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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起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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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沈凝烟与叶昔迟站在对面的那间酒楼外,望着空无一人的大堂,正筹措着要不要进去之时,只见一个白发苍苍、背着药箱的老大夫匆匆赶来,熟门熟路地就要往里面走。
“大夫。”叶昔迟忙唤住他,礼貌的拱手,“请问……”
他的话尚未来得及脱口,老大夫便焦急道:“公子有什么话不防稍等片刻,容老夫先去给李姑娘治病要紧。”
说罢,他匆匆进屋。
这李姑娘又是谁?叶昔迟与沈凝烟对望一眼,面上皆是一片茫然。
眼看日头渐西,两人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招呼,且方才进去的那位老大夫亦不曾出来,沈凝烟的耐心耗尽,不由催促道:“公子,我们到底要不要进去?”
叶昔迟抬头望了望天色,落日余晖,金光灿灿。复又瞥了一眼挂在店门上却早已看不清字迹的招牌,淡声道:“今日天色已晚,想必这家酒楼也不会再做生意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待明日再说。”
“好。”沈凝烟轻声应道。
他们下榻的客栈离这里并不远,区区隔了两条街而已,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已到了门外。
叶昔迟才一踏进门口,司琴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公子,不好了!”
叶昔迟停下脚步,“何时如此慌张?”
司琴惊魂未定,指着后院道:“我方才牵马儿去吃草,可不知为何,它才吃了没多少,便浑身痉挛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样子可吓人了!”
叶昔迟听闻双眉紧蹙,沉声问道:“那现在呢,怎么样了?”
这匹马虽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可好歹也陪他们行了大半个月,从京城到江南,一路上跋山涉水,它功不可没。
司琴低下头,小声道:“已经……已经没了呼吸。”
司琴生性淳厚,善良可亲,平日里见到一只小猫小狗受伤都会百般怜惜。他的爹娘都在紫影山庄做事,所以他自小就在庄内长大。叶昔早见他谦卑有礼,又踏实肯干,便将他安排在了叶昔迟的身边伺候。此次出门,叶昔迟便也带着他一起。
见司琴低头似在自责,叶昔迟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这不怪你,先带我去看看吧。”
司琴点头。
沈凝烟也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了后院。
安静的马厩里,那匹已死之马尚未来得及差人运走。它侧倒在地上,双目紧闭,乳白色的液体自嘴角溢出,还残留着几根啃到一半的杂草。
叶昔迟望了几眼,绕到食槽边,拿了一根银针往里试探了一下。
“公子,怎么样?”沈凝烟也来到他的身边。
银针并无分毫变化,叶昔迟摇了摇头,转过身,对着司琴道:“想必是这些日子劳累过度所致。司琴,你待会儿去找些人来将它运走,好生安葬,以免吓到这客栈里的其他客人。待明日天亮,再去雇一匹好马来养着,我们大约近几日都不会离开扬州,若是寻不到也无大碍。”
司琴点头道是,便按着他的吩咐去找人了。
待司琴离开之后,叶昔迟与沈凝烟便喊来了客栈的老板。
客栈老板是一个年逾四十的寡妇,她的丈夫在十年前就已染病去世,留下她与一双未满十岁的儿女。这些年来,她靠着继承亡夫生前开的客栈,生意虽不算特别好,也勉强能将两个孩子拉扯大。女儿在不久前刚刚嫁人,儿子也已成家立业,生活过得倒也不错。
沈凝烟与叶昔迟和她套了一会儿近乎之后,便将话题旁敲侧击地引到了他们所想知道的事情上去。
叶昔迟抿了一口已经半凉的茶,道:“王夫人,听你这么说,那李老板全家是三年前才来到扬州城的吗?”
王氏摆了摆手,“咳,我只是一个寡妇而已,别叫我夫人了,我可受不起。听公子和小姐的谈吐,应该是从北边来的吧?”
叶昔迟点头,“正是。”
王氏想了想道:“我听闻李老板也是从北边来的,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他的夫人和一个十六岁的女儿。其实李老板一家也挺可怜的,听别人说他们本是来寻亲的,但最后也没找到自家的亲戚,不知是死了还是搬走了。遍寻无果之下,李老板都不愿放弃希望,便在这里做起了生意。由于他踏实肯干,手头上又有一些积蓄,不到一年便攒够了钱,在倚翠轩的对面租了一个铺子,开了一家小饭馆,做起了小本生意。”
听王氏说到这里,沈凝烟想起白日里看到与倚翠轩差不多大的酒楼,不由诧异道:“饭馆?”
王氏点头道:“起初的确是饭馆,大约还没我这客栈的十分之一的地儿大,可李夫人烧得一手好菜,又是小本经营,同样的菜色还比倚翠轩便宜了好多倍,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久而久之,来光顾的人越来越多,李老板的生意也愈发兴隆起来。”
感觉到其中有猫腻,沈凝烟的好奇心被大大地激起,迫不及待地问道:“后来呢?”
叶昔迟掩唇轻咳一声,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奈何沈凝烟完全沉浸在八卦之中无法自拔,早就将下午两人的赌约忘得一干二净了,根本没察觉出他眼神背后的含义,反而还默默地瞪了他一眼,像是在生气他打断了她的兴致。
王氏见两人眉来眼去的,顿时仿佛明白了什么,暗暗地笑了笑。现在的年轻人总是喜欢打着出门办事的名号,实则是与心仪之人游山玩水,这话说得倒也不假。眼前的蓝袍公子仪表堂堂,气质非凡,非富即贵。他身旁的小丫头虽然是以丫鬟的名义跟着他,可谁知道是不是哪家偷溜出来玩的大小姐呢?
叶昔迟抬手,“王夫人,请继续。”
王氏点头,一边回想,一边道:“后来李老板见去他那里吃饭的人很多,地方又不够大,于是想尽办法求旁边的几家老板陆续将店面盘给了他。一年下来,便将整间楼买了下来。原本倚翠轩是扬州城上最好的酒楼,生意火爆,常常开到三更半夜仍有不少人前来吃东西,但当李老板的酒楼开了之后,生意却偏偏都去了他们那里。那段时候有人正巧观察过,当李老板的酒楼客满时,倚翠轩的位子连一半都没有坐满。
“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李老板本无心与倚翠轩竞争,不过是想讨个生计,却未料最后竟在短短的一年间赶上了倚翠轩的名气,从此当人们提到倚翠轩之时,总能想到隔了一条街的地方,还有一家‘老李酒楼’。”
“所以倚翠轩的老板就开始嫉妒了吗?”沈凝烟单手撑着下巴,手指在自己的脸上轻轻跳动。
她之前虽从未出过门,可也听爹娘常常提起,外界有两个地方是最恐怖的,连数十万大军对敌的战场都比不上。一个是她从小便熟知的江湖,江湖中永远少不了腥风血雨,拼斗厮杀,今日绝,明日再起,以此往复,生生不息。而另一个,便是商场。商场商场,顾名思义,便是经商的场所。商人与商人之间比的是谁更有心计,斗得是谁更狠,人人尔虞我诈、阴险难防,今日你站在高处,家财万贯,说不定明日一睁开眼已经跌倒谷底,身无分文。
王氏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了。李老板是个老实人,其实一开始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家酒楼的生意能够那么好,多半是靠着对面倚翠轩的客人。但由于开这间酒楼之前并没有想过要抢倚翠轩的生意,他自认为这只是巧合,于是便也没有多想,平日里见到倚翠楼的老板还会热情地打招呼。”
叶昔迟不紧不慢道:“这么看来,倚翠轩的老板倒也大度,竟然能容忍一间生意比自己好的店开在自己对面。若换做是我,只怕我也不保不会有一日与李老板较真。”
王氏继续道:“起初一段时候,两家一直相安无事。直至李老板女儿出嫁之时,倚翠楼的老板还特地派人捎来贺礼。一切都看似平静,可任谁都没想到,第二日一大早,李姑娘就连人带嫁妆被夫家退了回来。随后不到半日,倚翠楼的老板就带了一群人把李老板的酒楼团团围住,声称李老板的人偷了他们家的秘制菜谱,人赃并获。那人被五花大绑地扔在李老板脚下,旁边是一箱箱刚被退回来的嫁妆。此事闹得街坊邻里皆知,众人仔细一看,那个被绑之人,可不正是李姑娘的那位相公!”
“啊?”沈凝烟惊呼,“他干嘛要去偷人家的菜谱啊?”
这事居然是李姑娘的丈夫干的,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吧?而且,李姑娘不是才刚被退回去,她的夫君又怎么可能在同一时间里去倚翠轩偷菜谱?于情于理也说不通啊。
王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沈凝烟和叶昔迟还想再继续问下去,可无奈之后的事情王氏也不是特别清楚,只记得个大概,大约是李小姐因此受了刺激,大病了一场,昏迷了半月,醒来之后便一直疯疯癫癫的。后来有人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李家小姐被夫家退回去的原因乃是成亲当夜新郎发现李家小姐并非完璧之身。
沈凝烟与叶昔迟心头皆是一震,要知道女子的贞洁向来被看得极其重要,尤其对于未出嫁的女子来说,贞洁便代表了一切。无论传言是真是假,这于李家与那位小姐,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也难怪方才那位老大夫会匆匆地去为李小姐治病,也难怪李老板的酒楼自那之后会如此萧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