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星尽》林颜筵

11、五星齐出风云动（1）

　　“住手！”
　　随着这一道怒斥传来，林叶暗涌，柔和的晚风竟忽然狂躁起来，刮得人颊侧生疼。
　　好深厚的功力！
　　洛淅心中大凛。若是继续刺出这一剑，那黑衣人必定是活不了了，但她也必然会被这后来之人袭击得手。她的本意是杀人灭口、保护自己的行踪，既然已经又多了一个知道自己底细的敌人、要灭口也必须全灭，她犯不着为了灭黑衣人的口而让自己受伤。
　　运足气力，收剑反身站定，强行逆转功力收回这一招让她身形隐隐一晃。洛淅抬眸向上看去，一双眸子在夜里熠熠生辉，似乎料准了那人会从天际降下。
　　果然，只短短瞬间，便有紫衣如海，漫天席卷。紫色云纹衣袖从上往下向她袭来，犹如出海的龙王，带着凛然的威严，倏忽之间席卷着海水倒涌而来！
　　只一出手，洛淅便清楚地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刚才那些黑衣跟踪者能比的。哪怕再来一百个黑衣人，也比不了这紫衣人一只手。想必是这组织中的大人物来了。
　　洛淅清叱一声，反手一剑直刺那紫色衣袖。黑衣带煞，乌发乱舞。天地间仿佛出现了一柄细长而极端锋锐的剑，以“无坚不摧”为名，一往无回、直刺星辰！
　　清光与紫云瞬间交织在一起，就如两颗行星的碰撞。那紫色衣袖内、竟然是一只白皙端丽的手！
　　是个女子！
　　洛淅双眸如炬，蓦然望见上方那人的面容。
　　紫袍宽大、紫帽罩首，乌黑的头发梳成简单的发髻，却因剑风飒飒而四散开来，在黑夜中猎猎而舞。一双眼睛威然端庄，剑光紫云中的五官被映得虚幻，更加神似那华贵的仙姬、或瑶池的王母！
　　洛淅胸口忽然发闷，心脏异常地跳动了一下。一丝诡异的熟悉感就这么泛了上来。
　　我见过她？洛淅突然生出这个念头。纵然嘲笑着心里蓦然涌上的、见了亲人的感觉，却又不由自主被这感觉所侵袭。手上招式渐软，仿佛难以对这个女子下手。洛淅虽竭力抗拒，却再难生出那么强烈的杀气。
　　对面，那紫衣女子却也极端震惊。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敏锐却秀丽、不明如秋水却如此灼人，包含了世间所有的锋锐！她甚至看不清她浅淡的面容，而被这双眸子吸引了全部心神。那身不起眼的黑衣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如此凌厉，蓦地让她想起一个词。
　　一杀千里。
　　静则沉如冬水，动则一杀千里。
　　然而不等她细想，心脏便忽然一阵紧缩，一种敬畏感从心底冒出来，让她无法对面前这个女子出手。庞大的压力陡生，紫衣女子的气力立刻减了五分。
　　那是一种、臣子见到王后的感觉。
　　见她被压制，洛淅毫不犹豫地再次出手，凌厉的剑势扫过紫衣女子脖颈，逼得她不得不急忙倒退。这一倒退，气势上便一个越来越盛、一个越来越弱。
　　至于那诡异的亲切感？开玩笑，她能被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影响了头脑？那就真愧对她“冷静”之名了。
　　瞅准一个机会，洛淅略使巧劲，持剑的手一扬，便要从下往上切进女子的脖颈动脉。情况危急，紫衣女子却也不是吃素的，身体猛地后仰，堪堪躲过这一剑，白皙的下巴却被锋锐的剑尖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剑气近距离纵横，几缕黑发悠悠落下。
　　一剑失利，洛淅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好的机会克敌制胜。反观那紫衣女子却像是被激怒了，招式愈发猛烈，仿若海浪，一波接着一波，绵绵不绝，后继有力。
　　“刺啦——”紫帽被洛淅的剑割断，黑发飞舞。女子嘴角露出了冷笑，左手欺近洛淅的剑，灵活地绕剑绕了几个圈，宽大的紫纹袖袍在晚风中发出声响。衣袖猎猎，紫云飞舞，几乎遮蔽了洛淅的视线，转眼便将剑紧紧缠住。
　　洛淅将剑一转，微微使力，衣袖便立时破裂。然而就这么一阻塞的功夫，那紫衣女子右掌已经逼近，收剑回放已经来不及了，洛淅无法，只得也用右手相格。
　　两掌相抵，洛淅脸色一白。怪不得这女子随身不见兵器，原来是专练掌法的。洛淅在现代虽然也被注射了药物，有了神力，但若与这个世间里从小修习内力的人比起来，还是略差一筹。况且这掌法绵而不绝、深如碧海，越往后蓄得力便越强，端的是十分难缠，她若是与其继续对峙下去，十之八九是她输。
　　正思考着变通的方法，忽听对面紫衣女子骇然出声：“你是谁？！”
　　这倒不怪那女子沉不住气，这回不比招式仅比内力，受到的压制反而比先前更重。这种感觉，仅次于她与洺主切磋时产生的庞大敬畏感。可是洺主他是九星之首，自然会对她这个九星之一产生压力，可那女子、那女子……
　　紫衣女子心中猛地震动，闪电般抬头：“你是……江宸？”
　　洛淅听得此言，心下疑惑，看着两人相对的双掌，正在思考要不要收回气劲，天际却忽然传来一声闷雷巨响。
　　“轰——”
　　天空中乌云急速散去，就像是被无形的宿命之手驱散似的，眨眼间露出深蓝色的、明亮的夜空。
　　所有人都抬头望去。
　　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如此美景，本应好好欣赏，然而站在这里的几个人却都没有这个心情。
　　乌云在夜空边缘处不安的滚涌翻动，却无法前进一步。正当几人疑惑之时，夜空西北处一颗明亮的夜星，忽然光亮大放，几乎盖过了月色！
　　天下英雄豪杰、在这一刻全部惊骇望天！
　　一座亭子内，有位身着紫衣的男子死死盯着西北处的星。一贯镇定优雅的他，脖颈上竟然爆出了青筋。旁边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茫茫然自语：“这是……西北——虞……归？”
　　“不止。”紫衣男子脸色极差，阴云密布，“虞归光亮如此之强，如没有其他八星的助力，是决计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的。”
　　墨儿惊慌失措：“又有星象要出世了？”
　　男子沉沉叹气：“也不一定……希望这助力，是已出世的星象给她的吧。”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西南方向乌云吞吐，深处的地方也发出了极亮的光彩，庄重肃穆，与虞归遥遥呼应！
　　男子松了口气：“还好，是已出世的炽离……大约是他们在执行什么任务，气息相合才与星象呼应的吧。”

　　丛林里，紫衣女子虞归也是吃了一惊，接着边有欣喜的光芒从眼里焕发。这是右护法炽离星，他虽然在石室闭关，却也依然发出气息与她这个左护法进行呼应。
　　洛淅看着那如此明亮的夜空，皱起眉，刚要说什么，却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哇”地一声。她急忙转头，发现流云委顿在地，嘴角溢血，心中便生出担心。虞归自然也发现了这边的状况，不由得奇怪起来。没人攻击那个男孩子，他怎会好生生地突然吐血？流云自己则是莫名其妙，惊慌疑惑。刚才星象光芒大放的那一瞬间，他分明感觉到有一股柔和却磅礴的力量在他周身围绕，有一部分还没入了他的身体，差点将他撑爆。
　　各人心思急转之际，夜空又起了变化。
　　在流云那口鲜血吐出后，东北方向有一颗暗淡得几乎难以看见的星，以无比迅捷的速度绽放出了柔和而厚重的光采，转眼便与其他二星练成一片。
　　虞归身形大震，不敢置信地喃喃：“东北、东北……流云？！”她猛地转向流云，死死盯紧他，“那孩子，是流云星？”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她与炽离武功卓绝，与星象呼应只会对自己有极大的好处。但那孩子却不一样，一看就没什么武功底子，自然会被星象力量反噬。刚才那口血便是这个原因吧。
　　她嘴角带笑，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想不到……今日路过这里，发现宫里子弟被欺辱，竟还会遇见流云星。”
　　小亭内，紫衣男子猛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流云？他也出世了？”神色阴晴不定，转头对墨儿吩咐，“传令下去，三星都已经出世，让各大门派启动警戒防护。”
　　“必须将他们扼杀在萌芽状态！”
　　“都做好准备！”
　　“全力对抗九星！”
　　松开手，他低下头。掌心鲜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