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土匪还在下山 ...
-
九荫的春季格外缠绵，飞絮如雪，杏花如画。
乌越越曾说：“九荫处处有花，家家能歌，人人善舞，是个避世的好地方，小馥呐，若你到了那边定会很欢喜。”可这番话也只是哄她睡觉才说说而已，乌越这个贱人压根就没想过带她出来！按他的说法就是：行走江湖的人，还带家眷算怎么回事儿！
九荫——顺着畏图河往南直下就能到的地方，菱小馥长至十八岁却从未到过，只能爬到流云山最高的地方撑着下巴眺望，然后幻想着城内的美景和乌越在那里生活时的一点一滴。他这些年去了很多地方，但三月必到九荫住上十来天，说是凭吊一位故人。菱小馥向来以为他所认识的人不过流云山上的这群尔尔，最亲密的当属她本人，而九荫里的故人又是哪位呢？菱小馥六岁认识乌越越，可在这之前他已过了十五年她所不知道的人生，那些跌宕起伏的传奇足够她幻想老久，因为没人会跟她提起，乌保保老大不会，柳姨不会，乌越更不会。
但如今她已然踏上了九荫的地界，乌越越你再怎么藏也逃不掉小菱花一双炯炯有神的法眼的！握拳！
方才让乌越一路顶着《春宫十八式》招摇过市，幸好她有先见之明率先逃跑，不然八成要挨揍，这下只好挨到今晚，等到他发现可爱的小菱花有可能就此消失或被拐跑，心慌得不行的时候，那会儿她再出现，也许还能被紧紧搂在怀里，赚上一句：“我的菱花心肝儿你跑哪去了，可吓死爹爹我呸，可吓死我了。”
深吸一口气，菱小馥觉得一切皆很圆满，开始大步朝前走去。
渡头左拐便是一处求姻缘的寺庙，唤作“神仙庙”，此处不贡玉皇不拜月老，信的是两个凡人，九荫这个地儿，菱小馥唯一知道的就是旧时的陈国战神卫修，那是她这辈子除了乌越以外最崇拜的人，心心念念想的就是到他的庙宇拜上一拜，磕几个响头。没想到下船看到的第一眼居然不是战神的金身而是两个爱得死去活来的泥像像。
庙前立了座茶棚，菱小馥打那经过时，刚好看到一位十七八岁的圆脸姑娘甩着唾沫星子在讲故事，说的就是有关那两尊泥像像的事：“一句话‘旧时王谢堂前燕’——十九年前，天下第一的倾城少年魏映堂，口叼一根碧草，肩扛一把木剑独挑前来的百余个高手，残阳如血，一战如歌。在这个不缺英雄的年代，战神卫修如是，少年魏映堂亦如是，没有人晓得这场战究竟打得如何，只知道从此魏映堂三个字在武林上，未有人敢居于其上。斜阳披肩，仍旧是那个叼着碧草扛着木剑的少年，却在余晖堪堪将落之际，抱得美人归，那是世家排名第一的霍倾燕。婚后夫妻建立绾月晓楼，恩爱有加缔造了整个九荫的一出佳话，只可惜……”
圆脸姑娘古灵精怪的目光有些摇曳，声音哀婉，“众所周知，陈齐两国并为一家之时，战火纷飞，异人横行，少年断剑，美人啼血，佳话至此绝迹江湖，空留下洛崖紫鸣珠成为绝世的谜题，与一段伤心过往供后人消遣。”
“不过，”少女促狭一笑，“十八年一个轮回，今日之九荫绝非素日之九荫。”圆脸姑娘一拍桌，一脚放在椅上，眯着眼睛口气飘渺，只是轻轻说出几个字：“梧桐落凤朝如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完便回到原位翘着小脚拿起茶壶喝茶，身旁一只带绿帽的红屁股猴子很自觉地拿出布袋子向众人讨要赏钱。
猴子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噘着小嘴，小爪子拖着布袋颤悠悠地伸到菱小馥面前，菱小馥也眨巴着眼睛同它对望，临了发现是要讨赏钱后，从自己的绣花包里摸出一样东西放进去，又摸摸它的脑袋，高高兴兴地蹦跶走了。
小猴子低头一瞧，不可置信地盯着布袋里那半根咬过的黄瓜——愤怒了！依依哦哦地朝主人叫两声，告诉她居然有人胆敢吃霸王餐！圆脸姑娘很是淡定地嘴角一翘，示意小猴子：“镇静，镇静。”说完一把掰断了壶嘴，竟敢用黄瓜，还是吃过的黄瓜糊弄我！
听完不要钱的故事后，菱小馥对其中的各种字眼忽略再忽略，最后只剩下五个字——洛崖紫鸣珠！没错，这才是她九荫之行的最终目的。
这事还得从十一年前的月夜说起，不过这样故事就太长了，所以我们简短的说一说吧，大概在一个月前——
那日，流云山乌家寨的第一把交椅乌保保老大同寨里众兄弟坐着喝喝小酒，开开小黄腔，酒未过半，顿感今日酒力不佳，状态不好，三坛刚下肚就打瞌睡，于是辞退兄弟们回房，连鞋都来不及脱就打起了呼。
半夜，乌保保梦到了一处载满凤凰花的地方，唯独中间立着一棵梧桐树，关键是树下还坐着个纤腰不盈一握，眉眼间顾盼生辉的女子，那鼻子长得，那眼睛柔得，脖间一粒朱砂痣更添诱惑，乌保保一辈子都没见过此等绝色啊！又生生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屁大点的痛感都没有，原来是在梦中。嘿！既然是在梦中老子还顾及什么，当然怎么爽怎么来，说着就要扑过去。没想到那绝色女子邪魅一笑，开口了，这下倒把乌保保吓了个老高，这哪是娇滴滴的姑娘，他娘的分明是个纯爷们儿的声音！那姑娘顶着副美娇娥的皮囊，粗着嗓子道：“我乃九天玄女坐下神兽火凤凰，千年前受恩公救命之恩，今特来报恩。吾乃雌雄同体，恩公若是喜好作攻，吾可为女；若喜好作受，吾亦能即可化作男身！一切但凭恩公处置！”
乌保保一屁股跌在地上，皱着眉头义正言辞地拒绝：“不！女施主有礼了！只是贫僧在坠梦的瞬间已然看破红尘，准备剃度修行，阿弥陀佛！”
女子捂嘴笑道：“出家么，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报恩很快的。”
话刚说完，就见乌保保已在十丈之外，跑得两只鞋都掉了，光着脚板穿梭在林间，边跑还边回头吼：“他娘的！报你头的恩，贫僧可是正经人家！前世封号总攻大人！”嗖的一下不见人影了。
梦醒之后，乌保保老大也只当今日太累，黄粱一梦尔，哪想到……
第二日，山门的小甲来报，有位壮士前来踢馆，乌家寨已太平许久，乌保保这会儿正喝茶呢，大手一挥：“小的们，跟爷下山会这位不怕死去！”
在看到壮士脖间那粒明晃晃的卞砂痣时，乌保保一口茶喷得老远，又闻得此人名唤“凤烈烈”……
“诶，大当家的躲哪去了？你们谁看见了？”
“刚还在的呀，唰一声就飞走了。”
“果然是大当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延智和尚穿着新编的草鞋，吃着从菱小馥那偷来的地瓜，沉思道：“又是一场相杀相爱的孽缘啊！”
凤烈烈莫名其妙做了乌家寨的二当家，却还带来一件消息：十月八日，失传已久的洛崖紫鸣珠将经过流云山，此间明珠暂由九荫魏府保管。
众所周知，洛崖紫鸣珠乃产自东海底渊的绝世珍宝，其力量有克世间万毒，保轮回生命的功效。有了它，长生不老不再是烦恼，有了它，驻容养颜有奇效，可以说是漫漫人生途不可缺少的一大法宝。但要是落在不法之徒手里，亦将是一场浩劫。所以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皆梦寐以求得到此物。奈何它已在十八年前同魏映堂一起消失，如今居然重现江湖，且出现的地点又是九荫的魏府，换句话说，是九荫的绾月晓楼！
山贼该干的事情就是打劫，所以乌越理所当然的来踩点了，菱小馥作为他常年的小尾巴，这次不惜连柳姨都骗也要跟着来，可见是下决心了。她想，流云山都是大老爷们，将乌越越放飞在外也就任他飞了，反正飞到这座山和飞到那座山的差别就是不同长相的男人，可外面的花花世界太混乱，为了防止他走上歧途，不得以只好出此下策……哎，她小菱花就是个操劳的命啊！
菱小馥若有所思地往前走，猛的发现前头突生异象，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几圈人，圈里面有人大喝一声：“呔！何处来的色胚，吃你老子一剑！”围观人群轰的一下掌声如雷冲天，不时叫好。
在山上就时常听说山下有种玩意儿叫卖艺的，今日刚出门就有幸得见，哎呀呀，九荫果然是个好地方啊！
菱小馥揪着裙摆欢欢喜喜地跑向人群，左腿刚踢出去没等右腿接上，呔！人群居然散了……
打从中间走出一个瘸腿的男子，头顶大包，半边头发都被削没了，朝地上吐口血痰，里面躺着两颗米黄米黄的牙齿。菱小馥捂着眼睛想：太凶残了，卖艺的太凶残了！可是打得这么狠，肯定是个绝世高人，一定很厉害！于是撒开捂着的爪子想抓住高人的衣角求他再来一场。
那是一个傍晚，流金般的阳光打在树梢上，折射于地上显出斑斑驳驳的残影，一个口叼碧草，肩扛木剑的少年站在原地，一袭红衣格外显眼。菱小馥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少年鲜衣怒马，仗剑江湖。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土匪还在下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