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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分道扬镳 ...

  •   我不敢妄想你会梦到我。 ——《永恒和一日》

      冯英直直瞪着姜彻,又眨眨眼睛,半晌才开口道:“你……”
      姜彻笑笑,抓过她的手,说:“我想了很久,咱们就这么一起过吧。电影的事情……本来也没多少活,你等我把手续弄好。”
      临睡前他想了很多。程锐走之前的亲吻也让他觉得事态远比想象的脱离掌控。那孩子之所以会不正常,是因为太宠他了。也许已经宠到了影响自己生活的地步。
      结婚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这样草率的决定,对冯英不太公平,然而他自信可以好好对她。婚姻不过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热热闹闹的,晚上有人暖个被窝,至于电影里浪漫而不顾一切的爱情,离他太遥远了,生活不是那样的。冯英很好,出现的时间也对。
      尽管一开始只是无法拒绝,但他也无法否认,确实很喜欢她。
      何况曾经真正让他起过结婚念头的人,早已嫁作人妇了。
      那么就是她吧。
      姜彻望着她,她却是一副被吓呆了的样子,便笑道:“你反悔了?”
      冯英“啊”了一声,连连摇头,看向他的眼睛里已含了泪,委屈道:“哪有你这样的,这么随随便便就,就说这种事,至少也得,至少……”她说不上来,一个劲地抽鼻子。
      姜彻说:“怎么哭了,你不愿意就算啦。”
      “你真讨厌……”
      “好了好了,别哭,快吃饭,我送你回去,跟叔叔阿姨说。”
      “我要跟我妈说,你欺负我。”
      “我给你做了一桌子菜,哪有欺负你。”
      “就有。”
      姜彻伸手揉她的头发,笑道:“好了,多大人了还撒娇。”
      这话说完,他只觉眼前一闪,忽想到程锐。程锐是沉默寡言的人,和别人在一起时总是冷着脸不说话,纵是和毛子他们一起,笑容也不多,老被毛子说太酷。然而他知道,臭小子骨子里爱哭又爱撒娇,还是倔脾气,偏偏不会表达,只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人,委委屈屈的要流出泪来,像只小狗。他还喜欢揉程锐的头发,很软,手感好得要命。一揉他头发,就乖了,也像小狗,翻过身露出柔软的肚皮。
      姜彻收回手,心想,果真宠他宠得过了,熊孩子恐怕不觉得那只是哄小孩吧?
      “怎么了?”
      “没事,快吃,”
      姜彻不愿意去想程锐的感情,避之不及,偏偏无孔不入。
      等两人吃完,他送冯英回家,下楼时迎面碰上程锐。程锐背着书包仰头看他们,冯英还挽着姜彻,见是他,便笑道:“小锐放学了吗?”
      程锐不说话,静静看着姜彻。
      楼梯太窄,要是他不避开,彼此都过不去。
      姜彻对程锐说:“吃饭没?”
      “还没,这周我们做值日。”
      “锅里还有剩的,你自己热,我晚点回来。”
      程锐看看冯英,又说:“很久吗?”
      姜彻揽着冯英的腰,耸耸肩说:“要和小英爸妈说说结婚的事,估计得挺久。”
      冯英小声道:“喂,我爸妈还没同意呢,谁跟你说这些。”
      姜彻说:“要是不同意,我就晚上到你家楼下扔石头砸玻璃。”
      冯英又低声骂他。
      程锐想让他们别说了,却张不开嘴。他站在地上,却觉得脚下虚浮,又有什么东西缠绕上来,紧紧攥着他。动不了。
      他和他们隔了好几个台阶的距离。
      冯英看他低下头,只露出苍白的下巴,不禁担心道:“小锐?”
      姜彻咬牙,拉她下楼,说没事,经过程锐时,轻轻将他推开,和冯英一前一后过去。冯英还想再问,便被姜彻拉走了。
      “他怎么了?你不是说没事了吗?我总觉得……”冯英回头,遥遥望见程锐消瘦的背影,宽大的校服外套罩在他身上,整个人仍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多大孩子了,没事没事。”姜彻加快了步子,悲哀地发现明明错的是他,逃难的却是自己。

      知道他们打算结婚,冯英的父母相当高兴,她母亲立刻给家里的亲戚打电话,言谈间是掩不住的喜色。众人坐在一起挑日子,筹划怎么弄,在哪里办酒席,说着说着又想到别的细节,话题迅速岔开,乱成一团。冯英的表哥接了电话便赶过来,盘问姜彻工作的事,钱的事,房子嫁妆聘礼,各样事情都分条缕析地抬出来,直接控制大局。
      姜彻大概有一万多的存款,买家具和办酒席也差不多了。姜家姐妹到底不是亲的,他不想要。冯家人表示没关系,他们出大头,毕竟只有一个闺女。房子就买二手的,刚好亲戚家有空置的,还省了装修。
      冯英全听家里的。姜彻光杆一个,也说听老人的。被问到放电影的事,他只是一愣,恭敬说那是师傅留下的生计,然而现在干不下去了,他也没办法,只求别催他,手续得慢慢来,但以后成了家,自会好好工作,李成庆开的工资不低,很快就能攒下钱来。
      冯英的表哥沉吟片刻,才放话说好,要是亏待了他妹子,自是饶不了他。
      姜彻说那是。
      他其实很疲惫,但仍旧挺直了背,端端正正坐着。
      他有点担心程锐。
      差不多谈到十二点,他才回家。屋里开着灯,他不太敢进去。
      要是程锐被他刺激了,像前两次那样伤害自己怎么办?
      明知道会刺激到他,在楼梯上还是说了那样的话。与其说是暗暗劝程锐别闹,倒不如是故意发泄情绪。
      他一点也不冷静。
      那可是当亲弟弟养了很多年的孩子。一开始不过是程锐喜欢电影,他又刚好有,后来却不知不觉投入了心力。他像是亲哥哥那样对他好,有好的东西想着他,见他受委屈了便安慰他,相信他本质温柔而乖巧。
      已经快到冬天了。天很冷。
      他恍惚地想,认识程锐也快十年了吧?
      娘的,十年。
      十年里他没有认真谈过恋爱,工作也是马马虎虎,失去了养父,从愣小子变成了被催婚的大龄青年,兄弟们一个个越过越好,只有他原地不动。
      虽然嘴上不说,他心里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地对程锐好。程锐总是不快乐,被欺负,有父母却还不如他。他想让程锐有很好很好的生活,好好念书,将来有出息,结婚生子,成为比他们过得都好的人。
      他像是亲哥哥那样,更或者像是父亲那样,期待着程锐长大,他保护他,真心祝福他。
      知道程锐成绩好的时候,他为之感到骄傲。
      李成庆和毛子,都没有这种骄傲。
      程锐似乎是将近十年停滞不前的时光里,他最大的成就。
      毛子说程锐是个便宜儿子,将来能养老。他也这么觉得。
      然而有一天,这孩子突然对他说:“我喜欢你,我想抱你。”
      还不能对他发脾气,不然要出事。
      所有的付出都显得尤为可笑。
      像是亲人一样珍重的少年,居然抱有那种心思,他还傻乎乎地不知道,自以为是地对他好。
      姜彻觉得委屈。
      这么大人了,真是的。
      但还是舍不得。
      ……算了算了,就当养了只小狗,他不听话,还真能扔了?
      他只是太小了,原谅他,然后好好讲道理,慢慢的,总归会好的。
      姜彻斟酌了一篇苦口婆心孜孜不倦的谈话,推开门。

      程锐在桌前看书,看起来并无异样。姜彻松口气,走过去。程锐没有理他。姜彻坐在床上看着他,臭小子纹丝不动,当没看见。停了一会儿,姜彻拍拍身边的床沿,说:“你坐过来。”
      程锐回头,盯他。
      “不过来也行,咱俩好好说说话。”姜彻低声道,“我要结婚了,过段时间就搬走。你现在好差不多了,早点回家去。你妈挺挂念你,以后好好听话,别让她老哭。还有,你以后想找我玩儿就过去。你年纪小,不懂事,那事儿……就算了,就咱俩知道,别跟人说。这不对。”
      程锐玩着腕上的手表,沉默以对。
      姜彻又说:“你会那样,是我不好,没注意到。你得知道,那不对。刚好我要结婚,你也别老过来。好好交个女朋友,慢慢的就好了。”
      “为什么不对?”程锐忽然问。
      姜彻一愣,伸手就敲他脑门,“我操,那能对吗!我是你哥!还他妈是个男的,男的!”
      程锐说:“我亲过女生。”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下扯,有些迷惑,“但我不喜欢。我只想亲你。不对也没办法,改不了。一开始我也觉得这是不对的,但是……”他皱着眉,找寻着合适的词,停了下来。
      他看向床单,能隐约看到布料细细的纹路。盯着那些延伸的线条,脑海里纠缠已久的凌乱想法慢慢拉伸成语言,从一度紧闭的那扇门里缓缓流出来:“只要抱着你,就非常开心。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不用想。我喜欢这样。”
      拥抱,亲吻,抚摸,他曾经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做。但那真的非常舒服,像是重新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被柔软温柔的东西包裹着,隔绝开所有烦躁痛苦。程锐慢慢说着,回忆着那些感觉,不知不觉就露出淡淡的笑容,他沉浸在这种感觉里,又仰起脸对姜彻说:“没什么不对的,我喜欢你,只想亲你。这就够了。而且,我感觉很好。”
      姜彻打断他道:“这不对,你得喜欢小姑娘,男的哪能亲男的,算了我跟你说这干啥,反正你自己得改,改不了也得改。还有是……我说,是不是因为你爸爸?”
      “什么?”
      姜彻犹豫道:“其实我想了想,只是因为你爸吧?嗯,就是那样。你爸对你不好,你是把我当你爸,对吧?特别是他走了以后。程锐,你只是觉得我……”
      “才不是我爸!”程锐睁大眼睛看他,否认道,“才不是,我才不想要你当我爸!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不一样,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爸已经死了,我知道,我亲眼看着他死的。”
      姜彻默然。他知道程锐从小就听话又沉默,别人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却也不用担心,他慢慢长大,虽落寞一点,总归性格柔顺。然而他现在却迷惑了,程锐的固执令他无奈,只得徒然道:“听话。”
      程锐不表态,反问:“你真的要和她结婚?”
      姜彻回过神来,说是。
      “因为我喜欢你?”
      姜彻想将那俩字儿纠正过来,又不愿跟他扯,说:“早晚得结。”说完了又觉不对,继续说,“你以为自己多大能耐啊程锐?哥怕你这个,就跑去结婚?”
      程锐抿嘴,死死瞪他,停了一会儿才说:“你又穷又丑,他们才看不上你。”
      姜彻踢他,骂:“我操,你管得倒多。”
      程锐白他一眼,校服袖子里手指紧紧扣在一起,说:“你明明说过不和她结婚的。就是因为我喜欢你,你才要结婚的。”
      “那是一开始,现在我也觉得该定下来。毛子庆哥都拖家带口的,就剩我自个儿。老大不小了,能有个伴多好。我就觉得冯英好。”
      程锐一口闷气吐不出来,冷笑道:“你就那么喜欢她?”
      姜彻随口说:“反正比你多。”
      “才认识多久,说不定她在家的时候又脏又懒,不爱洗澡,还不干活。”程锐平日沉默寡言,只在姜彻这里才爱说上两句,这时候气得口不择言,浑身的刺都炸了起来,“你才多了解她,就结婚。”
      姜彻语气也冲了:“正说咱们的事,你别扯别人。”
      程锐咬牙,瞪大眼睛,犟道:“结婚得是很喜欢的人才行,你明明不喜欢她!”
      平时俩人没这么吵过,看到程锐的眼神,姜彻知道他又想哭,只是生生忍住了,便放软声音道:“臭小子谈过一次恋爱,就来教我了?结婚不过是搭伙过日子,找个性格温柔一点,听话的姑娘多好,你是电影看多了,真以为人活得都跟电影似的,一个个没爱情就要死不活。哥跟你说,过日子啊,安稳最好。冯英一看就是能过日子的姑娘。”
      程锐冷声道:“你们大人真脏。”
      “说什么呢你。都初三了,还你们大人……”
      程锐红着眼睛瞪他,说:“你们都一样。”
      姜彻不知该怎么解释。程锐喜欢说“他们”,说“他”,偏偏他成了“你们”。
      程锐又说:“明明没多深感情,还非要结婚,要小孩儿,又不是兔子,活着就是为了生——”他说到这里,忽露出古怪的神色来,站起身居高临下瞪他,问,“冯英怀孕了?所以你才结婚的,是不是?”
      像是被家里养的小狗骂了。姜彻皱眉,顾不上他这话什么意思,也站起来瞪他,说:“我不跟你吵,程锐,我还当你挺乖,算了,你爱怎样怎样,真他妈以为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你算老几?”
      饶是长高了不少,还是比他低,程锐抬着下巴,死命瞪他,眼睛里泪水直打滚。
      姜彻摆摆手不理他,往被窝里一滚,说:“回家去。”
      程锐的眼泪终究没有落下来。他站了一会儿,扯了张报纸铺在床边,靠床抱膝坐下,小声说:“我只是喜欢你。”
      又停了很久,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程锐再度说:“我只有你了,别不要我好不好?”
      恐惧感铺天盖地,直直砸下来。他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咬烂了嘴唇,喉咙沙哑,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姜彻始终没说话。
      程锐便一直坐着。
      他的存在感太强,姜彻无法入睡,半夜里爬起来看他。夜里很凉,臭小子哆哆嗦嗦坐在地上,双眼紧闭,额头上尽是汗,似乎又做了噩梦。
      姜彻伸手一摸,好在没发烧。他下床,将人抱起来,放进被窝,给他掖好被子。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见人安稳了,便穿上外套,换了鞋出门。
      一开门,冷气倏地扑到脸上,跟个冷冰冰的耳光似的。姜彻打了个喷嚏,将门关上。

      他去毛子家,半夜把人喊醒。毛子一开门,见他冻得脸颊通红,不停抽鼻涕,傻了眼,问是不是挨揍了。
      姜彻缩缩脖子,没多说。毛子把他让进客房,收拾好铺盖,要回卧室时才说:“还没老婆呢就被赶出家,你傻啊。”
      “我操,什么话明天再说,冻死哥了。”
      毛子笑笑,也不多问。
      他钻进被窝,连打了几个喷嚏,才缓过神来,心想:以后得找个房间多点的住处,至少不会因为没地儿睡被赶出来。
      翌日一早被叫起来吃饭,姜彻说家里暖水瓶坏了,水洒了一床,没法睡。毛子一脸惊讶,骂他傻缺。吃完饭,毛子要去看店,他去冯英家讨论结婚的事,毛子一听就兴奋地大叫,要赶紧通知庆哥,临走前还叮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姜彻自然说好,却有些萎靡。晚上冻得不轻,脑袋昏沉沉的。
      他在冯家吃饭,呆了一天,晚上才回去。
      一上楼,看到程锐站在门口,太阳穴登时跳起来似的疼。
      程锐一见到他,张嘴想说话,又紧紧闭上,低下头去。这副模样落在姜彻眼里,不免带了些可怜兮兮的哀求。
      然而姜彻知道,他是应该拿决定的成年人,绝对不能优柔寡断,必须要有个了断。这天和冯英聊天时,他试探着问有没有小孩子会喜欢同性,见冯英疑惑,忙说是在电影里看到的,觉得奇怪。冯英想了想说:“同性恋的事情我也不太懂,以前好像说是病,现在就不知道了。不过要是小孩子,特别是青春期,那方面的事似懂非懂,稍微有点不对就会毁了一生。青春期里对身体的好奇是难免的,对异性还好,如果是同性就会很麻烦吧?”
      姜彻停步,倚在栏杆上,回想着她的话。他望向程锐,不太自在地说:“不是说让你回家吗?”
      程锐开口便扔了个炸弹:“你明明喜欢我。”
      他好像忽然有了一开口就让人发火的能力,姜彻克制住脾气,反问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你了?”
      四目相对,程锐固执道:“我知道的。你昨天还怕我感冒,抱我到床上睡。”
      “我操,那就是喜欢你了?我昨天跑冯家睡的,跟你嫂子一张床!”话说出口,他便后悔了。有点伤人。
      程锐一愣,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
      ……到底只是一个孩子。姜彻揉揉太阳穴,继续说:“好了,回家吧。”他推开程锐,掏钥匙开门,程锐又说:“我不想上学了。”
      “什么?”
      程锐说:“很早的时候我就不想上学了。因为你要我去,我才去的。”
      “所以?”
      程锐抓住他的衣袖,笃定道:“你不要我,我就再也不上学了。”他话说得坚定,手指却微微发抖,眼睛里带了不由自主的哀求。
      他看着姜彻。姜彻也看着他。
      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只要臭小子直愣愣望着他,说话间带上一丁点委屈的神色,就不舍得轰开,明明一丝血缘关系都没有。然而这一刻,姜彻突然无比冷静,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熊孩子自以为拿住了他的七寸,可以为所欲为,给点好处便顺杆子爬。全仗着他那点心软,不舍得。
      睡眠不足,脑袋又重,他很烦,只想赶回被窝里大睡一场。
      姜彻甩开他,动作幅度大了,手指从程锐脸上擦过去。他恶狠狠地说:“我又不是你老子,该干嘛干嘛去,别老缠着我,成?我凭什么管你啊我?凭什么啊!你爱上不上!”
      程锐呆若木鸡,傻傻看着他。
      又要哭了吧?别哭啊你,多大人了。总是得有个坎,对不对?你要长大的,不能总在我这里蜷着,好不好?笨。听话……姜彻不想说话了,头一次觉得自己口齿笨拙,甩甩手摆出无所谓的神色,说:“程锐,你是男生,有点骨气。就这样吧。快给我回家,别到处乱跑。”
      程锐静静看着他。眼前的门哐当一声合上了。

      一头扎进被窝里,姜彻倒头就睡,合上眼却老看见程锐那双眼睛望着他,从小到大都是。养了这么多年,就是一只小狗感情也深得很,现在被它咬了一口,真要扔掉当然舍不得。
      然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十五六的小屁孩,能懂个屁。估计断了就能改过来。
      转念再想,自己跟程锐这么大的时候,跟着庆哥毛子他们没少看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许是毛子那些片儿有问题。不过臭小子可是谈过女朋友。
      ……总不至于在女孩儿那里吃了瘪,反过来找个男人抱抱亲亲找安慰吧?
      要是这样,也太他妈扯淡了。
      他想得头痛欲裂,不知何时才慢慢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清晨。
      平常这时候臭小子已经买早饭回来了,两人就拿他的学习桌当饭桌。看一眼那桌子,姜彻想着得给他搬回去。两家距离不远,也不费力,干脆现在就去。
      抱着桌子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楼梯口坐着的少年。
      姜彻走过去,把桌子就地一放,瞪他。
      程锐仰头,又看向学习桌,站起来到走廊上给他让路。
      他穿着校服,书包也好好背着,看起来气色没多差,晚上应该回家了吧?姜彻又看了两眼,迎上他视线,便冷哼一声继续走。他一手拎凳子,一手挟桌子,还要伸长脖子留意台阶,万分艰难地下了楼。一抬头,程锐又坐了回去,偏过头靠着栏杆,视线对上了也不躲,摆明了说“我就是在看你,你能怎么样”。
      姜彻深吸一口气,大人不记小人过,只是个十五六的娃娃而已。转身往程锐家走。
      没两步听到房东太太叫他:“小姜这就开始搬家啦?”
      “唉?”他还没说结婚的事。
      “我还想着老王没跟你说了,新房子找着了?”
      姜彻一愣,放下桌子问怎么回事。两人在院子里说了两句,他才知道,要搬家了。
      这些年小城扩展的速度加快,像是一只慢慢长大的螃蟹推推搡搡地往边沿扩张,不少郊区农田已经征地盖楼。到了城北,挤挤挨挨这么多人家,搬迁事宜拖拖拉拉的,不好商量,谈了好些年。到底还是解决了一大半,房东看别人家赔偿的不少,谁知道再过两年什么情况,见好就收,打算跟随大队伍搬迁。等新的小区盖好了,老住户都可以搬进来,还有优惠。姜彻这样的租户自然要另寻住处。
      平日里邻居们坐在一起唠家常,少不了说搬迁的事。姜彻不常在家,跟三姑六婆没有话说,也没有媳妇去关心这些,直到这时候才知道。跟房东太太打了招呼,又搬着桌子往外头走,心想还真是巧了去了。
      程锐在二楼听得一清二楚。
      姜彻把桌子还回去,程湘婷刚好要上班。姜彻问她程锐晚上回家没,知道有,才放下心来。程湘婷很开心,这些日子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孩子,小心翼翼草木皆兵,什么都不敢干涉,程锐居然回家了,意料之外仍是欣喜占了大半。
      姜彻放好桌子,想想和程锐的冷战,没好意思和她多说,打了两声哈哈就走。回来时程锐还在楼梯口坐着,依旧沉默。
      姜彻从他身边走过去,又拐回来,踢踢他屁股,说:“上学去。”
      “不去。”
      “我要出门,没人管你。”
      “嗯。”
      “起来上学去,挡路。”
      程锐头也不抬地说:“这么大空隙,过得去。”
      “你小子长进了啊?我要是你爹,一巴掌呼死你。”
      程锐露出半边脸朝着他,说:“随便。”
      姜彻举手,搁在半空停了许久,挥手一把揪住他领口,拽着就往下拖,没好气地说:“真当我不敢了你。给我上学去。”到了楼下,程锐等他松手,一矮身又要往楼上跑,没泥鳅那种灵活,立马就被姜彻捞住了。
      程锐瞪他,往院子走,姜彻也不拦,回头打算上去,见他往树下的石台上一坐,挑衅似的继续瞪。
      姜彻咬牙切齿地站着,问:“你到底想怎样?”
      程锐咬牙切齿地瞪他,答:“你管我。”
      “我操,你还真当自己翅膀硬了啊?我不抽你你还就不长进了……”姜彻撸起袖子骂骂咧咧地走过去,伸手对着他使劲一推。
      程锐个子高了,却还是瘦巴巴的。一推就往后倒,他伸手撑着石台,又坐直。姜彻手握成拳只想往脸上揍,带着风挥过去又敲他肩膀上。程锐也不躲,要倒了就伸手撑着。
      手掌一滑,蹭破了。
      看见他微微皱眉,还要逞强坐直了瞪他,姜彻脾气上来了,当胸一推——石台挺高,后头都是空的,程锐往后一仰,失了平衡,下意识地挥手乱抓。
      缓过神,姜彻已经揪着他衣襟又给拉了上来。
      程锐看看胸前的手,没犟着躲开。
      姜彻松手,巴掌直想往自己脑袋上扇。
      少年看向他,心底名为姜彻的那片泥土愈发松软,开口也带上了讨好的意味:“哥。”
      这声“哥”又软又绵,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姜彻胸口一滞,默不作声。
      “对不起。”程锐立马缴械投降,又伸手拉他,轻声说,“我听话,去上学。”
      早这样说不好得很。姜彻又想起那只小狗,咬你一口也不是故意,扔了它,在外头雨打风吹的受人欺负了还得心疼。他这边还没想完,程锐又补充说:“你不要结婚,我们还跟以前那样。你抱抱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做你祖宗!姜彻张嘴,知道这话不能当着小孩子面说,脸色变了半晌,叹口气拍拍他脑袋,转身闲闲散散地上楼,轻飘飘地留了三个字:“我管你。”
      程锐愣住,呆呆看着他上去,收敛了表情。
      姜彻又去了冯英家,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了出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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