颗也是一样吗?”我问道。
      她摇了摇头,“这颗蛋不会生出任何东西,可是,它是连可以毁坏建筑物的雨也无法破坏的东西。”
      “我该怎么处置它?”
      她将这颗蛋交到我手上,“你拿着它,为了今后会发生的事情。”
      “只要带着就好了吗?”
      “要一直贴身带着。”
      “我知道了。”
      她的神色变得凝重,“请你不要迷惑,当那一个瞬间到来的时候。”
      今后会发生的事情么?

      Chapter 7最后,只好停下来
      那个女人消失后不久,那家伙就决定一直呆在那个店里,直到那个女人回来为止,到现在也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亦足以让很多事情发生改变。
      从高中毕业后,我就考上了XX大学的民俗学,还当上了助教,五月七日和我一样,也是选了这个大学的民俗学,都是为了那家伙。
      至于九轩,她高中毕业后就考上了一所女子大学,前几年结婚了,现在已经不在这个地区了,但是每年那家伙生日的那天,她都会回到这个店里给他庆祝生日,这是约定好的了。
      我刚下课,小羽就过来找我了,“静君,君寻那边怎么样了?”
      “似乎是受了点伤,我待会会过去看看。”我说道。
      “那么君寻就拜托你了。”她说道。
      我点了点头,拎着公文包走出了教室,走在这条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十年前是这条路,十年后还是这条路,只不过改变的事物实在是太多了,要是被那家伙看见又得感叹一番了。
      我去超市买好了食材,然后朝那个店里走去,我一推开门,小全小露就笑得非常灿烂地对我说道,“欢迎回来。”然后拽着我到内室去。
      内室里燃着檀香,他穿着宽松的和服半躺在沙发上,脖子上贴着创可贴,右手托着烟枪,嘴里缓缓吐出烟圈,他见是我,起身接过我手中的袋子,拿出里面的毛豆,“别想着白吃,把这个剥了。”说罢他便转身走入了厨房。
      他出来的时候,我问他,“客人怎么样了?”
      他吸了口烟,“你进来之前已经走了,虽然有点棘手,但是还是圆满地实现了她的愿望。”
      “你脖子上的伤……”我问道。
      “已经处理过了,没什么大碍的,你回去后告知小羽一声,免得她担心。”他说道。
      我点了点头,低下头继续剥毛豆。
      他有些不满意道,“呐,百目鬼,怎么过了十年,你的性格还是一点都没改变,还是那么的讨厌,完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因为你而弄出了伤人时间?”
      要是让你看到,连我都改变了,你会怎么想,你大概会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会更理所当然地将身边的人都推开,然后独自一人等待。
      十年,眨眼间就过去了,在这个十年里,我还能陪着他继续等下去,但是接下来的多个十年,不知道我还有多少个十年可以陪他等下去。
      若是我死了,他会怎么样?可以想象,却不敢想象。
      “昨日我作了一个梦。”他脸带着淡淡的笑意。
      “是见到了她吗?”我问道。
      他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怎样的一个梦境?”我问道。
      “是一个足够长,足够好的梦境,我差点都不想从这个梦中醒来了。”他说道。
      “浮生若梦。”我随口说道。
      “你居然知道这么一句话,真是叫人吃惊。”他仍旧是宠辱不惊的样子。
      “是在祖父留下的书籍里看过的,意为人生的短暂和虚幻。”
      他怔愣了一下,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喂,百目鬼,总有一天你也会就这么死去吧。”
      我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个样子,到那个时候,你可别像《哆啦A梦》里的大雄一样,哭着喊着要找哆啦A梦。”
      “我是傻了,才会这么做,你这个呆子。”他的语气忽而非常认真地看着我,“你死的时候,我绝对不哭的。”
      “是吗?但是要是你哭了……那表情应该很有趣吧。”我很怀疑地看着他。
      “切,聊这种话题真是恶趣味到了极点。”他不爽道。
      “要是你哭了,那我就回来找你好了。”我说道。
      “喂,你以为这是灵异小说吗?”
      “你的人生不就是一部灵异小说吗?”我幽幽道。
      他又抓狂了起来,语气少了以前稚气和轻浮,“喂,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完全不明白你是怎么当上大学助教的……”
      我塞住耳朵当作什么也没听到,“当然是靠实力的。”
      ……
      吃过晚饭后,那家伙便问我,“要喝一杯吗?”
      我点了点头,问他,“这一次,又是什么酒?”
      “一位客人送来的茅台酒。”他转身吩咐小全小多,“去宝物库把那瓶酒带过来吧。”
      “是的,四月一日。”那俩孩子齐声道,然后蹦蹦跳跳地向宝物库走去。
      他准备好酒具以及下酒的毛豆,酒具是青花瓷的,甚是淡雅,但是我未见他用过这套酒具。
      “这套酒具一直都在宝物库里,估计是以前的客人送来的。”他说道。
      待小全小多将酒送了过来,他先给我倒了一杯,然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浅尝了一口,满嘴都是醇厚的酒味,“这酒的味道太醇厚了。”
      他看着倒影在杯中的月亮,小小地喝了一口,“我现在才稍微明白为什么会有那多人喜欢喝酒。”
      他捏住手中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给他的酒杯满上酒,“喝吧。”
      酒过几巡后,他便有些醉意了,我问他,“还要喝吗?我看你快醉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我继续斟酒,我又给他斟了一杯酒,他喝完这杯酒,就躺在地上了。
      都十年,酒量还是那么的差。
      我拍了拍他的脸庞,他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我将他扛回了扛回了房间,幸好这家伙酒品还算好,喝醉了顶多就是说两句胡话。
      “喂,百……百目鬼,你是不是很讨厌我?”真是莫名其妙的问题。
      “为什么?”我问他。
      “因为我很讨厌你,所以你也是理所当然地要讨厌我,等价交换……哈哈,哈哈……”明显的喝醉了的语气。
      我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发,低声道,“我喜欢你啊。”
      他半点反应都没有,只听到了起伏的呼吸声。
      听不见也罢了,说出来也只是为了了结,让他知道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我从房间走到廊下,外面月色正好,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回到学校,又是一阵子忙碌,我忙完手头上的工作,五月七日便和她那个课题小组的成员过过来找我了,这回他们研究的课题是和夜雀有关的。
      我瞄了一眼他们的调查报告,写得还算不错,我拿出红笔在上面勾勒了几下,“完成得挺不错,但这几个地方用词不够准确,回去改一下。”
      五月七日点了点头,“但是,老师有一些地方我还不太明白,像夜雀的能力,我查了好几本书,几乎每本书对夜雀的能力都有不同的描述,有不少的地方还是冲突的。”
      我从桌上抽出了一本书,递给她,“这本书对这个有详细的解释和说明,你拿回去看看。”
      五月七日向我道了谢,然后和同班的同学离开了。
      临下班的时候,五月七日又过来了,拎着一袋子东西,这一次她并没有叫我老师,而是直接叫我的名字,“静,你待会是要到君寻那边去的吧?”
      “嗯。”我答道。
      “那么拜托你将这些东西拿去给他吧。”她说道。
      “是什么?”我问道。
      “是前几天婆婆收拾房子的时候收拾出来的老物件,她说这些东西说不定能在那个店里发挥作用。”她说道。
      “我可以看一下吗?”
      她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我看了一眼,拿出了袋子里的东西,一个古旧的天平,上镂着精细的花纹,一面背面写着庄周梦蝶四字的黄铜镜,从材质和制造方法上看,应该是中国清朝时的物件。
      “真是不错的东西。”我将东西收回到袋子里去,“那家伙应该也挺想见见你的,你不同我一块去看看他吗?”
      她低下了头,“想去的,但是又怕他见了我会难过。”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没关系的,他很喜欢你,所以没关系的。”
      “我害怕君寻见到我们一个一个地老去,过世,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
      我攥紧手中的袋子,“我不会让他一个人的。”

      一年后,我和五月七日决定结婚,我的父亲和母亲都很高兴我能作出这个决定,毕竟我现在的年龄也不小了。
      这是我和五月七日在深思熟虑后决定的,也只有这个决定能保持着现状,并且确保以后会有人陪着那家伙。
      这个选择,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只能说是最权益的选择。
      我问五月七日,“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的,现在你已经不能反悔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对我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我果然无论如何都是放不下君寻,他是我最重视的人。静,也是一样的吧,这种心情?”
      “的确是这样。”我答道。
      “所以,我一点都不后悔作了这个选择。”她说道。
      我伸出手顺了顺她蜷曲的头发,“五月七日,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和我一起陪着他。”
      时间一点一滴地往前走,我还是每天到店里去,他知道我要和五月七日结婚时,愣了一下,缓缓地说了一句,“你如果对小羽不好,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少见的平淡到极点的语气,让我稍微有些不习惯。
      我故意没有应答,想要看他有什么反应。
      他抽了口烟,拿烟管敲了敲我的脑袋,“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真担心小羽和你在一块会不会被你气着了。”
      “我……”我喜欢你啊,可是这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这句话注定了传达不到他那里,我又何必这样。
      “我饿了。”我说道。
      “你这人,脑子里怎么只有食物,我去厨房给你找点吃的。”他说罢便走进了厨房。
      “其实除了食物,还更重要的。”我低声道,不过他已经听不见了。

      大概是因为婚礼的事情张罗得太累了,我一躺在床上便睡着了,我作了一个梦,一个不像是梦的梦。
      在这个梦里见到的尽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年幼时的体弱多病,祖父的过世,和那家伙的初遇,紫阳花事件……就像是对人生的回顾一样,当这个梦即将醒来时,梦里的一切都崩塌成碎片四散而去。
      醒来的时候,冷汗湿透了整件衣服,我换了件衣服,才准备回学校,尽管提前向学校提前申请了婚假,但是要忙的事情还很多。
      我刚走出门没多久,就看见两个穿着私立十字学院校服的少年走在我前面,稍矮的那个少年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是,稍高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说话,偶尔说话也是一阵见血的。
      这场场面还真是久违了,不过已经一去不返了,那俩少年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们,那个稍矮的少年侧身对稍高的那位少年说,“后面有一个大叔在跟着我们,该不会是变态吧。”他的口气和那家伙的语气很像。
      被毛头小子当成是变态的,这也是人生第一次了。
      那个稍高那个少年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他那张脸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他没有说话,转过头去对那稍矮的少年说道,“什么也没有。”
      稍矮的那个少年侧过身来时,我看清了他的模样,是四月一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在我愣住了的时候,那个稍高的少年转过身来张开了嘴,嘴型是:“未来的我。”
      待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喂,要是我没遇见你就好了,要是我能忘记你就好了。
      但我还是庆幸了我遇见了你。

      我又作了那个梦,我已经连续一个星期在作同一个梦了,梦里的几乎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母亲已经做好了早饭,我在饭桌前坐下来的时候,父亲对我说道,“也该是时候印请帖了,我们家的人,女方家的人还有你的同事朋友,我算了一下,大概得一百五十六张请帖。”
      “不对,少了一张,是一百五十七张请帖。”我说道。
      “好,我待会就拿去印。”父亲没脾气地说道。
      “还有婚服,待会你出去的时候顺便去把定做的婚服给领了回来。”母亲说道。
      ……
      我将婚服领回来时,请帖已经印好了,厚厚一沓的请帖,里面无一例外地写着我和五月七日的名字,我翻开其中一张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一种违和感,不知道是那里出了错。
      回学校的时候,我将请帖发给了相熟的同事以及朋友,只留下了两张,一张在邮局寄给了九轩,还有一张是留给那家伙的。
      我去到那个店的时候,天色虽未全黑,但天边已经悬挂着一轮淡色的月亮,我走进庭院,植在庭院的几棵樱花树全都开满了淡粉色的花,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甚是赏心悦目。
      小全小多齐声对我说道,“百目鬼,欢迎回来。”
      由于那家伙还在工作,她们只得招呼我在廊下等待,还给我准备上好的酒和下酒菜,肯定是那家伙提前准备的。
      我坐在廊下赏了一小会儿樱花,便从内室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我侧身一看,他穿着一身荷花底纹的和服走了出来,他好像比以前瘦了些。
      我问他,“听说你在工作,已经结束了吗?”
      他“嗯”了一声,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拿起酒杯,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问他,“怎么了?”
      “没,算了,不是跟我说的话,我不知道也无妨。”他合着双眼说道。
      “是吗?”我说道。
      他拿出了一支卷烟,点燃了,静静地抽着。
      这种卷烟和祖父以前抽的那种很像,禁不住就盯着他看了。
      “是别人给的。”他说罢,吐出一团白色的烟雾。
      他注意到我的眼神,“怎么了?”
      “没什么,我祖父也抽过这样的卷烟。”
      他笑道,“你记得很清楚嘛?”
      “爷爷给的吗?”我问他
      “在梦里给的。”
      “还好吗?这样问会不会很奇怪。”
      “非常担心你,还说你是最重要的。”他掸了掸烟灰。
      “原来如此,祖父还是一点都没变。”
      我从公文包里拿出给他的那份请帖递到他面前。
      “哦,请帖印好了吗?”他问道。
      “嗯,你的那份。”
      “不了,我……我出不去。”
      “就算这样,还是想你收下。”我认真地对他说。
      “帮我谢谢小羽。”他愣了一下,收下了请帖。
      “她说晚上会打电话给你,你自己和她说。”我说道。
      “不过你这家伙有什么好啊,小羽,不光是小羽,因为那些单恋你的人,从前就给我添了不少麻烦,生灵什么,跟踪狂,大学还闹出了伤人事件。”
      “嗯?所以……”我喝了口酒问道。
      “就算如此,小羽还是愿意跟着你,好好对她。”
      “但是,五月七日最重视的人是你……”我最重视的人也是你。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能清楚得听到他快哭了的声音。
      “你啊,不在乎吗?”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
      我“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眼睛酸酸的。
      “刚才你叫的是五月七日吧,我说明明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说话,我怕我开口说话,眼泪就会忍不住掉下来了。
      一个月后的婚礼上,几乎所有被邀请的人都出席了,除了他。
      我给他留了一个位置,在我的心里,最特别的那个位置。

      我想过死亡,只不过没想过死亡会那么早到来的。
      在我看到自己团在车上的身躯时,我就知道我已经死了,死去的人都是要到那个地方去的,但是在去那个地方之前,我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而且现在已经很晚了,再不快点,去到肯定又会被他抱怨的。
      我拎起那几个袋子,向那个店走去,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躯体的缘故,我脚下的步伐比平常快了很多。
      我走进那个店时,小全小多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仍旧是笑容满面地对我说,“百目鬼,欢迎回来。”
      她们两个应该看出来了吧,我已经死了。
      那家伙抽着烟从内室走了出来,接过我手中的袋子,“你也来得太慢了。”
      “我来的时候,路上有人出了车祸,于是就耽搁了点时间。”这应该不算是说谎吧。
      “我饿了。”我对他说,其实我还没有饿,只是想多听一下他的声音。
      “桌上有泡芙,自个儿拿来吃。”他不爽道。
      “还有我要茉莉花茶。”我说道。
      “已经泡好了,自己斟来喝。”他说罢便和小全小多走入了厨房。
      他出来时看见我将泡芙吃光了,又是一脸的不满。
      吃过晚饭,便是喝酒的时间了,他给我斟酒的时候,我对他说,“我会死去,在某一天。”
      他笑了,“你这是在害怕死亡吗?”
      “我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像你这么讨厌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去,肯定会贻害万年的。”他打断我的话。
      但是,无论对任何人而言,死去总是比活着要容易的。
      这瓶酒喝尽后,竟已是晚上十一点了,时间过得真快。
      收拾酒具的时候,他问我,是要回家还是呆在这里。
      我装着喝醉的样子,“在这里。”
      他和小全小多将我扶到了客房里,然后他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趁着所有人都睡着了,我走到了他的房间,看着他的睡颜,朝他的额头吻了下去,愿你安好。
      午夜的钟声响了起来,我想我也该是时候走了,本来以为还能陪他再等一段时间,但一切都只能在这里停下来了。
      我看着自己的身躯化成无数的光点,散去了。
      最后,只能停下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番外篇:一直很安静+最后,只好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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