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以后是沉寂》莫桑石

13、第十三章

　　莫桑回到家的时候，莫寂已经好很多了。药可以吃进去，饭也可以喝一些白粥了，只是过一会莫寂就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说着难受，然后莫妈妈就会把他抱着去厕所，莫寂也只是说着难受难受的，只是说着这个词。

　　莫妈妈看到莫桑回来了，第二天就让他先照看着莫寂，然后自己就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身体。莫妈妈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这个时候了，也该去检查一些血压和血糖，特别是莫妈妈家里有遗传的糖尿病病史。

　　那一天，就在莫桑坐在客厅里看书，莫寂坐在垫子上一边玩玩具一边看着自己的哥哥中，过去了。

　　哦，当然不仅如此。

　　当然，那天还是有一些小插曲的。头脑灵光的莫寂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被哥哥忽视的，可是又不敢像昨天那样闹起来。他在垫子上玩了一会，觉得肚子不舒服，就叫哥哥把带他上厕所。莫桑抱着他去了，莫寂就这样闹了一次肚子，之后就表现的恹恹的，莫桑本来想把他放到沙发上让他休息会儿，莫寂就紧紧的靠近着莫桑，然后用很虚弱的声音说着“哥哥抱抱”，莫桑看看了莫寂，用手摸了摸莫寂的后背，也确实出了一身冷汗，于是也就这把莫寂抱在怀里的姿势看起了书。

　　莫寂脸上也没笑，说起话来也很虚弱，两岁小孩的身体很柔软，加上他也是生了病的，莫寂虽然知道自己是在扮可怜好让哥哥抱着自己的，本来也想老老实实的由着哥哥抱，可是一会儿肚子就又不舒服了。这倒不是想上厕所，就是单纯的钝痛，还一会一会的疼，莫寂咬着牙忍着，可是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莫桑的注意力虽然一直都在书上，可是还是分了一半的心在莫寂身上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何况还是生了病，现在也没打扰自己的小孩子，于是把书放起，揉了揉莫寂的肚子，第一次用算是温柔的声音问：

　　“莫寂，肚子还疼吗？”

　　莫寂还在强忍着，却没想到哥哥会问自己，眼泪一下子出来了。这会他哭得倒是不出声的那种哭法，只是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下来，小脑袋也是一点一点的。这种哭法给莫桑的威慑力更大一些，莫桑还真以为莫寂怎么了，赶忙双手拢抱着莫寂。

　　“莫寂，怎么了。肚子很疼吗？”

　　莫寂勉强在哭泣里挤出一句话来：“哥哥第一次叫我名字。”

　　莫桑哭笑不得。

　　莫寂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看着莫桑的表情，看着莫桑也没生气，就又小声地说：“人家哥哥都是叫弟弟宝宝的，哥哥你怎么不这么叫我。”

　　莫桑看着莫寂眼神偷偷从抹泪的手缝里瞄自己，就知道这是莫寂自己说的了。莫桑只知道“宝宝”是婴儿时期的称呼，就算是再大点叫，叫的也是小女孩。莫桑不愿意去回这样的问题，就松开之前抱着莫寂的一只手，重新拿起刚才放在沙发上的书，想接着读起来。

　　莫寂看着自己都哭出来了哥哥也就理了自己一会，还是乖乖地坐在哥哥腿上了，可是又坐不住了，肚子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现在比刚才好许多，莫寂觉得是哥哥的手好厉害给自己揉好的，又想让哥哥再给自己揉揉，又怕哥哥给自己揉好了就不让自己坐在哥哥腿上了，加上莫寂怎么着都还是小孩子，还没有以后长大了的那种堪称残酷的耐心，开始看着莫桑发呆，想着别的能让哥哥理理自己的法子了。

　　莫寂就想着，哥哥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可是我想让哥哥叫我宝宝，嗯，哥哥不叫就算了，我自己叫。以后我就是哥哥的宝宝了，就只是哥哥的宝宝，不能让别人叫的，嗯，爸爸妈妈也不行。

　　莫寂就开始对着莫桑自称宝宝了。莫寂还小，还很有玩心，就可以在自己脑海里想象，哥哥叫自己宝宝，然后自己就一口一个的答应着。

　　哥哥在看书，莫寂没事可做，禁不住地就咬起了自有点意识就不再咬的手指头。莫寂侧着头看着哥哥，自己的角度只能看到哥哥的下巴。哥哥的下巴也挺好看的，还有一点青色。莫寂盯了大半天，才明白这是哥哥的胡子。哥哥的胡子比爸爸的好看多了，爸爸的胡子总是扎地自己很疼，哥哥却没有像爸爸那样用下巴蹭蹭自己的脸过，哥哥要是蹭自己的脸，自己肯定也不会疼，哥哥肯定也会很舒服，妈妈都说了宝宝的脸很嫩了；哥哥的胡子就算是长成爸爸那样，那宝宝也不介意让哥哥扎……

　　莫寂对着莫桑自称宝宝想的很欢快，又抬头看了看莫桑的下巴，突然很想去蹭一蹭。哥哥不蹭宝宝，宝宝可以自己去蹭他嘛。于是莫寂就努力抬高着脸，想要去蹭蹭莫桑的下巴，无奈他太高估自己的身高了，整个人都在往上伸都不行。

　　莫桑一开始就发现了莫寂的小动作，看他在自己腿上扑腾，只是不知道他要干嘛，还想着毕竟是小孩子，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很久，就想着把他放下来，让他去玩玩具去。结果莫寂还在努力的往上伸呢，一下子就被哥哥抱起来又放到地上，不知道怎么了，难道是哥哥终于不耐烦自己了？

　　这边莫桑看到莫寂都着地了也没再动弹，以为自己会错了意，莫寂可能还是身体不舒服，于是温声问莫寂想干什么。

　　莫寂趁着哥哥看向自己，一下子朝他冲过去，想拿脸蹭一下就好，结果没刹住，脸蛋在哥哥的下巴那磕了一下，疼得眼泪又出来了，虽然觉得莫名其妙的莫桑，看着莫寂磕的狠了，还是又重新把莫寂抱到腿上给他揉了揉下巴。莫寂疼的那阵劲过去了，就有心思去想别的了。哥哥的下巴蹭起来是什么感觉没试着，只记得痛了。可是哥哥给自己揉揉了，好开心……

　　莫寂于是就一直叫疼，手里攥着莫桑的衣服不撒手，然后正好看到莫桑放在一边的书，就叫着哥哥让莫桑给他讲故事。

　　莫桑当时拿出的书是卡尔维诺的《树上的男爵》，实在是不适合作为给小孩子讲故事的书，可是若让莫桑随便找个故事个给莫寂讲，莫桑还真是想不出个什么自己看过的童话。莫桑这次没想拒绝莫寂的要求，因为现在莫寂现在的样子很可怜的，眼圈都红了，脸上碰到自己的那块还有点破皮，小孩子又禁不得疼痛，莫桑想着给莫寂讲个故事分散一下注意力也好。

　　《树上的男爵》莫桑已经看过了，这次只是顺手拿出来重温一遍。

　　“从前呢，有一个小男孩，他有一个哥哥，因为不喜欢吃姐姐做的菜，所以就爬上了树，说是再也不下来。

　　他的哥哥在树上做所有的事，吃饭、睡觉、洗澡。他还能在树上打猎，摘果子，遛狗。

　　后来他老了，要死了，就登上了路过的热气球，在路过大海的时候跳了下去。

　　他在地上呆了一辈子，而他的哥哥就在树上呆了一辈子。”

　　莫桑想了半天，也只说出了这几句话。莫桑还觉得莫寂会以为自己在敷衍他，哪知道莫寂既然也很认真的想了起来。

　　“哥哥，那个书里的哥哥好任性哦。哥哥，你看我就好乖好乖的。”

　　结果莫寂就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果然还是小孩子。莫桑自嘲地想着，难道自己还在指望莫寂能明白那种感觉？

　　莫桑想着，总是有些人是任性的。只是有些人的任性实现了，有些人的任性实现不了。
　　那个人能一辈子呆在树上，就如同自己的星球永远抵达不了。

　　人生的卑微就在于，许多人在任性，而你在忍受。。
　　可是，任性的人会死掉，忍受的人也死掉。
　　那还有什么差别呢？
　　呵。

　　讲完故事后，莫桑这次就彻底地把莫寂放下了，叫他自己去玩玩具，莫桑又去了自己的房间换了一本书。莫寂亦步亦趋的跟着莫桑，在客厅的墙壁转角却看到了蹲在地上的莫沉，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呆了多久。莫沉看到了莫桑，也没说话，直接转身回书房了。莫桑没管莫沉的又一次发疯，也因此没有看到莫沉看着莫寂阴沉又极力控制的表情。

　　莫寂却看到了，他对莫沉乖巧炫耀的笑了一下，就没在理会他了。

　　莫妈妈到了下午回来的时候，莫桑去问了一下情况。莫妈妈说没什么事，莫桑看了看莫妈妈说这话的时候的眼神和神色，确实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于是莫桑直接回屋了，莫寂刚和妈妈抱完，一转头看到好不容易陪自己一天的哥哥不见，委屈又挂到了脸上，好歹忍着没哭。

　　莫寂之后的那些天，也果然是很乖。不去主动地缠着莫桑，只是只要莫桑一打开门，莫寂就在别的地方支棱着耳朵听到了，就马上从别的地方跑过来，莫桑走到哪莫寂就跟到哪，也不说话，就是用小眼神瞅着莫桑。莫桑也不管他跟着自己，只要不哭不闹就可以了，也因此觉得这样的莫寂，还不算太烦人，特别是经过莫桑看着他的那天之后。

　　因而这个暑假莫桑觉得过的还不是很痛苦。只要把门锁上，不管是莫沉还是莫寂，不管他们是怎么样的哭喊嚎叫，都与自己无关。

　　到了快开学的日子，莫桑开始打包行李。莫妈妈给莫桑买了一些火车上吃的东西，给莫桑拿过来的时候，莫寂也跟着过来了。莫寂看着妈妈拿了东西放到哥哥的行李箱里，想自己也得放进去点东西，就跑到自己的床头上把自己的一本相册拿了出来。

　　莫寂又跑回莫桑的屋子，把手里拿的相册就要往哥哥行李箱放，却让莫桑给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