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桥边红药》树桑桑

2、迟早会妥协

　　第二天我是被鸟叫吵醒的。外面春光明媚，折桃说，这时候，想必山里的竹笋儿都起来了。
　　院里的花儿一簇簇都开了，十分带劲。吃过饭后，我便帮着折桃将床上的衾被还有衣服搬到外面晒。
　　折桃说，阿母在张罗着给我买两个合意的姑娘。
　　我听得不耐烦。
　　折桃笑笑说：“是害羞了。”
　　大中午的，我正在院内眯着眼，阿母走过来。
　　阿母近年来，丰腴了些，脸上的肌肤更光滑红润了不少。这几年，她过得很舒坦，我们渐渐大了，也没给她招过什么麻烦。
　　她笑眯眯地走过来，问我想不想见见未来嫂子。
　　我跳起来，问：“大兄同意了？”
　　她嘿嘿一笑说：“他是我儿子，迟早会妥协。”
　　阿母果然是嫌这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我深深不敢苟同，且为她捏了把冷汗，继而想到未来她也会说：“十一是我女儿，她迟早会妥协。”这番话来，我觉得暗无天日。
　　阿母说，我那未来嫂子，也就是那位精妙无双的东家之女，她待会儿会来我们家坐坐，会留着用晚膳再回去。
　　“我让她来指点指点你穿着搭配，你整日这么一身，往后莫不是要嫁不出去……”
　　阿母的话消失在门外。
　　我对着门深深叹了口气，低头望望自己的通身，阿翁是不是将阿母纵容得太厉害了。
　　阿母当年在长安东隅当沽卖酒，用一坛桃杏酿便将城内有名的风流才俊孟博士拐走，当时满城的姑娘无不羡慕嫉妒恨。
　　我深深怀疑，当年，是阿母垂涎阿翁的美色，在桃杏酿里下了迷药，然后，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了熟饭。
　　当然，这种话我们都只会埋在心里，可不敢对着阿母讲。
　　据可靠消息，这东家之女姓衣名彩云，年方十七，是街市上赫赫有名天衣铺家的女公子。据说她不仅生得赛过桃花，还天赋异禀，从小便心灵手巧，手上的活儿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裁剪出的衣服样式件件别出一格，十分走俏。
　　阿母便是往常在天衣铺里瞧见这衣彩云十能干，所以瞄瞄人家又貌美，便动了纳入孟府的心思。

　　见到衣彩云的第一眼，我便如此感叹：如此面若桃花，才质风流。
　　我暗地里对阿母比手指，夸她有眼光，阿母得意非凡。
　　阿母给我们介绍过后，便推说去拿着果脯来，临走不忘对我使眼色，让我好好招待。
　　衣彩云用着她的专业知识，告诉了我很多穿衣技巧，我一概睁大眼睛诺诺地点头称是。
　　她扑哧一笑：“十一这么漂亮，穿任何衣瓽都衬得起，孟伯母，实在是多虑了……”
　　我十分谦虚地摇头说：“人靠衣装，三分靠长相，七分靠打扮……阿母成天说，我这张脸迟早会被我的花花绿绿给败掉……”
　　她又吃吃笑起来，忽然，指着墙角的竹马问那是何物。
　　“是幼时大兄为我做的竹马。”
　　我灵机一动，脑中也不由得冒出邪恶的想法。
　　“倒是稀奇……”
　　衣彩云饶有兴趣地摆弄竹马，连声称赞。
　　我笑起来，便煞有介事地将大兄的各项手艺夸得天花乱坠，直到看到衣彩云的眼睛越来越亮，才总结道：“我大兄可不只手巧，他吹的那一洞管箫那才叫好听呢！当今圣上还曾夸过……唉，只可惜，想听他吹箫，却是比要他吃桂花糕还要难……”我摇头叹道。
　　“哦，怎么说？”衣彩云睁大眼，越发好奇地问。
　　我心中不禁暗笑，煞有介事地说往后有机会，让她自个去问大兄。
　　眼看天边彤云密布，阿翁大兄他们该要到家了。
　　我与阿母陪着衣彩云慢慢往食舍方向去，沿途欣赏院中开得艳丽的红杏。阿母意有所指地说：“这花开得绚烂，过了就该结子了……唉！可怜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阿母借机握住衣彩云的手，说：“诶……我那个儿子，对这事儿也一点不上心，眼看年纪一天比一天大，可愁死你伯母了……彩云，你这么聪明，可有法子劝劝他？”
　　“我，我……”
　　衣彩云白净的脸羞红成一片，落日的余辉映照下，更显得艳丽。
　　阿母比我更狠。
　　我不禁有些同情衣彩云。
　　此时一个身材祁长，温文内敛的男子照面走过来。
　　阿母对衣彩云笑笑：“喏，那就是阿榫，我大儿。”一面不忘眯眼给男子使眼色。
　　大兄已上前打招呼，满园的浓艳色彩中，他的脸沉静澹然，浑身溢着安定的气息。
　　衣彩云倒也落落大方地回礼，只是一张脸陀红。
　　我心中闷笑。
　　阿母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们便说要去前面准备晚膳，留他们俩在花园独处。
　　晚膳用过后，大兄便送衣彩云回去了。
　　大兄自小就沉静，凡事也喜欢藏在心里，脸上也不表露出来。也不知道他对衣彩云到底感觉如何，一个晚上，衣彩云一双眼睛倒是时不时偷偷去瞧大兄，含羞带怯的。
　　阿母说，大抵上，一个女子爱慕上一个男子，就是这样一副神情。
　　“嘟——”一卷书敲在头上。
　　“噢——”我吃痛地捂住头，“你又敲我的头！”
　　“你才多大呢，尽学着阿母胡来……”孟清寒闲闲道，又接着低头看书。
　　“孟清寒，你说清楚，谁胡来了？我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中，不服气道。
　　“如若阿兄已有意中人，你们将置衣彩云于何地？”
　　“不可能！”虽然这么说，可心中也不禁怀疑起来，大兄如果，如果……
　　孟清寒摇摇头，继续看书，不理我了。
　　我坐着生了好会闷气。
　　“呵呵，阿妹你看这是什么？”忽然孟清寒不知从哪掏来一个黑漆木手掌大小盒子。
　　“诶？”我立马接过来，翻开盖子，一股清新的香味迅速地窜入鼻中，不浓不腻。我欣喜地叫出来。
　　“是胭脂！”
　　“阿兄对你好吧？那晚见你对路边卖的胭脂垂涎欲滴，就给你带来了一盒……”孟清寒好笑地揉揉我的头。
　　“切——切——”我不坑声，心中的气却早消了。
　　借着烛光，胭脂的颜色红润。
　　我翻来他的铜镜迫不及待地就要试试。我轻轻捻了一点对着镜子往两颊上细细晕开。缕缕幽香在鼻侧浮动，对着镜子左比对右比对后，我方侧过头眨眨眼炫耀般地问：“怎么样？我是不是美得倾国倾城？”
　　我话方一说出口，心却咚咚跳起来，无名骚动着期待与紧张。
　　他有瞬间的出神，随即又笑起来说：“阿妹果然是绝代佳人，日后定让天下男子无不倾心……”
　　我得意非凡乐滋滋道：“孟清寒，你惨了，有阿妹如此，你以后怎么找阿嫂？”
　　他征了征：“状似真的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