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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危机转眼成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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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满座皆惊!李元济看她的目光如剑出鞘,饮血割肉,这种欲望并非男女之欲,乃是想把对方置之死地的快感!从一开始,他就没掩饰过自己。
宁月见忍不住喉咙发苦,有些后悔今日的鲁莽行动,这起子人完全是亡命之徒,根本不怕人多势重。孤身深入敌国京师,只要她的命,此事一旦揭露,两国战火要烧起来。
她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此时大喊,先不论会被对方出手,就算侥幸得救,清都王妃的名声怕是没了,实非万全之策。只能期盼外头候着的王府侍卫有所察觉回府报信。
“王爷说笑了,”宁月见深吸一口气,轻轻笑了,颊边的梨涡轻旋,馨宁美好,“不知王爷所邀为何事,宁某愿闻其详。”
李元济不过睨了她一眼,渀佛看透了她所有心思,背对着她,冷漠的语调在空中回荡,每一个字皆是冰锥,打在身上又冷又痛,“我来南唐,是为了周子顾,他的命还没还给我。”
她只觉脑仁一阵一阵的抽痛,先前的酒意上涌,被一瓢凉水迎头浇下,惊的五脏六腑皆移了位。
“是么,那关我什么事,”她冷冷笑道,“王爷找错人了。”
他丝毫不以为意,依旧背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听说周子顾在南唐人人爱戴,声名甚旺。不知王妃可有兴趣,听听清都王在北齐做了三年质子的。”
周子顾三个字被他如此道出,宁月见强制压抑心里的怒吼,那个人虽对她而言许有诸多不顺眼,终是和她绑在一起的,也并非不堪之徒。她也没有傻到去信一个,前次要取她性命的敌国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战场上尸山血海过来的,连阎王都要怕几分,王爷的话委实惊世骇俗。”她知道此事讨好也没用,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李元济的神经,他面上泛红,青筋暴起,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剥皮抽筋,大卸八块。只是他并非莽汉,想起兄长临别前的遗言,他静默了片刻,方道:“好胸襟,好气魄!不愧是清都王妃,当年他摇尾乞怜伺候人的时候,不知气节在哪呢。罢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再多就去问阎王!”
闪着幽光的匕首,一股强大的摧枯拉朽的力量轻而易举的刺中了她的胸前,而这一次,她并没有那么好运,像一只破烂的蝴蝶,轻轻的落在冰冷的地毯上,周围的一切淡的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黑白的影子,漫天的黑幕席卷而来。
时间凝固,天地无色,一道凄厉哀绝的变调的声音扑通落下。
冰冷的泪水在眼角边滑落。
宁月见从小就怕疼,一丁点疼痛就足以让她哭上半天,小小的娇气包总能在母亲怀里寻到安慰。她满足而欣喜的占据了母亲全部的关注,甚至惹来父亲的不快。
她亦乖巧懂事,偶尔韩凛过府,上树下水,顽皮捣蛋,常常闹的府中鸡飞狗跳,宁夫人从不多加制止。有一回午后,大人们在小憩,他们两个手牵手从花园后边的狗洞里爬出来,去找韩凛所说的御街上玩。
年少记忆中,是乌压压的人群,数不清的脚,还有街边长溜的小吃摊,表哥牵着她的小手,遇见了同他一起玩的小伙伴,穿着绫罗绸缎流哈喇子的小竹竿们,他们脑袋抵着脑袋围成圈圈斗蛐蛐玩儿。宁月见人小腿短,挤不进去,反被人推了一把,膝盖顿时肿的老高。她哪里肯依,扯着嗓子就要嚎,小竹竿们偷偷溜出来玩的,各自隐瞒大人,哪里见过这阵势,七手八脚把小姑娘送到了某位少爷的亲戚家里。
她只记得一个深衣少年被他们叫出来,他个子很高,是长成的青竹,面白朱唇,衣袖拭汗,色若皎然,比花还鲜艳,好看极了。第一次,她知晓了美丑,在幼年的记忆力划下深深的一笔。深衣少年把她抱在怀里,送到了小院,给她吃酸酸甜甜的糖,把陷在膝盖上触目惊心像马蜂窝一样伤口上的泥沙一颗一颗挑出来,一点也不痛。
他给她包伤口,给她擦泪,还送了许多好吃,教训了那群调皮捣蛋的小孩子。她极为满足,撒娇要他陪自己午憩,少年宽大的袍袖,清新的味道,温暖的怀抱。待她一觉醒来,母亲守着身边。
就像一个荒唐旖旎的梦,再也问不出结果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渀佛又看见了娘那宽厚的笑容,娘的手很温暖,摸着她的脸安慰道:“月儿,乖孩子,我知道很疼,一起都会过去的.....”
不要,不要走,带我一起走吧,娘,疼死我了,她拼命的大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娘的身影越来越淡,同她自杀那次一样,舍不得带她走。
疼,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每一回知觉,都像在地狱的油锅里面煎了又煮,心还没有死,来来回回千疮百孔,被一只残暴的大手捏住,挤出猩红的汁液来。
她怎么会沦落至此,怎么会伤痕累累...她终于想起那个深衣少年,唇瓣如花,微微扇动,他说,月见,我是你子顾哥哥。
子顾哥哥,子顾哥哥,我好疼。
宁月见听见自己的声音遥远枯涩,像一口干涸已久的老井,汩汩冒了个泡:“子顾哥哥...我好疼...”
这样微弱如幼猫的声音听在屋内人耳里不亚于天籁,高大的深衣男人宛如神袛一般肃然不动的身形终于有了动作,笼罩在凄风暮雨中的他眼中升起喜悦的光芒,声音喑哑的可怕,“我我我在...你还疼不疼...哪里不舒服...”
胸口上被刺了一刀,是真的,不是做梦,她疼的没半点力气,看到眼前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男人,和记忆中那个美好的少年一比,怎么也找不到半点相似,除了同样的温柔和担忧。
因为失血过多,胸口疼的厉害,她一张嘴灌了一口风,差点要咳死,连呼吸都不能顺畅。
眼前的景物隐隐约约,变幻旋转,她费劲了全身力气看清了他的脸,然后又变的模糊,没有死,她又昏了过去。
这一次没有昏很久,她再睁开眼能看清楚了,他换了一身衣裳,苍白消瘦,眉眼之间有微微的惫懒,没有在人前的冷锐锋利,和记忆中秀气袭人的美好少年重合了,整个人有着让人心惊的美丽和脆弱。
这张脸,依旧好看的好命,她怔怔的看着,没有说话。
他任由她打量,默默凝视了她许久,眼眶发红。包着她的小手,轻轻揉着,有些痒。
难得有这么馨宁的一刻。
“你在看什么?”她纤细的手指在他手心划道。
周子顾脸上浮出笑意,声音很低微,软软的很撩人,他说,“在看你。”
“傻瓜!”她在心里笑,曲起手继续划,“这是哪里。”仲夏的时节,本是暑热难当,这里却十分凉爽,她身上盖了温暖的被褥。
他解释道,天热伤口容易溃烂,便搬了冰窖的寒冰在屋里,这里是他们洞房之地。
宁月见这才知道,不知是算走运还是不走运,身上的伤若在进去半分,就是神仙难救,她的命是险中险,抢救回来的。她有许多话许多疑问,此时此刻,竟是开不了口。
“你是不是见过小时候的我。”她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孔,紧紧锁住他的神色。
那原本松弛下来的表情有些错愕,然后垂下头,带着少年的羞涩和美好,他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抚摸她的脸颊,眼底的温柔情意,竟是毫不掩饰。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小小的宁月见,一点点大,玉雪粉团,藕节一般手脚,粉嫩的小脸挂着泪珠儿,抱着他的衣袍喊疼。他给她吃糖,哄她上药,她便笑了,眼睛更月牙儿一般,满室馨香。
缘分当真奇妙,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个又哭又笑的小姑娘成了他的心头好。
“嗯,想来你不记得了,那时候的你和现在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
宁月见也不好意思,涨红了脸,柔和起来,一笔一划写起来。
周子顾迟疑了下,闹了个大红脸,手足无措,愣愣的看着她。
外面的哭声惊醒了尚在旖旎中的两人,宁月见拿眼神问他怎么了。
周子顾抽了抽嘴角,目光凝重直视她,“月见,是林毓毓在外面负荆请罪,若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遭此大祸。”
宁月见愣了愣,这件事源头祸根是眼前的人,自己的任性疏忽也有原因,林毓毓何时成了罪人。
“你不用替她求情,她自己许不是主谋,但是林家脱不了干系,百年世家,想要的太多,哪里会有干净的!面上倒是做的好看,且让她哭上一哭。”
宁月见不说话了,眨眨眼,闭上眼。
有些事,就是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