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重升（《保鏢》續集）》琬琰ding

89、番外《相见欢》——琬琰

　　落日熔金，天边晚霞披染一片柔丽。
　　郭旭负手站在山巅，看夕阳沉沦，不由深深一叹：“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采玉侧头看他，嫣然一笑：“你想辛力了？”
　　郭旭嘴角轻扬，笑意如此时的清风：“辛力是风，无边旷野方是他的天地。”
　　采玉点头，不再言语，目光透过尘埃，久远的投向天边。
　　郭旭极目远眺，清远的声音随风扬起：
　　“料峭春风吹酒醒，山头斜阳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情。”
　　两人默默并肩站立，直至金轮消失在地平线。

　　此时东天已是新月如勾，天色渐暗，郭旭转身：“采玉，我们回罢。”
　　采玉提起篮，转身与他并肩下山。
　　“采玉，难为你还记着来雾灵山替紫竹为她生父上坟。”郭旭半路感叹。
　　采玉扬起脸：“她也是我的朋友，如何不应该？”
　　郭旭点头叹道：“你总是如此周到，心细如发。”
　　采玉微笑：“其实你不也是一样。”
　　郭旭转头看她：“哦，我如何一样？”
　　采玉抿嘴，语调有些意味深长：“今日一早，小彭王爷派人送来一个盒子，说是皇后赐的。郭旭，难道不是你请小彭王爷去讨要的？”
　　郭旭舔唇，低头不答，继而驻足，无声的笑起来。
　　采玉停下看他，奇道：“你笑什么？”
　　郭旭抬眉，似笑非笑：“采玉，我若在此吹笛，你可愿起舞？”
　　采玉一楞，蓦地想起紫竹父母在雾灵山的相见，随即脸色绯红，佯怒道：“郭旭你又捉弄我！”
　　郭旭凑近笑道：“清夜无尘，月色如银，花香漂浮，草虫嘤嘤，如此良辰美景，闻乐而舞，岂不美哉？如何又是捉弄你？”
　　采玉越发尴尬，口中却不便道明，跺脚急道：“郭旭，你明知，你明知——”
　　郭旭装做知，瞪大双眼问她：“我明知什么？”
　　采玉目中含嗔，低头咬牙：“你明知，明知我不会跳舞，偏要叫我跳，这不是捉弄我是什么？”
　　郭旭哈哈大笑，捋发点头：“这倒是真的，我竟忘了。”
　　他抿嘴浅笑，寻了一片草地仰面躺下，掏出玉笛，徐徐吹起。
　　笛声悠扬，在清夜里随风漂浮，缱绻起伏，如歌如诉。如清泉润过心坎，让人沉醉悠然。
　　采玉跟上前，与他并头躺下。仰望朗阔青天，月如冰玉，碎星闪烁，明亮亮照澈人心。闭上眼，夜风温柔拂过面庞，她有些醉了。
　　耳边的笛音不知何时停下，采玉睁眼，见身旁的人微笑的看着自己。他的眼睛在笑，好像儿时那般明亮清晰。
　　“采玉。”郭旭轻轻开口。
　　“嗯？”
　　“明日便要出镖了，你——”
　　采玉坐起抱膝：“郭旭，无论你去何处，我都与你一道！”
　　郭旭微微点头，伸臂吁一口气，阖目轻吟：“话已多，情未了。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夜色温柔，暗香盈袖。

　　已是初夏，浓荫匝绿。满山的草木密林，青青郁郁。
　　重返家园的苗人，已在山谷间养猪种田，处处呈现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正值一年一次的吃新节，苗寨的空地上，此时摆满了酒席，一片欢歌笑语。
　　土湾坐在正首椅上，头带巍峨羽冠，肩披宽大刺绣坎肩，黑带系腰，白衣青裤。苗人返家后，朝廷欲表恩泽，封他为大苗山四十六寨的首领，要他领头安顿好苗人。
　　席上，土湾左侧坐着几名汉人，衣衫细致，外表随和，不时与他举杯交谈。
　　紫竹坐在右侧，见他们相谈甚欢，微微一笑，起身步入场中朗声道：“扬州来的朋友，感谢你们给我们苗人带来了财富，金珠尼没有别的礼物，就和苗寨的姑娘们献上苗家歌舞为大家助兴。”
　　众人一听，立即鼓掌，土湾微笑点头。欢快的芦笙声响起。一群苗家姑娘上前与紫竹一道拉手跳舞。
　　苗家姑娘们轻轻启口，银铃般的歌声回荡山野，歌声中，她们随节奏甩手起脚，舞姿大方，身上银丝细铃叮当作响，整个苗寨一片欢歌飞翔。

　　酒宴散尽，黄昏渐近。
　　夕阳照在龙涎岭，染出一片金黄。山巅绝壁，紫竹望瀑而立。土湾拄杖缓步上山来，便看见这一副剪影，风扬起她的发梢，衣衫飘扬，如仙飞举。
　　一如梦里那般美好，土湾莫名心痛起来。
　　远眺山涧瀑布的紫竹，听到身后轻微的响动，转过头，见是土湾，赶紧上前扶他：“你行山不便，怎么自己上来了？”
　　土湾举起手擦额前汗，憨然一笑：“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紫竹扶他坐上大石，屈膝蹲下：“今日大家都高兴，土湾，这是你做了大苗山首领的第一件大喜事呢。”
　　土湾点头：“是啊，郭旭真是好人，还惦记着我们苗人，他介绍来的这些白鹿山庄的客人喜欢我们的药材的紧呢。”
　　紫竹微笑，默不作声。
　　土湾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又道：“刚才你不在，有人快马送了这件东西到苗寨，说是驿站送来的，给你的东西。”
　　“我的？”紫竹惊讶，接过盒子起身。
　　紫檀木的长条盒子，褐色亮漆，环丝金扣，入手润滑，入眼精致。
　　“是什么？”紫竹奇道。
　　土湾摇头：“说是给你的，我没看。”
　　紫竹启开金扣，就见盒子中间一张折的整整齐齐的字条，拿起字条，一根墨绿的玉簪呈现眼前。
　　“琬琰！”紫竹惊叫一声，取出簪子。那通身幽碧的色泽，簪尾古朴的雕花不正是自己的那只琬琰？
　　手中的玉簪柔润更甚，紫竹凝视良久，眼中渐渐模糊。
　　土湾奇道：“是谁送你的，快看看。”
　　紫竹阖目，收回眼中晶莹，轻声叹道：“是他。”
　　土湾越发不解：“他是谁？你还没看字条就知道了？”
　　紫竹点头，将琬琰放回盒中递给土湾，转身缓缓展开字条。
　　土湾见紫竹凝视字条良久无语，不由问道：“金珠尼，到底是谁？”
　　紫竹不语，举目望天。天色渐淡，晚霞边缘尚余一丝残红，与对面墨蓝天海上的银月瑶瑶相对。她想，都说日月无情，苍穹间，它们总是隔着不变的距离。
　　片刻怔忡，她露出微笑，轻轻开口：“我念给你听。”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闲离别易销魂。
　　酒宴歌席莫辞频。
　　满目河山空念远，
　　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土湾不解词意，抬头看紫竹，夕阳的余辉将她的侧脸勾描涂画的好像一幅画，她定定的站在那里，眼中隐隐流光波动。
　　土湾有些失神，欲言又止，犹豫中她已转过脸，扬起温美笑意：“是郭旭。”
　　土湾瞪大眼：“我记得你说这根簪子掉了。”
　　紫竹蹲在他身旁：‘这不是那只琬琰，这应该是郭旭在皇后那里找的另一只。他说——”话未说完，紫竹滞住。
　　“他说什么？”土湾问她。
　　紫竹面上一红，脸侧靠上他双膝，轻声答道：“他说祝我和你幸福。”
　　土湾闻言，心中一震，扳过紫竹肩大声道：“金珠尼，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是，你真的愿意跟我在一起？”
　　紫竹抬头看他，微笑点头。
　　土湾心跳如鼓，猛然站起，顾不得脚下不稳，双手紧紧抱住紫竹，一时间竟然喜极而泣，无法言语。
　　紫竹轻轻拍他后背笑道：“我不是一直陪着你，跟你在一起么？”
　　土湾拼命点头，“金珠尼，你知道么，我好怕，好怕你有一天会离开苗寨，好怕看不见你。”
　　紫竹摇头：“不会，我不会离开苗寨，不会离开你。”
　　月上中天，夜色如梦。
　　山岭间鸟儿婉转清啼：不如归去——，不如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