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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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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聚会上,分家把夏侯琳拉出来耍了一通暗器之后,魔翳附体的夏侯韬心里就咯噔一响,知道要坏事。
夏侯家到底是武林世家,衡量一名合格的家主,首看武学天赋造诣,次看气度名号手腕。
这样一来,以后门主指不定是谁了啊。他拈须计划着,面上仍然温和宠溺看着身边兴趣缺缺的小少年。
计划得变。
“大哥。”他悄悄侧了侧身,使得自己更倾斜向脸色十分差的夏侯彰,小声地说道:“瑾轩不爱习武,这是已经错过了练武最好的时候了。”
夏侯彰的脸已经黑得日月无光了。
于是夏侯韬继续说:“总得给他找个助力,不如,早点议亲吧。”
夏侯家小公子虽然并非武学奇才,到底家大业大,那孩子又是个知礼可爱的,这议亲的消息一放出去,名媛淑女的画像资料生辰八字源源不断就送到了夏侯府。
夏侯家缺女主人很久,一般的家事都由二老爷夏侯韬管理决断,而此次既然涉及到独生子的婚姻大事,夏侯彰也不得不放下武林大事,共同考评。
“娶妻当娶贤。”夏侯彰正色,“好女子都是生缘不生貌,那些过于婀娜美艳的,都不适合我夏侯家主母。”
夏侯韬点头称是:“大哥莫忘了我们本意,挑选名门望族之后方是正理。我想那大世家出来的女孩子,气度及管家的才学,都是不差的。”
夏侯彰翻了翻桌面上的画册:“四大世家同气连枝,要不就直接从另外三家里筛选吧。”
“大哥所言有理。”夏侯韬笑着看了看:“恩,大哥,你看,欧阳家的二小姐如何?”
年岁相当,性情和顺,世家嫡出,根正苗红。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是那枚重要棋子极为在意的人,如此这般,想必能加速魔化的过程。魔翳得意地透过夏侯韬的眼睛看到了夏侯家门主发亮的眼神。
欧阳家大公子正在急病,收到夏侯家诚意满满字里行间都是探寻二小姐婚事的信件时,欧阳英还想着万一儿子真不好了,自家女儿议亲的事又得推迟,万一养成了大姑娘,反不易嫁娶,正准备欣然应允。
而欧阳夫人想着闺女对那四徒弟似乎有点上心,又是纠结又是难过,决定帮姑娘一把:“我看倩儿是个有主见的,要不,让那俩孩子见一面再说?”
彼时欧阳倩年方十五,在她家四师兄的护送下,踏上了名为给夏侯伯伯拜寿实为大型生活服务类节目的明州之旅。
船只靠岸,就是明州繁荣兴盛的码头。
亲来迎接的是夏侯家的二门主夏侯韬,笑着接过对方送来的谢礼后,他体贴的备好了小轿,请了欧阳家小姐上轿,又转头温和对其他欧阳家弟子们说道:“此去夏侯府邸尚有一段脚程,辛苦各位了。”
又递给了欧阳斌一张纸:“这是上次听说你腿脚风湿又犯了,特特寻来了新方子,斌管家拿去试试吧,莫要嫌弃。”
这态度谦和,上下均打点得滴水不漏,迅速博得了众人好感。
明州风物不同于清冷孤寂的折剑山庄,热闹繁华,人声鼎沸,行人皆穿着花团锦簇,精巧路摊玩意儿也是目不暇接。
欧阳斌还好,身后那群弟子们正是年轻好玩耍喜新鲜的时候,起初还勉强保持着规矩安静的样子,慢慢也就都兴奋地指点谈笑了起来。
夏侯韬笑了笑表示理解,故意放慢了步速,让欧阳家弟子们可以慢慢看,慢慢玩。
虽然同样也是第一次来明州,姜承默默跟在轿子后面,却没有心情去看。
他年岁较长,极清楚此行的门道。想着庄里对自己好的人,不超过五根手指,这就又要少一个,也不知道以后,她会不会过得好,心里还是略略惆怅的。
他一介孤儿武夫,不擅与人交际,只怕这辈子,就得一个人过吧。
正想着,前面的徐氏兄弟正挤在一个舞剑姑娘的人圈外,而那舞剑的姑娘正晃了一个极大的剑花,人群向外哄散开来,徐氏兄弟向来踩高捧低,生怕踩到身边那群绫罗绸缎的贵人,又知道身后的是姜承,毫不顾忌就退撞过来。
姜承把二小姐的小轿稳稳向路前托了一段,免得轿子被磕绊到,却没办法护住徐氏兄弟的冲击,勉力踩稳下盘,跌跌地向另一边踉跄撞了过去。
另一边是一个胸口碎大石的卖艺摊子,姜承身形高大挺拔,明州多文士,稀松的路人竟被撞开,这下便生生地撞上了一位公子。
“少主!少主你没事吧!”马上那公子身边的两位仆从就急吼吼扑了过去扶他。
虽然最终姜承是稳住了,但是撞人仍是他不对,他连忙走过去:“在下多有得罪,这位公子......”
那小少年被仆从扶了起来却没先看自己有没有伤到,而是握起一块碎掉的玉饰,一脸惋惜。
姜承心里仿佛被击了一闷棍,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这东西,要如何赔付。对那两位仆从鄙夷的冷嘲热讽和威胁恐吓,竟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是看着那面目粉嫩捏住碎玉的少年,觉得自己这祸事是没法补了。
这下夏侯韬和欧阳斌率众人拥了过来,夏侯韬大惊:“瑾轩?你怎么在这里?”快步过去将那少年搂过去仔细检视:“怎么一身灰?摔到哪里了?”
“二叔,无妨。”那孩子虽然年纪稚小,却贵气和善,只摇了摇头把碎玉递给夏侯韬看:“就是皇甫兄送的玉佩摔坏啦,二叔可要帮我向爹求情。”
这下众人方知道这是夏侯家少主了,忙忙地见过行礼。欧阳倩到底是江湖女儿家,也落落大方相见过了。夏侯瑾轩笑着作了揖,看那姑娘镇定款款的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一是知道她眼界开阔,对自己并无这男女情爱忸怩,二是知道这美人非自己中意的那一款。
此次他们来明州时间还长,只管想了办法让她讨厌自己就行了。
这么一想开,出来散心的郁结就扫去了大半,他喜笑颜开转向那局促不安的欧阳家四弟子,想着刚才欧阳斌的引见,道:“这位是姜兄对吗?”
姜承迟疑着点了点头,抱拳行礼:“夏侯少主,这次全是在下的错,那玉佩......我、我赔......”
夏侯瑾轩屈了手指笑着扣了扣手掌:“姜兄严重了,小事而已,若真是心有歉意,这几日就陪陪我,把折剑山庄的山野趣事都讲与我听吧。”
又生怕在众人面前留下自己饱读诗书聪慧上进的印象,马上补了一句:“我平素最爱精怪鬼神的故事,你那里有,也多说给我听吧。”
姜承讷讷地答应了,心里却想的是,还是要打听清楚那玉佩的价值,大不了多领点师门任务,还是得还了好。
他不想欠别人的。
或者说,他孤单久成习惯,已经不想与其他人有太多牵扯。
反正除了师傅家的几个人以外,牵扯了,也只会被排斥被疏远,最终仍然只有自己一个人。
晚上弟子们夜宿客房,等姜承忙完回来,通铺上已经被手压手脚压脚,根本没给他留睡的地方。他默默转身走出房,把门关好。
慢慢走到院口,却听到了那边夏侯少主所住的伏波院里传来了那少年的惊呼。
有危险?
他直觉里不大对,忙戴上鞠凶钢刃就跑了过去。只见那少主已被逼至院角,他身前围了几只花草妖怪,正一动动地晃着叶子向他拍了过去。
于是姜承义不容辞施展了一番拳脚就把那几只小小妖怪打翻在地。
夏侯瑾轩也没闲着,高声呼救,间或喊几句“姜兄加油!揍它揍它!”的加油。
等到长辈们赶到的时候,姜承已经站在一堆尸体中间,扭头不忍直视。
并不是说他太过善良不忍心看尸体什么的,只是那夏侯少主......
正蹲在地上仔细翻看那几只妖怪。
白嫩的书生满面放光,神情专注,仿佛这堆肉尸是宝贝。
夏侯门主仿佛见怪不怪先对姜承道了谢,然后才走到儿子面前喝斥:“混账!”
姜承老老实实走到旁边,夏侯家的情况他有所耳闻,以为这夏侯门主是要骂儿子不学武啦专门研究歪门邪道啦什么的。
然则夏侯彰骂的第一句是:“这次不许把妖怪尸体拖回房间!太不好清扫了而且容易染病!”
跟下来才是你要是学了武也不需要别人来救之类的。
有爹真好。姜承想着。并且重新开始审视这么一位癖好诡异的小少主。
要不要提醒师傅一下这一位可能并非小姐良配呢?之后姜承突然觉得心脉混乱疼痛起来,啊了一声就弓下身去。
“姜承怎么了?”欧阳斌问道。
他难过得快要倒下去,却撑着回答:“近日、近日经常如此,血气紊乱.......”
夏侯彰也不免担忧:“只怕是有点走火入魔了,快先好好调息一下。”
姜承依言休息去了。
第二天时夏侯瑾轩把他拖到了藤萝架下,粉紫的花瓣飘飘悠悠就撒了下来。
夏侯小少主拿亮闪闪的眼神看他:“姜兄,你的身份来历,可与我说说?”
“呃,我被师傅抱养......”
“不不不,我没问这个,我是说,姜兄的出身,可有什么特殊?”
“不知道。”
夏侯瑾轩摩挲了一下手掌,绕着他看了一圈。
“夏侯少主,有何不妥?”姜承感觉毛骨悚然。
“没。”夏侯瑾轩仍然死死盯盯姜承看。
他还书时在二叔房门外隐约听到了说话声,好似二叔在自言自语。
虽然听不真切,却清晰听到了一句。
姜承是魔。
活的魔啊!夏侯瑾轩的眼神,亮闪闪,亮闪闪。
姜承默默站着,突然觉得,怎么夏侯瑾轩看自己......就跟看昨天那一摊妖尸一样兴奋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