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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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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几多年少
岁莫说:你这样,真的很让我痛心。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骄阳酷热,已是傍晚时分,却仍旧稳稳的挂在空中,烤的整个大地都如干瘪的嘴唇,开了一道道的裂子。
本该转凉的天气不知何故,依然热的要命。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刺得我睁不开眼,我低下头,汗珠顺着脸流下,此时身上的衣衫已经全部浸透。我僵直了背,站在烈日下,不发一言。
快了,快了……
我眄了一眼站在我不远处的岁莫,抬起手抹去脸上的汗珠,冲他凉凉一笑。
岁莫的眉头皱的更紧。
我转过头不去看他心痛的表情,缓缓的低下头,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上的刚烤出的肉,瞬间香气四溢,肥嫩的油滋出,飞溅在了岁莫月白色的长衣上。于是,我听到了岁莫心碎的声音。
我豪迈的撕下一只兔腿递到岁莫面前:“呶!”
岁莫摇头叹气道:“得肉而不知吃法,不如不得,兔肉当以爆炒为佳……”我瞥了一眼他,张口咬下一大块,砸吧砸吧嘴,分外享受。这个方法果然好用,岁莫不在言语,身体力行霸气的抢过剩余的部分,同我一道欢快的吃了起来。
我手上拿的烤肉,原名--白球,是只通体雪白的兔子,亦是荀师父最钟爱的宠物。这货耳朵许是经过什么特殊的改良,或是后天的基因突变,耳朵不同于寻常的白兔,两耳下垂将耳洞遮了个严严实实。
记得荀师傅岁莫捡到它时,它的牙齿还没长起。用荀师傅的话来说,他向来是很有“爱心”的,尤其是这白球还帮了他赢得了在不少广大女同胞中很好的“人缘”,这待遇自是不必提了,比起我们这两亲徒弟都还亲上十分,每被忆起我和岁莫都是很愤愤不平。
其实,我和岁莫都知道,他当初捡它来不过是因为山上已经半个月没见着荤腥了,嘴馋了而已。凡事总有一个意外,这意外不大不小,刚好让荀师傅觉得养起它,比吃了它更有一定的生活意义。
这样,白球便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自打见到白球的第一眼,我和岁莫便相中了它。
原是这货毛发雪白,一根杂毛也没有,本是生养在丘山这种灵气极盛之地,又有丘山上广大妇女友人们的细心圈养,不用说,那味道自然是鲜嫩无比,芳香四溢,甘旨肥浓,一想到,我和岁莫的口水都能涎了一地。
荀师傅知道我打白球的注意很久了,所以自是百般设防。
但古人有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诚然,古人诚不我欺也。
这天,荀师傅下山了。
荀师傅临走前,将白球托给了山中的一个道友照看,再三叮嘱,切莫让我和岁莫靠近半分,又将照料白球的生活细节详细说了一遍,那道友也一一应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所谓人吃五谷杂粮,也会有个什么三急之类的需要应对处理。
那道友本想拎着白球一道如厕,许是他到底还是年纪轻轻,大抵无法在一个畜生这样赤裸裸的注目下,从容不迫的解决掉生理所需。但是就这样放任白球不管,又觉得毫无责任感,于是他便想到了一个方法,用条细绳拴在了白球的腿上,另一端拿在了手上,等迅速做完这一切之后,才施施然的入了厕。
我和岁莫躲在一旁,看的心惊胆颤。那响声震天动地,一个接一个的从那道友的体内震出,振聋发聩,我们生怕他在下一出恭虚时会带点什么异物,那就不大好了,毕竟是我和岁莫观战的位置正好处在他发射点的有利位置上。
见他入厕,我和岁莫摸了一把头上的虚汗,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他把风,我给兔子下药。
这药自然是有讲究的,不能一下让兔子死去,那样忒显色手法拙劣,而且最重要的是,死了的兔子肉感就没新鲜的好了。但也不能让它一直不死,因为那样称之为失手。对于我们这等惯手,如果失手了,相当于自己给自己拂了脸面。况且失手后可能会引发的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就是大事了。比如东窗事发。
因为荀师傅是出了名的小心眼,被他盯上了,基本上要自求多福了。
经过再三实验,这药无色无味,只能致人暂时性假死,且让人毫无察觉。
一个时辰后,白球终于被“安全”的交道了荀师父的手中。荀师父一再检查,确认无恙后,欢欢喜喜的和道友道了别,提溜着白球便往回去的路,我和岁莫紧随其后。心中默念倒数:“三,二,一……”
果然,白球没让我们失望,应着最后一声落,头一歪,四腿一蹬,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白球去了,这显然给荀师父以不小的打击。因为他坐在白球的坟边坐了一个时辰,吃掉了我和岁莫摘过来的几斤野果。最后一个果核从他嘴中蹦出,顺带扯过路边的小草剔了一下嵌在齿缝中的异物,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你我缘分已尽,就此一别,望你来生寻个好皮囊。”
在荀师父说完这一句话后,我和岁莫一致认为,荀师父被伤得很重。于是我们心里很愧疚,想要告诉他,其实白球走了,还有我们。
在这种最动情,最感人的真情告白的时候,忽然迎面走来了一个烧香祈愿的妙龄女子问路,荀师父在我和岁莫赤裸裸的注目下,欢欢喜喜的同那妙龄女子上了山顶。
于是我俩将那刚掀起的愧疚感,生生的给压了回去。见荀师父走远,我双手迅速的将白球从坑里刨了出来。一阵麻利的手起刀落,白球已经皮毛分离,就近的寻了一些柴禾,架上架子烤起来了。不一会儿便闻到肉香,于是白球就真的这样,从我们的世界消失了。
当然这事终是东窗事发了,原因很简单,许是白球有些不满在还未享受完人间美色,便匆匆去了,积了些许怨气在捣祟;又或是我涉世未深,提炼的药终还是有点副作用的,当天晚上午夜十分,我和岁莫因去厕所十余次,无力再爬起回床上时,惊着了夜半入厕的荀师父。
荀师父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们半天,缓缓的道:“难怪,我闻着你们说话的味都不一样。别人地瓜吃的太多,喷出来的气都隐约带着那么点地瓜的味道,而你们说话隐约带了那么点烂肉塞牙缝的味儿!”
于是这事以我和岁莫面壁顺带替荀师傅洗衣服做饭外带洗马桶惨淡收场,当然这次倒没给我留下个什么后遗症,只是自此后就再也没见岁莫吃过肉了,真是阿弥他个陀佛。
那时我十岁,岁莫九岁,荀师父说:“你俩的智商堪忧,这让为师很着急。”
荀师父终于良心发现,觉得这么多年许是真的延误了我们,于是便给我们报了很多辅导班。按他的解释是:“名师出高徒,自然我是名师,那你们这两个徒弟自然也不能差到哪里去。”我和岁莫郑重的应道:“师父放心,我们虽然不能普渡众生,但是我们可以祸害苍生。”
荀师父欣慰的点点头,给了我们一个赞的眼神。
于是我和岁莫收拾好了细软,雄赳赳气昂昂的朝其他几个山头奔去。这是我和岁莫第一次离开三连宫,去到以外的地方,不免有些伤感,而荀师父盯着我们的下山的身影也是良久未语。“喂……”快达半山腰时,忽然闻得荀师父远远的呼唤声,我和岁莫停下小跑的步伐,心中一梗,泪眼已经婆娑,缓缓转头看他,耳边是荀师父热切的话语:“我说,你们能不能别跑的那么风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