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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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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重逢了云昭然,打那天以后,两位公子常常瞒着自家两位妒夫没事就往晚翠轩跑。虽然一个是无聊得想找老友打屁,一个图的是某位冷面美人与他少年凛然的爱徒,不过并不妨碍两位团结一心对内保密,甚至到了后来干脆早上仅仅去翰林院晃一圈,携了公文直奔青楼,到了傍晚不露声色地直接回家去,倒是把晚翠轩当成自己的办公地了。好在六王爷最近忙于政务,小王子开始着手迦南国国内政事,一时没时间去管自家老婆。日子一久,经常上门蹭吃蹭喝的两位公子就算是白痴也察觉到了来自晚翠轩头牌江子陌滚滚而来的仇视目光。这种情况,尤其是勾肩搭背时更加赤裸裸。如果眼刀能杀人的话,两位公子早已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某日,当苏公子故意当着面跟云大掌柜谈到干脆解散青楼搬到御史府去住,以抵消之前在这里白吃白喝的帐,江同志终于忍不住一脚踢开门扑上来,气势汹汹地抓起自家老板的脚倒拖着进了就在隔壁的自己房间,临行前还恶狠狠瞪了两位公子一眼。
摔门声震天响。
杜公子觉得委屈,还有点不明所以。苏公子一面拿了个杯子贴着墙竖起耳朵听动静,一面斜眼瞟他:“蠢材,你不觉得这种情景似曾相识么?”
就如同苏某人说的,隔壁起先传来某人大声地闹嚷抗议怒骂,不过没多久声音就消失了,跟着又升级成吼叫抓狂摔东西,之后云昭然一声惨叫,接着声音就暧昧了……
猛然想起六王爷带圣旨来的那天发生的事,杜公子的脸倏地红到脖子根,大愧。
某人还落井下石:“自己吃过亏了还这么白,傻了啊你?这种情形,你不是应该感同身受么,啧啧,真同情……”
三言两句,激得尚年轻气盛的杜公子恼羞成怒,一时头脑发热,某些他不该说平日打死他也绝对不敢说的话竟然脱口而出:“你自己不也被上了?什么这种情形那种情形,哪有你人妖了解!”
“……”
“……”原本专心听壁角的苏某人慢慢地转过头来。
常言道,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不过咬了之后呢?
可以肯定的事,完了——是那只不幸的兔子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望着苏魔王脸色铁青的模样,杜某人惊恐万分,扑通一声掉地下了。
魔王陛下雷霆大怒,面目皆为山雨欲来之兆,龇牙咧嘴狰狞万分。
多年的荼毒催化成了今日被动的习惯,杜公子不可遏止地颤栗,战战兢兢跪地求饶:“对、对不起,我错了……我、我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那就是故意的了!”
苏魔王冷哼,瞥了他一眼,低下了头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怎么有意思地惩罚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灌辣椒水竹签盯手指挖眼睛吊城门外暴晒鞭子抽烤人油种种酷刑潮水般涌入脑海,更让杜绥来同志冷汗淋漓两腿发软,颤抖得如同冬天里最后一片叶子。
他巴巴地抬起眼望着一脸阴森的同僚。
恰好对方也正盯着他。恶毒的目光与哀求的眼神在空气中诡异交错,滋滋地迸发火花。然而仅仅是下一秒,根本措手不及的时间内,苏魔王的表情倏然转化成和蔼可亲春风满面,挥了挥手让他起来:“哎,算了。”
杜公子的嘴巴瞬间张成了个鸭蛋。
“还跪着干嘛,起来起来,怎么说咱们也算是患难的好兄弟,不就是说错了几句话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嘴上说还嫌不够,苏魔王竟然迂尊降贵地亲自下榻,笑眯眯地搀扶杜公子起来,顺便帮他把嘴合上,拍拍他的胸口,“没事了没事了,不怕。”
一脸见鬼的杜公子机械地张了张嘴:“……”
“怎么了?”苏魔王奇怪地看着全身僵硬的杜某人,依然笑得亲切如暖风拂面,恍然不觉自己这个样子反而更加诡异恐怖。
“……”
“你想说什么?”
还没等苏魔王将耳朵凑近,只见刚被扶起来的杜公子忽然扑通一声双膝跪下了,抱着苏魔王的腿哆哆嗦嗦瑟瑟发抖,几乎快哭出来了。
“求求你整死我吧!!!”
不过直到事情过去了几个月,冬天到了又过去了,咬人的兔子依然活蹦乱跳地活着。苏魔王在那之后既没有报复也恶言相向,相反,最近他一直心情很好,甚至有时候还会一个人偷偷地笑起来。这一点让人非常不可置信,然而又的的确确发生了,在庆幸虚惊一场的同时也是午夜噩梦的不断延续,梦里面苏魔王提了把血淋淋的菜刀笑得春风拂面,以至于每日清晨醒来后,杜绥徕都会下意识地去摸摸自己的脖子上是不是还架这个叫做脑袋的东西。
实际上,能让盛怒中的苏荼烟在瞬间转换态度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
事情发生在与云昭然相识的第二天。
那日鸟语花香晴空万里,正值出游的好日子。两位公子下朝后直奔晚翠轩,大大咧咧叫云掌柜的时候,那位叫做青越的少年飘了出来,瞪了瞪两位厚颜无耻的食客,冷脸告知掌柜的有事出门去了店中繁忙不便接待请两位择日在来。
当时苏公子的心情非常好。昨晚被小王子狠狠地折腾了一宿,上朝的时候没大清醒,处于职业病状态的某前经管分院精英随口谈到了以SWOT分析工具来规范奏折以便批阅,解释一番理论之后,深得皇帝老儿的欢心。龙心大悦之下,送了很多赏赐,又赐了件皇马甲,乐得苏老爹得意洋洋地斜了一眼站在对面沉着脸肃然而立的某忠臣,尾巴竖上了天。
杜忠臣面无表情地瞄了那位被骄傲冲昏头脑的对头一眼,暗示今晚下场会很惨。可惜苏老爹尚且沉浸在众位大臣羡慕的眼光中,没注意这一幕。
杜公子也瞥了那位被黄金闪花了眼的同僚一眼,撇撇嘴。
苏公子没注意,穿上了马甲,散朝后拉了杜公子兴冲冲出了门。现在被青越这么冷水一泼,也不扫兴,涎笑着上去搭少年的肩,结果被不动声色闪过,拉长了脸走了。
杜公子暗地里很是鄙视了同僚一把。
没了人阻拦,两人大摇大摆地进了轩中最别致的雅阁,叫了一桌子瓜果点心,慢慢嗑着守株待兔。杜公子端起茶杯,满足地闻着清香,原本郁郁寡欢的心情渐渐舒张开来。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杜公子皱皱眉,看看窗外,低头继续喝茶。嗯,好喝。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杜公子盯着窗外,喝茶的频率慢了下来。有点胀。不过手上这杯喝完,苏公子给自己添茶的同时也顺便给同僚好心了一把。
……
……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N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早上在大殿被刺激了的前计算机系高手本来想找昔日死党诉诉苦水的,结果人没见到倒先灌了一肚子茶水,眉毛打成死结,心情愈加烦闷了。
哎……空有一身本事无处使,悲哀哪。
杜公子将茶杯推走,抓起一粒核桃,完全无视手边的小锤子,面目狰狞地慢慢咬下。咯啦一声,坚硬的果实凄惨地裂成了两半。
或许苏公子心情指数太高了,面对同僚的不寻常也没什么在意。仅仅随意白了他一眼:“喂,你跟它有仇啊?嫌牙好啃石头去。”
杜公子幽幽地盯着手中的核桃壳:“……没什么。”
“怎么了?阴阳怪气的,吃坏肚子了?”
“没什么。”
还叹了口气。
苏公子狂翻白眼,决定无视掉。他刚想到一个不错提议:苏家有的是钱,如果投资云昭然的青楼,年底光抽红利就是一大笔银子。何况入了股就算半个老板,到时候想啥时候来看美人就啥时候来,还能借着东家的名义上下其手白蹭豆腐,嘿嘿嘿嘿……
想到这里,堂堂大学士兼上书房行走御赐皇马甲的嘴巴从左耳边咧到右耳边,伴随某种不明液体汹涌而出。
所以当我们姗姗来迟的云大掌柜听得两位蹭吃蹭喝的太岁今日又来了,慌慌抓了账本冲进后院要秋后算账,进门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京城极负盛名众人千金难求一见的两位贵公子正团在软软的塌上,一个木着表情两眼无神张着大嘴玩命嗑核桃,一个咧着嘴傻笑哗啦哗啦往下淌口水。
一时震撼过度,云掌柜的手一抖,手中的账本掉在了地上。
从粉红色的意淫中回归现实的某位公子抬起头看到了呆在门口的未来合作伙伴,收敛了心思,很努力企图摆出一幅正经的生意人模样,可惜脸上的表情之前扩张过了头,一时收拢不了,就这么涎着脸猥琐地凑了过去,很熟稔地勾上了云大掌柜的肩膀,头并头,竭力表现哥俩好咱们谁跟谁啊这般响当当的铁打友情。
云昭然有点不好意思。他朋友圈里的人都知道,在他初一的时候,有位学姐疯狂追求他。那段凄惨的经历使得他得了轻微的女性追求恐惧症。一旦女人主动贴过来就会不由自主出冷汗。何况昨儿个死党就介绍了,这位公子里面是他苦大仇深的那位母老虎青梅,怎么说现在这个状态,好像有点……男女(?)授受不清?
于是求救的目光投向在场的那位死党。
没反应。
再盯。
还没反应。
我盯我盯我盯盯盯。
没反应。
一来二去,弄得挂在肩膀上的苏公子都觉得奇怪了,该死的杜某人还是神游太虚不得感应。
“咦,什么事?”
苏公子的头好奇地在云掌柜与杜公子之间转来转去,近距离欣赏眉目传情。
云昭然显得有点点尴尬,想想还是不妨说了:“呃……那个……男女授受不清……咳,请自重……”
“……”
做了这么几年男人了,头一回有人跟自己说男女授受不清。苏公子这个时候才依稀仿佛想起,哎,好像自己上半辈子(?)真的是个女人啊……
正当苏公子感慨我不做女人好多年的时候,终于收到延迟信号的杜公子却一面剥核桃一面心不在焉地插嘴:“放心,这家伙本来就跟男人没什么区别,何况现在还有个男人的身体,早就纯粹到连人妖都称不上了。你当是男男腔还原了。”
苏公子嘴角抽搐。
偏偏杜公子这时候还补上一句:“不信你自己看看,刚才他搭着你那么久,你出汗了没?”
云掌柜不信邪,摸了摸:“哎,还真没排斥。”
“信了吧。”
接下来的时段里,云昭然大掌柜大彻大悟,对着穿了身皇马甲的苏公子大喊贤弟。苏公子隐隐觉得吃了亏,可一时找不到是哪里吃亏了,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歪在一边的杜某人,虽没说什么,但暗暗记下这深仇大恨。两个人谈完了生意上的合作意向,开始把酒言欢。杜公子一见美酒便参了进来,三个人喝了个天昏地暗酣然睡去。醒来后,杜公子荣辱皆忘,同时发现自己两颊肿得像猪头,遂问身边人。
苏公子居高临下,看同僚的脸仿佛看一个白痴:“你自己嗑核桃嗑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