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族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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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正式进入秋季。
祁勒臭着一张脸，一身藏蓝色的长袍、腰繫着一个碧汪汪的勾玉，穿着一双半新不旧的青葛布鞋，噘着嘴；回头，瞪着树枝上光秃秃地、乾净得没有任何一片嫩页或乾扁的黄叶，总觉得一如那番僧枯瘦的手指一样，让人看了就有些不舒服。祁家人多是肤白透红，祁勒此刻凤眼前圆后勾挑向上，墨玉眼这般瞪转着，就显得相当有活力、也很可爱。这会儿，他自己背着手在乐苑前头的空旷处烦躁地来回踱步着，两个大丫鬟银纷牧纷不知道这位爷又在恼哪桩事，只好是一个偷偷去找祁清报信儿、一个留守在乐苑，就怕这位冲动的主儿，会一不小心地再度脱离掌控，跑个不见踪影。
如今四郎君的门禁可尚未被老爷给解除，要是踩着这个时候再出乱子，她们可就糟了！
“我说你，这回又是闹得什么脾气了？嗯？”忽地，如珠玉碰撞般得清脆、又如泠泠泉水般熨贴的声音自乐苑的门口传来──墨玉眼清亮有神，长髮梳成了一个简单的髮髻，秀緻绝伦的脸上是笑盈盈的，不是祁清又是谁？
“没什么。”祁勒依然是紧皱着眉头，只是看到祁清来了，却似乎更是烦躁了。没有了往常那见到救星般的兴奋模样，此靠的他依然顾左右而言他、似是想要掩饰哪般地，敷衍道，“你这时后不是应该去族学了吗？怎么还有空来这里？”
祁家自从章州弊案后，祁姓的官员便大举离朝，改办起了祁氏族学，想好好地偃旗息鼓、并藉由教育下一代，让祁家的子弟们都能够乾乾净净、安安稳稳、又名正言顺地入朝为官。即便如今祁家的根基不深，但比起几位阁老，却胜在交友广阔，学问扎实──直至目前为止，已有不少的祁家子弟，通过层层严苛的考试，准备从基层的官员做起，成为日后其他族人标竿与依靠。
而祁氏族学有名的，还不仅仅是因为祁家子弟的学问都做得好。
由于祁家在章州弊案前，不少如祁慕白这一辈的人，都是学问高深，并且极富才情──就这么突然从朝堂上撤了下来，令他们的生活倏然没有了重心，难免是会惶惶度日，甚至因为家中经济没有了支援、而彻底地慌张了起来。有了慌、有了歉疚、就有了心魔，也就更容易吵架──进而闹得整个家都乌烟瘴气的。
看着在这般下去，祁家迟早会崩溃。是以祁柏璋乾脆带着几个弟弟，于京城中紧临着本宅的荷花里，将本来做为避暑休憩的房舍、改建成了祁氏族学，并大举聘请了于各个领域专长的大儒前来坐馆。祁伯璋不求祁家子弟们成为文武双全的奇才，但求年轻的一辈，能够过得平稳而能立身。族学兴办初期，百废待兴，看着老父为族学操持，祁慕白也暂时歇下了避世的心思，着手投入了族学的规划和建设；并率先将自己的几个孩子送入了族学，叮嘱着他们要好好地坐为其他人的榜样，又让妻子杨芸藉着以前的人脉，请了几名于京城中相当据有声望的女先生前来教授娇娇们各种知识。
男孩子有男孩子该学的东西，而内外院如同唇齿相依，祁慕白和杨芸讨论了半天，最终决定要聘请女先生，此举开创了大宇朝的先河，也办得相当成功。最后，甚至还有不少相熟的家人，想託着把自家的娇娇也送到祁氏族学里，希望自家女儿也可以沾上点好的习性。
而族学的兴起，也直接地体现出了祁家虽然从政坛上撤下，却不代表他们已经连自己的尊严还有傲骨都跟着丢弃了。
“今天的课松，刚巧回来拿样东西，我便正好过来看看你。”两人打一个娘胎蹦出来的，要说这世界上谁最了解祁勒，她自谦第二、恐怕是没人敢称第一的！
明明有心事，却非得要憋着，这相当不符合祁勒的做事逻辑。
“嗄？我没事！就是心烦。”祁勒看着祁清满脸的怀疑，连忙又欲盖弥彰解释道，“前两天医书没背好，苏院长让我皮绷紧一点。”所以，你快点走吧！
正所谓越描越黑。
看着那一脸写着〝我已经解释了，所以你也应该要赶紧地走了！〞样子的祁勒，祁清忍不住在心底苦笑了起来。
要说祁勒这天生的学医人才会抱怨医书没背好？那除了是根本连想当没想过就被信手拈来当作藉口之外，就是这漫长的人生里，也绝对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这人肯定又是在为了什么事在闹别扭了吧？
“好了好了，祁勒，我难道还不懂你吗？”祁清上前两步，先是挥手让跟在后头的人退下；一面又将祁勒给拉到了屋子里，关了门，就温声问道，“最近家里的气氛紧绷，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后因为置气，结果反而还给自己惹上了麻烦！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还有我呢！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你一个人躲在乐苑想着事情，爹爹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说不定还以为是你又躲去哪里玩了，根本不知道你不是故意要翘族学又不请假的啊！”
祁勒一心醉于医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由于轮到他和祁清该去族学里上课时，此时得祁氏族学已非当初族学刚创立的样子可比了。因此祁慕白也就没有因为要身先士卒，还得要连同祁勒祁清两人，都〝要求〞他们要去上制艺等相关的课程──反倒是大量地要求他们要练字、并且广泛地阅读，完完全全地随着两人的性子发展，没又太多的拘束。
由其是祁清，因为是祁家年轻一辈中少有的擅于画画之人，在以丹青传家的祁家里，也就显得格外地宝贝──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祁清虽然可以〝自由〞选课，却也常常被一群閒得发慌的叔叔伯伯们，给抓去学画画。从辨色到学会制色，从握笔到选纸，几个好不容易找到依託的长辈们，便是乐陶陶地倾尽毕生所学，想要全教给还只有七岁的祁清。
反而是祁勒，也不知怎地，就是一门心思都是医道。不是向着祁清选课，就是随便选着课上，下课又溜去外头找医馆学医。他也不过份，就算翘族学，考试是每次都过了，看着这样子也还好，又恰逢祁清的天份被发掘，祁慕白等人也就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的，由着他瞎折腾。
也因为这样，祁勒和祁清，第一次面临到长期被长辈们分开的滋味。
但是父母与长辈可以对于祁勒的状况一笑置之，却不代表其他的平辈也会这么想。背后不少难听的话语，随着祁勒一次次翘了族学，又偶因为先生们的劝导而反抗，反倒是越演越烈。
当然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主要也还是因为大家平日除了刻苦学习；生长在家里，平日也很少出门，最多就是只有到十五岁的时后，会放出去游历一次。也就是生平没什么东西能打发时间，只好捡着几个烂俗的事儿说着。翻来覆去，也全都是陈腔滥调的情节，最多就是抓着词语替换，活脱脱地照本造文，也就从原本平铺直述的语调、便得益发尖刻锐利。
一开始大人们也没有意识到这小小的角落发生了什么事。
更何况在他们看来，谣言止于智者，这风凉话什么的、只要一阵子不理他，也就会自动消停了......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终究是低估了大家看待这事情的态度──直到有一次上课，有一张写得忒酸刻的字条，瞎打误撞地传到了先生讲习的桌上，说不定大人们还不晓得事态已经这般严重了！
祁勒一开始还忍着，直到就是动手动脚、又有宋钰铭特一来助阵都没有用后，便是俨然一付叛逆小子的模样，除了几堂与祁清共修的课外，是光明正大地都不去了！
他又没有错！更何况他每次考试都有过，又有谁能说什么风凉话？
“这不是同件事，你就先别管了！”祁勒知道祁清担忧的事，奈何他今日烦躁的偏偏是为了别的......只是看着祁清关心的样子，他又怎么好拂了她的好意？
“祁家的分支恐怕过不久会因为爷爷的七十大寿，会陆陆续续的进京。”祁清叹了一口气，“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但当初的人也都被支走了，如今就是忍上他们一阵，你可是千万别被激得忘了东西南北。他们想当无赖，你就由着他们去，秋后算帐、也总比当场给彼此难堪的好。”
“哼！反着劝我去上学，不要在此时成为焦点就说，我又不是听不懂！”祁勒耸拉着脑袋，不悦地说道，“那些人我早就看开了，不过就是会吠的狗而已。我烦心的事别事，还不到该告诉你的时后而已。”说着，扬声吩咐着银纷准备，“既然你都开口了，我今儿还是先去一趟吧！免得又被先生给唸叨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族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