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以后是沉寂》莫桑石

16、第十六章

　　莫沉侧着头，站在莫桑房间的门口。莫桑看着莫沉脸上出现的，即使是四年不见也仍旧熟悉的，独属于莫沉的疯癫表情，不再去搭理。

　　莫桑扫着地上的碎纸片，单去垃圾桶就去丢了好多次。等着地上都被清理干净了，莫桑去洗了手回来，看着自己的房间才觉得舒服些。

　　可是还是有些地方很怪异。莫桑环视了房间一周，最后走到了书橱那里，打开橱门，把里面仅剩下的几本书，也扔到了垃圾桶里。

　　这样，最后的，莫桑觉得膈应的，属于别人在莫桑的房间里活动过的痕迹，就被莫桑从表面上清除了。

　　莫沉一直站在门口，直到莫桑把书都扔掉回来，想把莫沉推开关上门为止。

　　莫沉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个人是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里面最清楚的一个影子，现在这个影子变成了真人，莫沉恍然大悟，这个是自己的哥哥啊！

　　所以当莫桑手碰到莫沉肩上的时候，莫沉猛地抱住莫桑，开始大哭起来。

　　莫沉的记忆里，自己是一直能挂在莫桑身上的，可是他不知道自己长大了，却还是以很久以前小孩子的情态，带着冲劲扑到莫桑怀里的，莫桑踉跄了两下，总算是站稳了，然后就感觉到自己衣服上慢慢出现的湿意。莫沉还是如同孩子般那种哭法，嚎啕大哭，一边抽搭着鼻子，连莫姨都被莫沉的哭声惊动了，从厨房里出来一看，看到原来是莫沉看到哥哥的缘故，又看到因为被紧紧抱住，衣服都被弄脏了的莫桑脸上不耐的表情，于是在一边劝道：

　　“莫沉，不要哭了，哥哥都回来了还哭什么啊，再哭哥哥就走了哦！”

　　莫沉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抬头看着莫桑。

　　莫沉十五岁，因为没有什么思想可去耗费精力，所以是吃的多长得也高。十五岁的莫沉，快与二十二岁的莫桑一样高了，因此莫沉把埋在莫桑肩上的脑袋抬起来，只是直视，就能看到自己很重视的哥哥，看着自己冷漠的眼神。

　　莫沉突然就打了个哆嗦，对哥哥的想念突然就被这种眼神压下去了，记忆里自己对哥哥的那种惧怕重新占据了他所剩不多的思维里。可是他不敢逃开，还是怕哥哥走掉，因此听到莫姨的声音，看了哥哥一眼，反而重新用更大的力气抱住了莫桑，只是这次嚎啕声渐渐消去了，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莫姨担心的看着莫桑，莫桑无奈的拍了拍莫沉，对着莫姨说：

　　“您去忙您的吧，莫沉我看着就行了。”

　　莫姨回到了厨房，莫桑则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莫沉。莫沉的手劲很大，勒的莫桑的腰都疼了起来。

　　“莫沉，松开我。”

　　莫沉慌忙地摇着头，呜呜咽咽的说着什么类似“哥哥不要走”这样的话。莫桑看着莫沉又不听话了，于是自己把莫沉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厌恶的看着自己被莫沉鼻涕泪水弄脏的上衣，再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站着的莫沉，沉下了脸。

　　“莫沉，呆在那不要动，也别靠近我。”

　　莫桑去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了替换的衣服，不管被命令站在墙角的莫沉，换下了自己的身上的长袖，穿上了一件衬衣。

　　这个时候已经是春末了，天气温和不冷，莫桑只穿着一件单衣，因此换衣服的时候就露出了里面ｌｕｏ露的上半身体。莫桑是背对着莫沉的，不知道莫沉看着自己的身体，悄悄的就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莫沉有的是一身蛮劲，但是不经常出去运动。他的身体虽然不怎么臃肿，但是也有些肥肉。而莫桑经常锻炼身体，而且是照着专业书籍的方法，他的身体看上去就是劲瘦有力，不是明面上的强壮，是很内敛的有力。

　　莫沉的眼神是有些羡慕的。他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分不清正常人眼里的美丑，但是这个时候他看着哥哥，的确就是觉得哥哥的身体很好看，哪里好看他说不出来也找不到，可是他看了却很想摸一摸。

　　莫沉就这样忘了哥哥刚才吩咐他说不要动的话，他慢慢的想走到莫桑身边，但是这个时候莫桑的衣服也换好了，正好转过身来，看着明显偏移了原来位置的莫沉，于是就低低的笑了。

　　我怎么能指望你听话呢？

　　莫桑看着因为发现自己转身而停住不动的莫沉，走了过去。

　　“莫沉，告诉哥哥，哥哥的房间里，是谁把纸撕得到处都是啊？”

　　莫沉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拼命回忆的表情，好半天，脸色突然又变得有些心虚，吱吱唔唔的说话了：

　　“哥哥不是我不是我！”

　　莫桑放柔了声音，手轻轻搭在了莫沉的肩上，眼睛直视着他，问：

　　“莫沉，告诉哥哥，是谁把哥哥房间里的书撕碎的啊？莫沉这么乖，肯定不是莫沉对不对？”

　　莫沉脸上浮现了受夸奖的开心表情，可是想要说些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莫桑想起来莫沉喜欢自己摸摸他头，于是把手放了上去，忍着莫沉的板寸头扎在自己手上的不舒服感觉，再次诱哄着莫沉说话：

　　“告诉哥哥，哥哥才喜欢你的，要不然哥哥就不喜欢你了，只喜欢莫寂弟弟好不好？”

　　莫沉一听就急了。他一急就更说不出话，只能像从嗓子里硬挤出来似的，大声说着“哥哥不要不喜欢我不要不喜欢我！”，整句话都黏糊在了一起。莫桑按下不耐烦的心思，安慰莫沉让他慢慢说。

　　“是弟弟撕得！不是我不是我！是弟弟！”莫沉仍旧是很着急的，翻来覆去的说着。

　　从莫沉口里确定了自己心里想着的答案，莫桑把手从莫沉头上收回去，莫沉虽然舍不得，但是想起来刚才自己好像泄漏了一个大秘密，于是又害怕的看着哥哥，口里的话停住了，整个人开始焦躁的颤抖打起哆嗦来了。

　　莫桑确定了答案，就想驱走莫沉，自己的房间还是得收拾一下自己才能放心住的。可是刚要转身的时候，莫沉却一下子抓住了莫桑的衣襟，莫桑回过头来，就看见莫沉抖着嘴想说什么。

　　“哥哥，弟弟，弟弟，弟弟他他……”

　　虽然莫沉说的实在是不能称之为话，但是莫沉还是知道了莫沉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知道了，我不会对弟弟说是你告诉我的好么？”

　　莫沉猛的点头，然后看着莫桑的动作，就依依不舍的松开莫桑的衣襟，呆呆的看着莫桑在自己面前关上了门。

　　门那边，莫桑并没有马上去收拾房间，而是隔着一扇门看着该是还站在那个位置的莫沉。

　　莫沉真是个傻子。现在莫沉还是很听莫寂的话么？莫桑想起来早上回来，妈妈说自己的房间为什么会这样的时候，意有所指的，是在暗示说莫沉做的啊。

　　莫寂。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莫桑眯起了眼睛，记起了早上和坐在餐桌上的莫寂擦身而过的时候，盯着自己的那个眼神。

　　不是恶意的眼神，可是却说不出的奇怪。

　　晚上的时候，莫桑已经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过一觉起来了。白天，莫桑嘱咐了莫沉不要进自己的房间，莫沉不发疯的时候，还是很听话的。莫桑出去买了一把新门锁把自己房间的门换上，然后去新华书店买了一摞子书，重新填满了自己的书橱，然后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房间重新被植入了自己的痕迹，而且，这次，莫桑绝对不允许被人再次侵犯。

　　莫桑重新买了一本《树上的男爵》，现在坐在床上随意翻着想找找以前的感觉，然后就听到了开门声和一个巨大的哭声，是莫寂的，从门口就一直哭，然后哭声就越来越近，一直到停在了莫桑的门口，然后就是门把转动的声音，可是显然转把手的人不知道这个门不仅反锁了，还换了一个锁，于是门把砰砰的被扭动着，房间门却始终固执的关在那。

　　然后就是疯狂拍门的声音，一个哭声在喊着：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莫桑无奈的放下了书，听到了门外莫妈妈安慰莫沉的声音，好一会儿，莫桑没有搭理，拍门的声音也停止了，却换成了更加巨大的哭嚎声，好像是莫沉一边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打滚，一边哭着，甚至连莫沉的含糊声都传了进来。

　　就像一场巨大的闹剧。莫桑很想不去搭理，但是作为抹不去的这个家庭里的一员，莫桑不能无动于衷的听任莫寂的哭喊，只能打开门，看着在地上翻腾踢打，泪水流了一脸的莫寂。

　　莫寂似乎因为翻滚的太过沉浸，没有听到莫桑开门的声音，到时莫妈妈说了一句：

　　“莫寂别哭了，你看哥哥都出来了，再哭哥哥就不喜欢你了！”

　　莫桑没有接着莫妈妈的话，也没有配合莫妈妈的说辞，只是靠在门框上，看着莫寂做出这种孩子的可笑举止。

　　这种“如果怎么着，哥哥就怎么着”这种句式，在莫桑和莫沉莫寂相处的日子，被莫妈妈莫爸爸说过无数次。作为句式里最重要一端的莫桑，向来是被“喜欢”的放进去的。莫桑当然不会说自己无论所谓的弟弟做了什么蠢事，莫桑都不会喜欢他们，莫桑只会一次一次，旁观这种被代入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