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妖徒》樱桃雪茄

3、第二章，空雾新翠雨连连

　　中原之南，又不算极南的地方，有一处名为空雾山的地方。空雾空雾，顾名思义就是常年都有薄雾缭绕之意。

　　空雾山山高足有六百丈，三百丈之下郁郁葱葱，三百丈之上便是云雾缭绕。

　　空雾山上，有一座不大的宅院，许是本就建在这荒无人烟的高山上的缘故，所以宅院并未筑墙，只是四周都围了一圈矮篱笆。这季节，一到清晨，篱笆上就会缀满了淡紫色的牵牛花，萦绕着薄薄的雾气，使得院内本来简陋的几间竹屋显得十分雅致特别。

　　之前，这竹屋只住着一个名叫元骨的男人，这男人无门无派，也不知原是师承何处，虽然年纪轻轻，却懂得不少修真的道法。看来应是十九、二十岁，正是有闯劲的时候，他却只喜欢窝在空雾山上，闲来养花看水，一副隐居的模样，偶尔下山去，也只是带回些流浪猫儿，与它们作伴。

　　这一次元骨下山带回的仍旧是一只猫，不过，这一次却与以往不同，他带回的并非是只普通的猫，而是一只猫妖。

　　宁羽洛身上仍旧披着那件宽大的白袍，蹦蹦跳跳地跟在元骨的身后。虽然空雾山很高，山路也十分陡峭，可她的脚步却仍旧轻盈。

　　“神仙哥哥，你体力真好啊！”

　　元骨没有回头，一副好嗓子在山上显得更加空灵，“既然跟着我，就要改口叫我师父。你不觉得自从来了这空雾山，你的体力也变好了吗？”

　　之前羽洛还没有想到，经元骨一提醒，她也发觉出了不寻常。虽然她宁羽洛之前就比其他小妖更活跃些，可走了这么远的路，她也早该筋疲力尽了。

　　“师父，这是为何？”她又紧追了几步，歪着头问道。

　　元骨这才笑着回头，“这空雾山可不是一般的地界。”

　　“咦？难道这里是宝地，能消除疲劳？”

　　“别急着开心，这空雾山的路就像是人生一样，曲曲折折，这一段顺畅，兴许下一段就坎坷了。”

　　元骨的话不过才说了没多久，羽洛就深切感受到了他话中的意思。

　　本来还郁郁葱葱、阳光灿烂的山林突然浓雾弥漫起来，羽洛必须跟紧了元骨，不然，只要与他多分开几步，她就完全看不见他的踪影。

　　刚刚还步伐轻盈矫健的她，如今却也感觉脚下有千斤重，似乎两条腿上都拴着巨石一般，每走一步都很吃力。

　　羽洛抹了抹脸颊滴下的汗，一脸委屈地问：“师父，能歇歇么？徒儿走不动了。”

　　“我是不会等你的，你想歇脚就自己歇着。不过，这里荒无人烟，雾气常年不散，你若是迷了路恐怕会饿死。就算侥幸不会饿死，也没准会被山中猛兽吃掉，那时候可不要怪为师太心狠。”元骨说着，脚下的步子反倒是更快了些。

　　羽洛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本以为元骨是个温柔的人，没想到他也能说出这番话，而且他真的越走越快，完全不在乎她是否跟得上。她冲着他的背影皱了皱鼻子，忍着酸痛感吃力地跟着。如今已经到了半山腰，进退皆是两难的局面，她自然得乖乖跟着他，而且现在的她还是觉得元骨之所以那么对她说话，完全是为了磨练她的意志，毕竟，收徒弟也是件大事。

　　又走了好一阵子，羽洛已经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晃晃的，就连说话的力气也全无了。她心里已经将这鬼地方骂了几百遍，终于狠下心想要说“爷不走了”的时候，他们已经穿过了刚刚那片浓雾。

　　看着眼前又恢复了一片清明，她长呼出一口气，突然发现脚下也没有了刚刚的沉重感，身子又轻盈起来。

　　元骨笑问：“觉得奇怪么？”

　　羽洛瞥了元骨一眼，显然是为了刚刚他的态度而有些不满，低声说：“到了这奇怪的地方，有什么奇怪也都不奇怪了。”

　　元骨抿着唇，看似在笑，又没有笑，“过了空雾门，你就真是我徒儿了。以后我教你法术，护你周全，不让你再受欺负了。”

　　刚刚羽洛还有些气，可如今听了他如此温柔的话又禁不住有些鼻子酸涩。那些流浪的日子里，她多希望有人能这么跟她说，哪怕只是一句温暖的话都好，可那时候，那些人只会欺负她，嫌弃她。那些人凭什么那么对她？他们长得又难看，说话声音也难听，哪里比得上元骨，他们就连元骨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像是元骨这样完美的人居然一次就对她说了这么多温暖的话，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以后，我是不是就有家了。”她吸了吸鼻子，愣愣地问。

　　“你不是已经到家了吗？”他温和地笑着，挥了挥袖子，周围已经变了个摸样。他与她置身于一个小小的院落中，几间竹屋，满园梨花，梨树下，还有成群猫儿慵懒地对着她叫着……

　　空雾山的气候诡异得很，常常是一天里就会变幻几个季节。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中午便是烈日炎炎，下午的时候大多会下一场小雨，夜里会透着一丝如秋末的寒意。

　　每每下雨的时候，宁羽洛总是喜欢打着一把淡黄色的油纸伞，蹲坐在竹篱笆外的青石之上，四十五度角斜仰着头仰望天空，一脸伤春悲秋的模样。

　　自打那天认了元骨做师父，小祸害就改了宁羽洛这个名字。元骨带着她回了空雾山，住进了这座名为倚潇澜苑的地方。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神仙哥哥做了师父还是那个神仙哥哥的样子，可是这味道……却变了许多。

　　“小洛，庭院打扫干净了么？”

　　羽洛正在这里发呆，身后又传来了妖孽师父的声音。

　　“啊，师父，我刚刚打扫过了。”羽洛忙换上一副狗腿的笑容。

　　“是么？”元骨挑了挑眉，指了指旁边的几片残花，道：“那是什么？”

　　“师父，我刚刚打扫过的，这是刚刚风吹落的花瓣而已。”

　　“我说过了，要打扫干净。”

　　“师父，你这样也太……”不人道了！最后这几个字，她宁羽洛终究是没敢说出来。

　　“太什么？”

　　“太明智了。”羽洛甜甜笑着，“师父，我待会儿把院子重新打扫一遍，晚上能不能多让我吃一碗饭？”

　　“小身胚子用不着浪费粮食，填饱肚子即可。”元骨眯了眯眼睛，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似乎嘴里说的都是为了羽洛好一般。

　　抠门！

　　心里将元骨骂了个遍，可她还是乖乖地打扫起了庭院。

　　“喵……”

　　一只白猫绊住了羽洛的脚步，羽洛有些没好气地冲着小家伙皱了皱眉，心里想着同样是猫，同样是元骨带回来的，那十几只白猫都是整天吃喝睡就好，偏偏她要做苦力，这到底是为毛？

　　“哎，还是你们好啊，没有修成人形，不用干活！”羽洛叹了口气，继续拿着扫把打扫。不过片刻，她就又满头大汗。

　　也不知是空雾山海拔太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羽洛每次打扫都觉得很吃力，吃力到觉得手中的扫把像是有千斤重一般。

　　好容易忍到了晚饭时间，桌上却仍旧是青菜豆腐一小碟，米饭两小碗。

　　“师父，每天吃这几样，你不腻啊？”羽洛的意思是，师父你不腻我可是腻了！

　　“饭菜不过是填饱肚子的东西，不可过于精细。贪吃也是种欲，若要得成大果须得摒弃欲|念。”

　　“师父，那你尝过白菜豆腐之外的东西吗？我是说，除了馒头、米饭什么的。”

　　元骨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说：“白粥。”

　　“……”

　　羽洛嘴角抽了抽，心想那些个美食等有时间下山再吃不吃，眼下总得先填饱肚子。刚刚拿起筷子低下头，她却发现碟中的白菜豆腐只余下两片青菜了！

　　“师父，菜呢？”

　　元骨悠然端起杯喝了口茶，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啊！师父你这样不对，多少该给徒儿留些啊！”她嘟起嘴，一脸怨念。

　　元骨指着盘中的菜叶，“我这不是给你留了么。”

　　“这也叫留？这跟没留一样好吧！你怎么这样！”

　　元骨默默愣了片刻，羽洛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话说这师父是不是玻璃心啊，她是不是说话语气重了些，看看妖孽师父一脸无辜的模样，他这是在反省吧？其实大可不必啊，几片菜而已，今天吃不到就明天吃喽，没毛了不起啊！

　　她这边正要把话说出口，那边却看到元骨已经飞快地重新拿起筷子将盘中仅剩的菜叶又吃进了嘴里。

　　这回，换做羽洛默默呆愣了片刻，等到她反应过来自己该发怒的时候，元骨早已经拎着玉笛哼着小曲走出门老远了。

　　好吧，我忍了。

　　羽洛抄起筷子，负气地大口吃着白米饭，心里将没良心的师父拉出去嗯嗯了一百遍。她越来越觉得第一印象这东西是最最不靠谱的了，当初她怎么就觉得他温柔体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