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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当野兽变成病萝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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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终于透出了一线光明。甫一有意识,她立刻强忍浑身上下的不适和疼痛,勉力睁开了眼睛,第一反应当然就是——感觉一下自己的身体。
没有尾巴,没有羽毛,没有翅膀,没有爪子,没有前肢,没有大螯,没有XX……没有异常,是人!
虽然身体很小,胸部更是不明显得可怜……但是好歹没有下面的阿姆斯特朗大炮,是女人!
等等,没有下面的不一定是女人,还可能是人妖……
再细细查探了一遍,她终于放下一颗心来,虽然性征确实不算明显,但也确实是个正常女的。
终于得救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又一次地错上贼船|||||)……被无良作者一直折磨蹂躏的悲惨女子险些热泪盈眶大叫哈里路亚拜谢各方神仙感动晋江原创网。
稍稍一放松下来,一阵几能逼疯的头痛如潮水般涌来,宛若一颗钉子生生戳进脑子里,进退不得的剧痛。她吸了一口气,强烈的晕眩感如一只巨掌,死死地握住了所有神智,思考不能。除了知道自己这回确实是个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哺乳纲灵长目人科人属人种兼雌性,其余一切还是未知数。
在这样疼痛绵密的折磨之下,她又一次痛苦地陷入了昏暗之中。
唯一不同于以往的是,她依旧能够保持着一分对于外界的感知。
身下的质感柔软舒适,裸/露出来的肌肤与丝绸相互摩挲,这很明显是一张床,而且是一张相当高级的床。第一信息,这个身体的家境就算不算优渥,也应该谈不上差。
幸好……虽然嘴上说说只要是人就可以,但真正说要穿,谁会想穿到乞丐妓/女身上?
……当然,总比苍蝇蚊子什么的强。
无力地躺在床上,她并没什么轻举妄动的打算——言多必失,打草惊蛇惊动日后身边人这种蠢事无论如何都做不得——尤其是在此刻,她尚且无法自保的状态下。
这么想着,耳却隐约传来了低低的女声,似是在制止什么:“不行!大少爷,您不能进去!”
“为什么?小芜她现在生死未卜,我……”几乎是无助的童音,彷徨弱气,“红樱,怎么办……父亲、父亲他现在都还没有……”
另一个柔和的女音安慰着他:“大少爷!大小姐她病恙多时,现在需要的是静养……”
“绿蕉……可是……小芜她的身体……”
红樱缓下声音:“现在大小姐身在病榻,您万万不可擅自接近,感染病气……”
“病气什么?!小芜明明不是那么体弱的孩子,她之前晕倒的时候唇色青白,分明是中了毒!”
红樱立刻拔高了声音:“大少爷!这种话您可不能乱说!万一被二夫人她们……”
绿蕉在一旁委婉劝说道:“哪怕是您也……”
“给我滚开!我要进去!!”
怒气冲冲的童音抛下了这样一句话,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脚步声噔噔澄来到床边,充满感情和焦虑的呼唤道:“小芜!小芜!”
她死尸一样硬邦邦地躺在床上,无力睁眼更无力说话,只希望这个“大少爷”可以尽早识相,赶快如其他人所说那样给她静养。这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煞是悦耳,不过此时此刻,再美妙的声音于她来说,不过是吵得人不得安生。
岂料那个大少爷倒像是脑子一根筋一样,不住地呼唤:“小芜……小芜……!”
她的心渐渐沉下去。一开始被称作“小芜”的时候,她只希望是自己听错了,或许是个和“吴”同音的姓氏什么的也说不定——只是,芜?还是梧?
听去是个英气勃勃的名字。字音同“无”,和她前世的名字发音一模一样,仿佛是巧合。亦或是命运又一次不怀好意的拨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何等清晰,她身边那出血淋淋的例子还未落幕。吃一堑长一智,她以自己亲身经历的痛楚,换取了生生世世都不会磨灭的惨痛教训。
“酃然!”一个婉转悦耳而不失威严的女声响起,那个大少爷总算消停了他的魔音贯耳,低低道:“娘……”
女声微有些严厉道:“我都吩咐过了,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都不会替妹妹多想想呢?你老是阻了她的清静,让她怎么休养!”
这话说得好……她在心里默默地赞成这个“娘”,下一秒,落在脸颊上的温热液体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眼泪滴答地落在她的脸庞上,那个声音几乎是泫然欲泣的:“娘……我、我之前听到了您和楚御医的话……”
她陡然一惊,御医?
酃然啜泣了一声,随即衣衫窸窣,大概是拿袖子抹了眼泪,道:“他说,他已经尽力了……”
“酃然……”
“能不能够醒过来,就看小芜的造化了……”
那个女声骤然一滞,随即道:“你别乱说话,瞎诅咒你妹妹!”
“诅咒小芜的不是我!”那个童音蓦地拔高,字句中竟有一种近乎于凌厉的气势,“明明就是姓于的……”
“大少爷!”出声的是另一个娇脆的女音,“哎哟喂,您可绝不能乱说,七夫人可都已经承认,是她和六夫人联合一起对大小姐下的手,您可不能这样诬陷我们夫人……”
“谁允许你在这里说话了?!”酃然沉声喝道,小小少年之音明明剔透如玉,低沉下来却异常清冽,“这里是方家嫡小姐的房间,你不过区区一个妾侍的丫鬟,擅闯不说,居然还敢大放厥词?”
听声音,这个大少爷也不过十来岁的样子,这话听起来多少也有些仗势欺人的意味——但目的很明确,就是护着自己妹妹。
那个丫鬟的气焰立刻消了下去,连连道:“不……不,大、大少爷……我……”
“下去吧,香玉。”出声的是之前那个柔和的女音,隐约有一种冷冷威势。无依稀记得酃然喊她为“绿蕉”,另一个是“红樱”,大概都是她娘贴身的头面侍女,感觉挺能说的上话。
脚步声零乱地离开,完全可以想象当事人踉跄的步态。室内恢复了一种异常的沉寂,有一声轻叹幽幽响起,仿佛美人的愁怨,如烟如雾般蔓延而开。
“酃然,再等等罢。”这对兄妹的母亲轻声叹道,“……等小芜她醒过来。”
酃然并未说话,兀自屈身倚在妹妹床边,一只手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握紧了她的一缕头发。看着他这样的动作,那个婉转清丽的女声忽然隐约有了一丝疲惫,低声道:“只能再等下去了……现在,你安安静静陪陪你妹妹也好。”衣衫纐缬之音,似是决然得近乎于冷酷地转身而去,几个丫鬟连声道“夫人……”也跟了出去。不知怎的,那样轻巧的脚步声,落入无的耳中,反倒像是是被拉到了极限的弓弦,凄婉掺杂着些许绝望的心绪,濒临崩溃前的溃逃。
“小芜……”床铺微微动了动,酃然将自己的头靠在妹妹发边,格外小心地注意没有压到她的头发,默默闭上了眼,“不要怕……哥哥就在你旁边……”
“就在你旁边……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
“你一定会好起来……”
酃然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像是对自己的妹妹,更像是对自己——
用那样轻柔笃定的声音。
听见身边男孩的呼吸逐渐变得安然而沉稳,显然已是会周公去也,原本昏睡几如濒死的女孩微微侧了头,缓缓睁开了眼睛——在一霎间,眸子里流转过妖异而冰冷的蓝光,转瞬而逝。
浑身上下像是被驷马拉的车狠狠碾过一样,酸疼得厉害,连动一动脖子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几乎让她痛得直抽气,眼前一阵阵发黑。好一会儿她才适应过来,勉强睁着眼,看着在自己身畔静静沉睡的男人。
说“男人”可能还谈不上,眼前的男孩至多只有十来岁,乌黑发线拂在面庞上,长而浓密的睫毛安然凝着,仿佛是停落的蝴蝶翅膀。他的面颊上还有一些水意,眼睑上也像是沾了露珠般的晶莹,愈发衬得一张脸粉雕玉琢。
哥哥……
真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哥哥。
无深深吸了口气,嗓子疼得火烧火燎,并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她没有多想,这些人,这些话,已经包含了很多她需要知道的内容,也差不多助她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明白自己的身份,枝节问题,自然可以在“病”好之后,以其他理由,不动声色地去问。
又看了一眼这个身体的“哥哥”,无轻轻地翻过身体,垂下眼睑。
这一次,她彻底地放弃了所有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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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府潇潇居——
重重耦合纱帏,清雅的碎花白纱帐幔交叠在一起,精工刺绣的花卉淡雅精致,单只帘角垂下的丝络都结成了五色的花样,在层叠薄纱摇曳中若隐若现。从床榻至桌椅,皆细刻精镂着繁复纹路,并碧色精绣铺设软垫,色浓如翠玉莹莹。
案几其上置了一座镂空芍药纹的白玉香炉,袅袅青烟弥漫生姿,聚散如烟花,无声如水般安抚了人心。
南宫歆自从回房后便一直不言不语,只是默默凝睇着虚空的某一点,几似失魂落魄。随侍的红樱不忍,低声道:“夫人,那两位夫人已经被逐出方府了,您看现在这样……?”
“她们早就不是夫人了。”
红樱一滞,南宫歆并未看她一眼,她却可以清晰感到那种无形的愤怒。绿蕉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正欲开口,就听得南宫歆缓缓道:“屈打成招也好,背后有人也罢,既然都已经自己承认了对我的女儿下毒,总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她的声音婉转优雅依旧,却自有一种仿佛经年沉淀之下的森然,欲破冰而出的怒焰。
红樱沉默了一下,有些犹疑道:“夫人,我觉得,这事儿不像是六夫人和七夫人做的。”
南宫歆并未抬眼,一手秉起茶杯,冰白色泽,如露暗纹,工艺精巧却极薄极透,正是千金难求的冰瓷盏。茶杯在她的指尖轻轻摇摆,姿态算不上优雅,然而她手指玉雪晶莹,竟生生压过了那精致已极的瓷色。
“这话怎么说?”
“她们两个一个出身戏子,一个不过是个农家浣纱女,那‘梦尘纨’千金难求,是武林之中珍之又珍的蛊毒,她们俩凭什么条件,又能从哪里得到这种毒?就算因缘巧合得到了,她们两人也做不成蛊母,更不可能加害大小姐……”她顿了顿,“诸位夫人之中,最有可能的,确实是于——”
“是啊,真是明显,又是蛊毒又是武林中人的,全部证据都指向一个人——”南宫歆冷笑了一声,“这样简单的陷害法子,莫不是真把我当成琉璃做的?”
“至于那两人,我知道她们是做不出来。”
南宫歆抿了一口茶,并不再言语。
红樱一愣,绿蕉已扬眉戳了戳她的额头,嗔道:“你这脑子!也不想想,若她们真做得出来,夫人还会将她们赶出方府?”
——若真是这两人欲置她的女儿于死地,她怎可能如此轻易便放过她们?
“两个傀儡罢了,多操心也无用……敲山震虎也得看对象。废子而已,就算留在府里,也不过是多浪费粮食。”
南宫歆疲倦地阖上了眼睛,声音不知不觉有些压低:“这是第几个了?”
红樱绿蕉犹豫了一下,南宫歆已经咬住了嘴唇,不知不觉蔓延开血腥气,她嘴角勾勒起淡淡的弧线,又问了一遍:“这是第几个了?”
与其是在问别人,不如说是在对自己相问。
在对自己女儿遭到毒手,生死未卜的愤怒之外,是如水般蔓延上来的,几乎要将她溺毙的伤感和无奈。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的地步?
她从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这样的境地。一半悲己,一半思人,可往事都成烟雾,遥远而扑朔,再不能回首。
——不堪回首,真的不堪回首。
她几乎是绝望地轻叹:“他怎么能这样……”
“夫人……”红樱和绿蕉皆哀声呼唤。南宫歆闭了闭眼,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睁开眸子。
方才眼里透明般的绝望已然泯灭,她清丽的面上只剩下不可捉摸的淡漠,低声道:“上次菀妹提过的那件事情,回个话过去吧……”
菱红朱唇吐出冰冷至极的话语:“我绝不会轻易饶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