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遗殇》Star未憩

4、送客

　　翌日清晨，百瑞船行开门就遇到了个大麻烦，汇通银行的行长刘平伯从黑色福特车上走下来，带了几号人浩浩荡荡地跨进了船行的大门，刚上班的经理立马好茶好水的招待着。

　　刘平伯脱下礼帽大衣交到随从的手上，顺势坐到了沙发上：“你们老板呢？”

　　看见今天这排场，就知道是为了昨天那档子事，怕回答的不好弄巧成拙，经理正踌躇着，陆铭瑄刚好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大晨早唔去返工，都一个个的站在这里干嘛！”似乎是没有看到前簇后拥的刘平伯，陆铭瑄一脸的疑惑和薄怒，等到梳着小背头穿深灰西装的经理走到跟前小声对他说：“刘行长来了。”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一般的到处搜寻着刘平伯一行人的身影。

　　“刘叔，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陆铭瑄三步并两步的就走到了刘平伯的面前弯身坐下，见他面色不善。环视了一下四周，手底下的人都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就一摆手说：“玉嫂你帮我倒杯茶来，其他人都出去做事吧，我和刘叔叙叙旧，别像苍蝇一样的围着。”

　　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刘平伯看见陆铭瑄一脸不自知的坦然，终于按捺不住地哼了一声。陆铭瑄听见声音，抬了下头，接过玉嫂递过来的茶杯，放在桌上未动，只说：“昨天的事，确实是我做小辈的唔生性，刘叔你要怪我也是应该的。”

　　终于讲到正题上面了，刘平伯觉得自己占了一个理字，愈发的趾高气扬起来。

　　“可今天他们投资方的代理人已经回英国了，您再怎么不答应，我也是没办法。合作的事只好等下次他们的人来了才能说，昨天那餐饭让您破费了，我改天一定再开一桌向您赔罪，大家就把这一页翻过去，您睇行唔？”

　　昨天和刘平伯说好谈汇通的事，谁知道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全被那班人给搅黄了。早年汇通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钱庄，现在发达了，银行做大了自然有走出去的决心，正眼巴巴到处找投资人，正好英国那里来了一家大公司，陆铭瑄又和这家公司有过不少的来往，刘平伯上门好几次都是为了这件事，好不容易自己答应了。就赶紧大张旗鼓的叫来了一大堆的政客名流充场面，没想到酒席都撤了也不见人来，嘴皮子磨破那几个英国人也只是说考虑考虑。

　　换了谁也会耐不住性子上门讨说法。

　　他们船行打开门做生意，靠天靠地靠门梁上那块金字招牌，刘平伯这个小人出了名的难缠，要是真把事情闹大，这广州城里可就热闹了。

　　“你陆大少这餐饭，我可受唔起，还是我请您吃一餐好的，以免下次您一个不顺心又拉个烂摊子捉弄我老头子。”

　　“我边度敢啊，阿叔你有事以后吩咐一声，我随叫随到。不过，其实昨天的事我也是为您着想，您还不知道呢吧。”他故意压低了声音，“昨天我是被一个女人叫出去了，那女人是大光明招待所的女招待，就是上次吃饭王局长找来的那几个里的一个。哭哭啼啼的说那天晚上跟了不干净的客人，染了治不好的毛病，您也知道王局长请的那班客人搂了小姐返归的，边个唔系有头有脸惹不起的。只不过我百瑞那么大的门面摆在这里，她想找个人容易些。我拉着她谈了一下午，无非就是要钱，骂骂咧咧的说要找记者，我就花钱堵了她的嘴。当作送人情吧，那种女人从谁身上染不了毛病啊，现在端着那么大个屎盆子要往有钱人头上扣，您也知，牵扯到谁都是个麻烦。”

　　听到这里刘平伯变了脸色，那次他也找了两个漂亮的女招待，不过陆铭瑄当晚倒是洁身自好，酒过三巡摇摇晃晃的被司机扶上了车。那几个小姐他名字都叫不出几个，可人家一上来就行长老板的叫的亲热，想必定是人的他们的，这事情别说是被记者抓到写上新闻，就是坊间传起小道来那也是要命的脏水。

　　看刘平伯神色闪烁的样子，陆铭瑄就知道这老家伙上当了，谁叫他那么好色，凡是送上手的女人就没有不碰的。逢场作戏是风流，贪欢滥交那是下流。心里觉得好笑，免不了多捉弄他一番：“诶，阿叔你个晚好似也带咗两个返去啩？”

　　突然被这么一问，刘平伯兴师问罪的气势消了一大半，渐渐的局促不安起来。

　　陆铭瑄也不多问，自顾自的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又偷瞄了几眼刘平伯的脸色道：“时候唔早咗，您这一大早就来百瑞，汇通那里恐怕都忙翻咗，呆得太久外人看着也容易多想，要不就这么着吧，我晚上在庆祥那里摆桌酒，这件事就一笔勾销了。”

　　刘平伯想了想，还是顺坡下了，青白了一张老脸，叫上手底下的人从大门口走出去。

　　“阿叔慢走。”陆铭瑄也站起来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送客的话，等人都走远了才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转眼看桌上凉了的两杯冻顶乌龙，吩咐走进来的经理：“打后望住不像是来做客的客人，就醒目一点，别端茶倒水的伺候着，你是我百瑞船行的经理，不是人家的佣人，看到个人模狗样的就把自己当奴才。”

　　“我知，我知。”经理恭敬的点头，“老板，那个韩雨芹小姐来应聘了，您看？”

　　“我去看看。”

　　陆铭瑄走到大厅，韩雨芹微微一笑，向他问好。

　　她今天穿了一身素色的斜襟旗袍，外面搭了一件针织披肩，一头卷发绾在在脑后，露出干净清爽的脸蛋，没带什么首饰，连鞋子都是百货商店里最普通的那种黑高跟，笑容得体，气势干练，昨天的十指蔻丹早就修剪得干干净净，换上了纤细白皙的一双素手。

　　“韩小姐今天打扮的真是让我眼前一亮啊。”

　　“老板过奖了。”

　　陆铭瑄似笑非笑，点头挑眉：“那就进来说话吧，韩小姐。”

　　两人走进办公室，韩雨芹帮着带上门，掩住外面几道多事的目光。

　　陆铭瑄随手翻着桌上的文件道：“韩小姐以前干过我们这一行吗？”

　　“我在百货公司上过班，干的是文职，船行的生意到从来没接触过。”韩雨芹心里虽有疑惑，这陆铭瑄搞的是什么名堂，但眼下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太好了，既然你之前干的是文职，我这里正好缺一个秘书，不如你就当我的秘书。”陆铭瑄合上文件，四处翻翻找找，拿了一大摞的东西，“这些都是今天要用的，你先收着。”

　　韩雨芹只好伸手去接，没想到陆铭瑄故意先松了手，文件立刻掉了下去。韩雨芹一躬身稳稳地接住了文件，心里不免有些恼怒，但面上还是自如的。

　　“不错！”陆铭瑄赞许的微笑，刚才的试探不过是检验了韩雨芹的忍耐力和身手，动作敏捷，心思沉稳，是个人才。

　　“谢谢老板夸奖。”韩雨芹把文件捧在手里，字面上的意思似乎和语气不一致。

　　“去上海的事你尽快安排，越早越好。”

　　“老板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
　　韩雨芹还特意扯出一抹笑容，她并不是一个情感外露的人，那么多年的地下活动也早就替她磨练了一颗处变不惊的心，所以作为一个合格的地下工作者，陆铭瑄这小子的行为还不足以激怒她，但女人总是心眼儿小的，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