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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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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影不离同来往,两两相依情意长
―― 《梁祝》祝英台
欧阳昕合约已满,只是有一搭没一搭接些短期的小工作,同时开始转行。他不敢再提让我搬去他那里住,因为他曾在此事上吃过那么大一个教训,于是他迂回作战,干脆搬到了我的住处。开始只是偶尔才来,我没有阻止,后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落了户,那么我只好要求他分担一半房租,不过他全付了我也并没觉得不安。
我妈现在跟他讲的话已经远远比我多了,每次都是问清了我还活着之后就开始问“小昕在不在啊”,我每次都回答“小新不在,小白在”。
我是个醋坛子,尤其对着这么个活宝更是担心,所以管他管得很严,好在他一直都很乖。唯一一次鬼祟是某个晚上跑进卧室去打电话,讲了很久没出来,我一脚踢开卧室门把电话夺过来,看见我的未婚夫满脸心虚,面色居然十分少见的有点羞红,一副对不住我的样子,于是我朝着话筒阴阳怪气问一声:“哪一位小姐啊?”电话里停了半晌,我恶狠狠想这人定是临阵退缩了,就这胆量还敢跟我抢,没想片刻之后我妈的声音传过来:“是倾倾吧?你说话这是什么腔调!”我闯完祸赶紧把电话还掉,从此以后再不敢肆意妄为。
我一直有点奇怪我妈到底跟他讲了些啥把他说得又心虚又脸红,问他他死也不肯说。直到我们回来之后第一次伤感情的争吵时,他才给了我机会让我知道。
那天我姐打电话来约我晚上吃饭,宣称她一定带上林林。她现在想念我的很,没事儿就来联络一下感情,顺便问问妹夫好不好。她那点儿小心思我还不知道?所以我答应之后就先去通知欧阳昕,可是他很干脆地说:“我没空。”
我问他:“你要干吗?”
他说:“要给我老婆做饭。”
我先纠正他“我还不是你老婆”,然后帮他减轻家务“我们出去吃,你不用做了”。
他当时就有点不高兴,每次我强调还不是他老婆的时候,他都会有点不高兴。于是他说:“反正我没空。”
可是我已经答应我姐了,所以我很是愤怒:“你到底忙什么?”
他毫不相让,反问我:“你是不是又想你那个长得象只小狐狸一样的外甥了?”
我一下被他逗笑,走过去跟他闹着玩:“你不是常看某类小说,知道送外卖的跟少妇调情,难道不知道跟阿姨也是很经常的吗?”我为了一改不擅写亲热戏的困境,现在已经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了。
本来也就是玩笑,我们两个人之间比这尺度更过分的玩笑多得是,可是他却脸色沉下来。
我根本想不到他会真的生气,过去拉他的手,他却甩开我,一个人坐到沙发里不说话。
我心里也有点不高兴。他往常很少生气,什么都让着我,怎么今天这么别扭起来。可是为了不爽约,我只好走过去想把他拖起来换衣服出门。
他不动,我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力气也是很大的,以前他只是一直让着我,打架玩闹都只用很小力气。他抓住我过去拉他的手,我立刻动弹不得,他说:“倾倾,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就是不想让你去见一个人。你不要管我的理由够不够,反正我就是不想让你去见他,那你会不会听我的?”
我愣在那里,思忖了一下:如果我答“会”呢,那他多半会说今天就是不让我去;如果我答“不会”呢,哼,他肯定会发脾气,那就更走不了了。考虑半晌之后,发现不论怎么回答都没有好结果,我决定先跟我姐打个电话,她住得远,我怕她早早打算出门。然而电话却没人接,我姐一家人多半是已经出发了,这回连姐夫都带上,是打算正式家庭聚会的意思了。这下可真不能爽约。
我只好回去劝我们家的这个正闹孩子脾气的准女婿,一转脸却看见他满脸怒气。他说:“我在生气,在很认真问你问题,你就这样放下我去打电话,有那么要紧吗?你就是这么不在乎我吗?我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去了。”说完他就起身要回卧室。
我两头难做人,不由也火气大了,在这种时候他却跟我讨论什么在乎不在乎的问题,让我也觉得莫名其妙。生气的时候话也没经脑子就直接出口:“你怎么这么爱生气?!我当初选了你,就是看着你性格大方,早知道这么不容人,连我的小外甥都不让见,我还不如跟了傅辉呢。”我在气头上,心里倒真是这么想的,可是人生气时候的想法哪里作得了数。
他顿住正前行的步子,背对着我低下头。
我立刻知道说错话,赶紧走过去想安慰他。
他一言不发往门外走。我当时穿得太随便,只能先找件外套再追出去,出门没看见他,正好电梯到了这一层,我赶紧进去,却还是没看见他。
跟着电梯到了楼底下,我出门看看,他的车还在,先放下一半心,然后等在楼梯口,想着他可能过会儿就下来了。
可是等了很久也没见人,我不由着急起来,顺着楼梯往上慢慢走。
一直走到快到我家那一层才看见他。
他坐在楼梯台阶上,低着头,看不见神色。我立刻心疼得不行,赶紧跑上去拉他起来。他仍旧坐着,抱住我的腿,喃喃轻声说:“怎么才来?等你很久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呢,吓坏了。”
我坐在他旁边揽住他:“别总想这么多,我们现在这么稳定,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吵吵架还不是挺正常的事。”
他仍旧低着头:“当初你肯选我,恐怕也是被我给逼的,我为了追你,什么招儿都用了。我有点怕,怕等到别人也不顾一切的时候,会变成什么局面。”
他面色黯然,我笑着亲亲他:“你觉得会吗?你看我哪里长得象是值得别人为我那样的,也就是你这个小瞎子罢了。”说着我把他拉起来:“地上凉,快回去吧。”
他回去就没有再闹,乖乖跟我去见我姐,改善邦交。他对我很小心,再也不敢提不愉快的事情,一下子让我觉得心里疙瘩,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我姐当然是一看见他就笑得心神荡漾,我姐夫在旁边直把她往后拉,并且很直言不讳地说:“你们快点结婚吧。”
我姐被姐夫提醒,也问我:“你开始准备没有啊?”我摇头。我姐立刻露出责怪的神色,明示我给我们沈家丢了脸,然后她做出长姊如母的表情:“就下个月吧,我给你们做主了。”
我急忙摇头,这可不是儿戏,上回被父母迫着答应,这回我有了反弹,需要时间过渡。我姐很不理解,还带点不高兴,她转向欧阳昕说:“那你说什么时候?你们已经住一起了吧,这么着对我妹妹可不好。”我知道她误会了,赶紧拦住她话头:“是我想再等两年的。”
我姐被我惊得张大了嘴巴:“两年?!你开玩笑啊。你想等也得问问人家等不等得了啊。”
我笑笑拍拍身旁一直低头吃饭不说话的未婚夫:“他有什么等不了的,好吃好喝好睡。这么年轻,急什么结婚啊。”他依然没说话。只有我姐在那里不停聒噪。
那天晚上我馋得没忍住吃了辣椒,喉咙一直疼,回家就想早点睡觉。可是欧阳昕却缠住我不放,考虑到今天他生气陪我出门,我只好从了他。他事后问我:“如果我做了让你生气的事情,你会离开我吗?”
我知道他今天很敏感,赶紧说:“只要不去找别的女人,就不会。”他抱着我答了一声“好,其实我也就是想听听伯母的话罢了”。
几个月之后我就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诧异之余打电话跟我妈商量,她一点也没有惊讶,只是连声问“小昕在吗”,我才猛然醒悟我是被他们给摆了一道。怪不得他被我妈说得又心虚又脸红,果然啊,姜还是老的辣。
事实证明了我的猜想,我还没打电话告诉欧阳昕,他已经飞奔回家,笑嘻嘻跟我商量婚礼事宜。我拧住他耳朵说:“你够狠,你就听那个老太婆挑唆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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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婚礼并没有铺张。我父母的圣旨就一个字“快”,所以我们选了一家小小的教堂,打算举行简单的西式婚礼。上午行礼,下午去登记,我父母和我的未婚夫都对上午的行程毫无兴趣,只关心下午的。我的未婚夫更是直言说:“要一上午前戏啊,真麻烦。”
婚礼的前晚我给傅辉打了个电话,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可能是跟过去告别吧。我并没有舍得直接一张薄薄的帖子递过去,那让我觉得太绝情。他的声音中透出了些微惊讶:“这么快?不多给自己点时间吗?”我开了一句玩笑:“怕夜长梦多。”说完却真的心惊了一下。害怕夜长梦多的,恐怕不是我吧。傅辉没有笑,讲话一如他往日的简洁有力:“还是那句话:你后悔了,告诉我。”
我不知道那天是不是一个黄道吉日。
来的客人不少。自芳伉俪两个如约带来重礼,曹文晓光都来捧场,欧阳昕的朋友很多,连盛仲夏都送了礼金过来。我给肖梅也发了帖子,她来之后告诉我说傅辉今天有事,托她带礼物过来。是一帧无字卡片,只夹着一张银行卡,正是他曾经给我用的那张。
婚礼的各项杂务都是新郎准备的,所以我只知道一切都很完美,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我那天起晚了。
西式婚礼男女方之前不能见面,都是分别行动。我父母住在欧阳昕家里,他们早已经是一丘之貉,一起对付我这个弱女子。本来的计划是新郎先去接我姐一家人(当然了,我姐她不是心疼打车那几个钱……考虑到我对她们家林林还有后续发展愿望,我也就忍了),然后带我父母过去。而我自己打车过去到那里的化妆间穿衣打扮(我的未婚夫对我的驾驶技术在关键时刻坦白了怀疑,不许我开车,他的原话是“你已经找到永久司机了,就忍了这最后一次吧,你要是出点小事一屋子人都得等你,出点大的我这后半辈子的幸福就泡汤了”)。
可是我父母等候我多时不见,打电话一问我才刚醒。二老痛骂我之余,只好让新郎亲自来接我。他把婚纱带在车里,对我说:“你快点穿吧,妆也别化了。”
我说:“两个人行礼之前见面不吉利的。”
他扯住我的头发到他怀里亲了一下,呵斥我:“快点,别罗嗦!”过会儿又补充:“还能怎么不吉利?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又去得早,自己苦拼苦打地挣点钱娶老婆,结果还娶到一个连饭都不肯做的。”
我立时大怒:“那你把吃我的都吐出来,你不能把好人往死里冤枉啊。”他笑着伸手拍拍我头:“大吉大利,别乱说话。”
我哼一声:“偏要乱说话,让你娶老婆都娶不肃静,说不定我这就跑了呢,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婚礼上跟人私奔。”看来我的八点档也没少看。
他转头看我:“娶不肃静也要娶,你跑了我就等你。”
我立刻嘲笑他:“你也就是现在到手了才说这话,反正站着说话不腰疼。追不到我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大决心?出点事就把力气都花去一夜转战数女了。”
他笑着摇摇头,不与我理论。
我解开衣服,然后想到一个问题:“我在车里换衣服你偷看怎么办?”
他把头纱扔到我怀里:“那你就宰了小的报仇。”
我在车里换好衣服,跌跌撞撞跑过去会合我父母,下车前,我问欧阳昕:“你想好了,不后悔?”
他看我一眼,招招手,我倾身到他跟前,他抱抱我,说:“很遗憾失去你这个女朋友,快滚吧,我老婆要来了。”
我父母坚持两人一起挽着我的手。我妈不停地帮我整理头发,连声说“你怎么起这么晚啊,头发都没梳好”;我爸则不停嘱咐“你以后要对小昕好一点,别整天呼来喝去的,比你妈脾气还差”;我妈立刻反驳“谁脾气差,恶人先告状嘞”……
于是我只好无奈地搀着二老在众目睽睽之下很不好意思地缓步前行,不时帮他们劝架。
通道尽头站着我的新郎,他微微歪着头,笑望着我。他的眼睛很大,时常戏谑看人,今天却全都是快乐的光彩;他的眸子颜色有点浅,跟他的发色正好搭配,晶光闪亮;他的面孔有点白,却透出红润的幸福;他的牙齿干净得耀眼,让我在黑夜里也一看见就动心。发觉我在看他,他朝我眨眨眼,笑得更动人。今天来宾中所有女眷都在或明或暗地贪婪观赏他,只是偶尔才垂怜一下我这个新娘。他却只盯住我一个人,彷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他笑得我心里一跳一跳的,直催我父母快点走。
终于一步步来到他身边,欧阳昕笑着过来接我的手,我低声说了一句:“你今天真是帅呆了。”他答:“你现在怀着小的,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父母握着我们两个的手,目中泪光隐隐。欧阳昕这个小马屁精立刻揣摩圣意,认真说:“我会对倾倾好的,一辈子,你们放心。”
我马上挤兑他:“你要真对我好呢晚上就一起睡,别光说不练。”
我妈立刻呵斥:“说什么呢!怀着孩子呢,这么没轻没重的。”
我一下就委屈了:“你们只管小的,都不管我了,我不理你们了。”新郎赶紧揽我过去:“没事没事,你永远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大家永远都让着你。别生气了。”
我“哼”一声撒娇:“永远吗?你要说话算数,永远听我的话!”
就在这样的混乱当中,主持开始读事先写好的底稿,向我们讲述爱的真谛。往日我都觉得这些繁文缛节无聊冗长,可是今日却觉得感动,每一句话都是那么诚挚深刻。
当主持读完稿子,问我愿不愿意嫁给面前这个人,生老病死不离不弃的时候,我已经视线模糊。是,我打算答应,打算将自己一生交在这个人手上,两人一起摸索着去享受这个美好的人间。可是,正要回答时,忽然听到了似有似无的音乐声由观礼席中传来。因为视觉被泪水影响而不清晰,我的听觉就变得特别敏锐,我好象听到了傅辉的声音。
我永远认得他的声音。
我一下心惊:我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幻听到他的声音?他明明是没有来的。
可是他的声音却固执地钻入耳中,竟然是一首老歌《梅花三弄》:“人间自有真情在,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我从没听他唱过这首歌。他很少唱这些抒情气息浓厚的歌曲,除非是应付场面或者做人情。我疑惑转头,没有看到他,众宾客都正等待我回答,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个声音,难道是我听错了?
可是我永远认得他的声音。
我的泪意褪去,目光清晰起来,又看了一遍,正看到肖梅接起电话,歌声停止。
忽然就有一种强烈的惊诧和不安的直觉在心中升起。我望着肖梅,她挂了电话,抬头看我一眼,发现我也正紧张地看她。她短暂犹豫一下,越众而出走到我身前:“傅辉出了车祸,第一医院正传家属见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