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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5 ...

  •   我悄悄勾起嘴角,苏梅果然是心机鬼。我可不觉得她真的在哭,这招是长辈们的惯用伎俩,小时候我妈也特别喜欢用,而且百试不爽,因为即便明知道她是装的,我也不得不买账,毕竟我不属于那种没心肝的白眼狼,当然,岳钧楠也不是。

      表面上看,他可以跟苏梅置气,甚至互相指责,可当老太太在你跟前服软,用眼泪赚同情,这个外冷内热的男人也不好再硬声硬气地拒绝了。

      他下颚缓缓绷起来,好半天才松开,终于妥协似地抿了抿嘴角:“我听你的就是。”

      苏梅眉毛一抖,泫然欲泣的表情闪电般收了回去,又换成一副端庄的仪容,她满意地对岳钧楠点点头,又看向我:“唐小姐,既然阿楠也没意见,那他这个人我就拜托给你了,希望你真的能帮我开导开导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吧。”在声称让我多费心思的同时,她又报出自己的手机号,说如果岳钧楠冲我耍脾气,大可打电话给她告状。

      然后她说自己约了几位太太喝下午茶,没再多逗留,只是临走前,她特别关照岳钧楠了一句,让他送我回家。

      兰姨将苏梅领下楼,少了两个人,屋子顿时安静下来,我和岳钧楠对视一眼,他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唐小姐,你那个所谓的辅导是要从现在就开始吗。”

      “当然不会,今天我原本只是来征求你意见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而已。”我假装看不见他的表情:“具体怎么实施,我还要再斟酌一下,等我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会联系你敲时间的。”

      他转身一言不发地进了卧房,几分钟后,换了身衣服出来,对我说:“走吧。”

      我眯起眼睛笑:“岳先生这是真的要送我回去?”

      他轻轻哼了一声,用一种明显不服气,却无可奈何的语气说:“我答应了老太太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岳钧楠的车停在地下车库里,居然是一辆半旧的丰田,车身侧边掉了一大块漆,车顶上还有个来路可疑且完全无法忽视的凹痕,看见他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坐进驾驶室,并且用不耐烦的眼神盯着站住不动的我,我一面慢吞吞挪进副驾驶,一面啼笑皆非地看着他:“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他发动车子,握住方向盘,双眼平视前方,丝毫没有要多理我的打算,只回了我一句:“你家在哪里。”

      碰了个软钉子,我只好悻悻扭开头,盯着车窗上一条裂缝报出地址。我实在是想不通,照理说住着这样一套阔气的房子,再不济都该弄辆凯迪拉克,雷克萨斯之类的车开开。车这玩意就和名牌包与高跟鞋对女人的意义一样,是男人的连面,就连陆岩,也在进入环球星报工作没多久,按揭买了一辆最便宜的宝马。

      一路无话,岳钧楠专注地开车,我专注地看风景,过了十几分钟,在离我家还有一条街的地方,车子却被堵住没办法继续前行了。

      前面十字路口出了车祸,也算不得车祸,两辆车不痛不痒地擦了一下,掉了点漆。若是平常,司机为了不妨碍交通都会乖乖把车挪到路边,然后等着交警来处理,可今天这桩不比平常,那两辆车一辆是法拉利,一辆是兰博基尼,开车的又都是十几岁的小年轻,一副天底下唯我独尊的嚣张嘴脸更是像得出奇,针尖对麦芒,一个吼我舅舅混□□,一个吼我伯伯在市委,一个吼灭了你,一个吼弄死你,交警夹在中间焦头烂额,群众围在旁边幸灾乐祸——平常里富二代仗势欺人的新闻多了去了,倒也难得见到能有互掐的时候,自然喜闻乐见。

      岳钧楠看了一眼后视镜,似乎想退回去走另一条路,只是这种主干道车来车往,停上几秒钟,后边已经排了一串,已是个进退不能的局面,只能等前边两位小祖宗自己消停。

      在这样一个安静且封闭的环境里,气氛一时透着股微妙的尴尬,我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开始玩愤怒的小鸟,同时悄悄斜眼打量岳钧楠,他依旧是个双手握着方向盘的动作,眼睛平视前方,冷静得像一尊雕塑。

      我便不再看他,专心指挥着小鸟们啪啪啪啪把野猪杀得尸横遍野,正玩得兴起,冷不丁耳朵边忽然冒出一句:“你提前知道了我妈今天会来找我吧。”

      这声音让我手指一歪,小鸟怪叫一声,栽到一块大石头上,GAMEOVER。

      见我不说话,岳钧楠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我妈会在,才算准了时间找上门的。”

      我侧过头,莫名其妙望着他:“岳先生,你以为我是谁?会掐指一算的黄大仙?”

      “你自然有你的渠道。”他冷淡地说:“联系一些总在豪宅周围活动的小报记者,自然能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他这么想也没错,岳崇光那种人住的地方富豪云集,总有些记者定时蹲点看能不能挖些新闻出来,加上这年头八卦行业竞争又激烈,自然任何一点鸡毛蒜皮都不会放过,被那些记者发现岳崇光的二姨太出门来见儿子再正常不过。

      他继续说:“你料定了自己找上门来提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我不会答应,所以就特别挑了个我妈在的场合,也算准了我妈的心思,从她那边下手,逼我不得不答应,真是好深的算计。”

      我眨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要说一切都是巧合也得他相信才行,索性懒得解释,继续鼓捣手机:“你觉得是这样那就是这样吧,没错,我就是个心机鬼。”

      他却不愿意消停,轻哼一声后接着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没什么目的啊,就是想帮你而已。”啪啪啪,一发炮弹接连干掉三只野猪,我又刷新了一遍记录。

      “你认为我会相信这种解释?无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替他把话说了出来,顺便把手机揣回包里,这个人还真是不好敷衍,索性正儿八经地侧过半个身子,盯着他乌黑的眼睛:“你真的要听实话?”

      他面无表情地与我对视,被他这么看着,我也懒得再打太极了,一五一十,将我和丘石的赌约全盘说了出来。

      “事实就是这样,丘石那个阳痿男既然要主动把脸伸过来给我打,我也不用太客气,等成功摆平了你这头,我非要把他的脸打肿了才能消一消心中的抑郁之气。”

      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我说完这番话后,岳钧楠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精彩,那是种欲说还休的踟蹰感,就像被人阴了一拳,偏偏又不能叫痛,只能郁闷地用脸色宣泄出“天凉好个秋”的感慨。

      “你也不用生气。”我把他的反应归类成身为我和丘石赌约的不甘愿,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要怪就怪那个丘石不自量力地先来招惹我,我就好好教教他‘死’字怎么写。”

      岳钧楠脸色绷了半晌,才僵硬地扯开嘴角:“你果然很有自信。”

      “我当然有自信,不过还得要你的配合,只要我成功帮了你,这就是一桩双赢的买卖,我呢,整到了那个阳痿男,你呢,可以迎接人生的第二春,没有比这更双赢的了……岳先生,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眉飞色舞讲得正起劲,却忽然发现岳钧楠的注意力并不在我身上,确切地说,他虽然的确在看我,但目光却从我脸侧绕了过去,直勾勾盯着我背后的什么东西猛瞧,我好奇心顿起,顺着他的视线扭过脑袋,正好看见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人从车窗旁跑过,不,与其说跑,倒不如用跳来形容更恰当,因为她脚上的高跟鞋实在是高得很有挑战性。我一看就乐了,这个牌子的鞋向来以海拔闻名,四英寸基本款,六英寸不嫌高,因为原本的设计理念就是专门给名媛贵妇们穿来走红毯用的,要是让设计师看见居然会有人傻乎乎地穿着在大街上蹦来跳去,表情估计比我还精彩。

      女人脚踏恨天高一跳三步拐地挪到前边正互相飙脏话的两个小年轻身旁,拉住其中一个人的胳膊说了些什么,看来应该是家属,我以为既然家属都到场,事情总算快解决了,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人大感意外,被女人拉住的青年,忽然一个巴掌,重重打在了她的脸上。

      青年下手极重,就算隔着距离,我也能看见女人的一只耳环被打得飞了出去,白皙的脸颊上迅速红了一块,那青年扇了这巴掌似乎还不过瘾,又抬起手想要再打,女人却被反应过来的交警护在了身后,场面变得越发混乱。

      几分钟后,又陆陆续续有几个打扮得体的中年男人出现,双方都有人到场了,长辈的出现总算让两个年轻人总算消停下来,乖乖被带到一边,堵着路的车也退开了,交通再度恢复。

      后边排成长龙的车队开始狂按喇叭,岳钧楠发动了车子,只是他开得不快,在经过那堆人旁边的时候,还似有意似无意地又督了那个被打的女人一眼。

      女人正被挤在人堆里,捂着脸低头轻声抽泣。

      “认识的人吗?”我好奇问了一句。

      “不认识。”他回答得很快。

      我识趣地闭了嘴。

      车子在我家楼下停住,我下了车,没有提出请他上楼小坐的邀请,因为我知道估计我开口了他也不会同意,正准备挥挥手大家拜拜,他却落下车窗来对我说:“说真的我对唐小姐你并没有多少好感,所以今后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嗯,以后我要是去找你,可都是为了‘必要’的事。”我大智若愚地回应:“谁让我答应了你妈妈呢,没有比这更‘必要’的事了。”

      他望着我的眼神闪烁了好几下,被我这一通挤兑,我以为他多少要还两句嘴,可他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把车窗升上去,油门一踩将车开得没了影子。

      我心里不由得嘲笑了他几声,这个岳钧楠,看上去一板一眼拒人千里之外,里外里却也是个容易妥协的性子,想装酷装不成,倒变成猪鼻子插葱,装象了。

      ******

      那个周末,陆岩约我去帮他看房子。

      他终于下决心要安定下来,从此再也不用受房东的气。我惊讶于他观念的转变,以前他曾说过,在这种房价芝麻开花的时代,他宁愿一辈子租房,也不会用自己的血汗钱去便宜开发商和银行,并痛斥我们这些人是“助长了资本家的气焰”。因此当他突然决定告别租房族摇身一变要当“业主”的时候,我理所当然地怀疑起了动机和原因,并且一度以为他是在为结婚做准备,还旁敲侧击许久了新娘子的身份,等最后他挑明真的只是单纯想有个私人地盘,我回想起他窝在那种一梯八户的筒子楼里好几年,终于守得云开,不禁感慨万分,至于程沐媛则终于落下了心口一直悬着的大石——她由始至终都在担心手边的这块鲜肉会被人捷足先登。

      小区在中环,清一色的小高层,十二楼封顶,层层带露台,这在如今高层塔楼林立的市区相当罕见。陆岩看中的是一套朝南的二居,从一进门开始,程沐媛的嘴巴就没停下,各种赞叹之词像流水一样蹦得绵延不绝还不带重样。

      知道是给陆岩看房子,她当仁不让地来当“参谋”了,并且拍着胸脯说,她认识不少室内设计师,陆岩如果有需要大可以开口,甚至在家居摆放方面,她这位“曾经”的已婚妇女也可以提供不少建设性意见,直到她说累了,自顾自跑到露台上去欣赏周边景色,我才逮住机会把陆岩拉到一边说了句正事。

      “你是说,景泓?”陆岩露出惊异的表情,习惯性地在鼻梁上推了推,不过推了个空,他原来那副戴了许多年的眼镜因为上次在我家遭程沐媛一通折腾折断了镜架,后来就索性换了一副隐形眼镜,没了镜框挡着,他整个人看上去倒精神清爽了许多。

      “上次他跟我合著的事,我一直以为他是开玩笑压根没往心里去,可这次他又打了个电话过来,态度挺正经的。”景泓昨天联系了我一次,约我吃饭顺便谈工作,我有些拿不准,便趁着这机会问问专业人士的意见。

      “他应该不会骗你,这也许是个好机会。”陆岩想了想,说:“很多人想抱他的大腿都没门路,他既然能看上你的文章,足可以证明你的实力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什么。”

      “你确定?”

      “唐尧,你以前可不是没自信的人。”他屈指在我额头上敲了一下:“冲上去,suck it,你混出头了作为责编我也会跟着沾光。”

      我悻悻地笑两声,也觉得自己的确是想得有点多。

      从楼盘出来已是正午,程沐媛借口商讨家装,把陆岩拉走共进午餐,我则重振旗鼓,单枪匹马去赴景泓的约。

      转了一趟地铁和一趟公交,我来到景泓给的地址,餐厅在一条静谧的街道上,装修风格相当田园派,却有个不搭调的名字叫Santorini,那是希腊的一个小岛,以爱情海最美的落日海景著称,被许多旅游杂志封为天国之门,怎么看都和田园八竿子打不着。

      景泓已经来了,坐在角落不显眼的座位,正用笔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昏黄色的光线从餐桌正上方的顶灯打下来,配合着阴影将他轮廓变得愈加深刻,本来就很像奥斯汀巴特勒,如今一晃眼更神似奥斯汀巴特勒本人坐在那里。我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

      “我也是刚到。”他放下笔,露出一个微笑。

      “你在写什么?”我好奇地看向那张纸。

      “一些零碎冒出来的灵感而已。”他倒是不避讳,把纸推到我面前,上边零散分布着一些句子,字迹飘逸漂亮。

      “我一直想写一个有关爱情海的故事,碧海蓝天,白云沙滩,蓝白相间的巴洛克式小镇,还有穿着希腊式长袍,赤足走在海岸边的少女。”他深邃的眼神里透着向往:“这家餐厅总能带给我许多灵感。”

      我不由得问他:“你去过爱情海吗?”

      “没有。”

      “怎么不去,没时间还是没钱……哦,你不可能没钱吧?”

      “不是时间和钱的关系,我总觉得有些向往的地方如果真的去了,反而体会不到曾经遐想出来的那种美感,岂非得不偿失。”

      “你这思维还真是。”我顿了顿,努力想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半晌才吐出三个字:“别致啊!”

      “事实确实如此,说出来不怕你笑,就像大学时期我曾经很向往印度,于是有一年假期便独自去那里旅行,现在想起来,那段经历还挺让人难忘。”

      “怎么了,觉得那地方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有些地方是一样的,比如我憧憬的古老氛围,还有一些民族文化特色,可至于其他的。”他牵强地笑了笑:“我简略地说吧,当我早晨在旅馆附近散步,经过恒河边上,看见男女老幼都在用河水洗漱净身,而不远处或许只有几米远的河面却漂浮着被泡肿了的尸体,那样的场景,我虽然尊重他们的名族传统,也觉得但凡是接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人见了都会受不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Chapte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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