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的悔改计划》卿寒

14、痛上加痛

　　在X度O科和陈氏内部艺人资料库都查不到的谢煜的户口本里，谢煜的监护人那一栏在十年前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莫淑敏。
　　老太太一辈子贤良淑德和蔼待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隐忍退让从不出风头，十年前老伴过世就自己一个人住在本城的一个小县城的老房子里，没人知道，这个沉默寡言很少与人交际的老人家竟然有一个红透半边天的外孙子。

　　谢煜从药箱里找了几颗解酒药吞下，又到冰箱翻了一圈，找了瓶牛奶喝了，洗了把脸。驾着宝马车匆匆往市人民医院开去，别说闯红灯了，就连油门都要让他踩爆了。
　　医院急诊室里亮了一整晚的灯，谢煜赶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向医生问问情况，一个散发着皂角清香的身体就朝他扑过来，在他怀里呜咽不止，旁边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走了过来：“请问您是谢煜谢先生吗？”
　　谢煜看了看怀里眨着羊角麻花辫的女孩，又看看两个警察同志，气都没喘匀，便只点了点头。

　　那两个警察脸上倒没露出什么恶意，其中一个圆脸一笑有个酒窝的年轻警员对他温和道：“我们是市公安局的，你别担心，我们是接到这位刘桂香女士的报案才赶到。据刘女士的叙述，在今天傍晚大约六点五十分左右，刘女士和莫女士从汽车站出来，在汽车站的西门遭遇了一伙人人的抢劫，由于当时人流量大，场面比较混乱，又是傍晚。行凶的歹徒一时之间没能抓住，不过我们已经按照刘女士的笔录在公安局进行备案，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将歹徒绳之于法了。”

　　被抢劫？谢煜定了定神，才打点起精神对警察说些感谢的话。那两位警察原也是被刘桂香强行留下来，现在看到谢煜来了也就走了。
　　“桂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桂香是前两年谢煜给姥姥找的一个乡下来的小保姆，平时照顾老人家的饮食起居被老人家聊天解闷，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谢煜联系，由于谢煜给的薪水高，莫老太太人又好，她这一干就是三五年，一直非常尽心尽力。

　　“俺今天是陪婆婆一起到城里找你的，婆婆说今天是你生日，好几年没见你了，想去见见你。”抱着谢煜不撒手的刘桂香渐渐止了哭声，抽抽搭搭的说，“婆婆今天穿得可体面了，她说大哥你在外面有出息，她不能给你丢面子，就戴了你送给她的那个啥珍珠项链啊，金耳环啥的，老漂亮了，然后刚出那个汽车站，不知怎么就被人抢了。我当时吓坏了，等我反应过来婆婆已经昏过去了，人都不见了，旁边有人帮我报警送医院啥的。”

　　谢煜听得一愣，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今天光顾着在自怨自艾自己那些本来也没有开头更是不知有没有结尾虚无缥缈的感情，却把身边实实在在的的亲情抛在脑后。如果老太太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要如何才能原谅自己？
　　这个时候医生都已经进了急诊室帮忙了，谢煜只找到了护士打听情况，小护士早早在旁边打量了谢煜好半天，早就猜出他是谁了，一直不停问谢煜怎么这个时候来这里，和里面正在急诊的人究竟有什么关系，BALABALABALA……

　　谢煜哭笑不得，转身蹲在急诊室的门口，把脸埋在手心里，背影寂寥又悲伤。把小护士深埋天生的母性给激发得彻彻底底，甚至连那点猎奇的心思掩盖了过去。
　　她倒了杯水给谢煜递过去，赔笑道：“大神，其实这里面的情况我们这些在外面的都不是很清楚，这个手术已经做了两个多小时了，也许再等会儿就转ICU了，你也别太担心。”
　　谢煜接过杯子的手都是抖，红着眼眶的眼睛看着小护士，声音嘶哑的说谢谢。
　　小护士那个小心肝不停乱窜，就跟吃了二斤兴奋剂没两样。

　　像是为了承她吉言，到了临近十一点的时候，急诊室的灯终于灭了，一众披着白花花大褂的人从里面把人推了出来，谢煜和刘桂香立马跟上，带着口罩的医生声音含糊的对他说：“病人年事已高，各种器官的承受能力很弱，加上病人平时就有高血压能症，现在抢救过来以后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接下来我们会集结专家会诊，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稍后医生还隐隐向他表示后期治疗的费用十分昂贵，谢煜说，只要能把人救回来，无论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

　　天色黑得深沉，ICU室绝对的隔菌环境隔绝了所有人的探视。谢煜站在光洁透明的玻璃窗外看着里面身上插着各种管子，似乎睡得十分深沉的老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大哥。”刘桂香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手上拿着个红色的盒子，递给他：“这是婆婆前年托人去九华山求的玉，人家说是大师开了光的，能保人平安的，她怕自己搞丢了，让我拿着，说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盒子里只是一个拇指大小的玉观音，虽然质地温润价值不菲，依照谢煜现在的地位，他要什么样的国宝级的翡翠多大的玉佛没有。可是看着掌中小小的玉观音，他便止不住热泪盈眶。

　　这个世界上，若是只有一个人对他毫无保留倾心相对的好，那就只有莫老太太一个人。
　　当年他被母亲近乎遗弃一般的扔在姥姥姥爷家的时候，姥爷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不过那也是分属应该，姥姥姥爷一辈子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娶了媳妇就跑得远远的，根本就没回来看过他们，哪怕一字书信一句问候。女儿好不容易回来，却丢下一个这么大的拖油瓶又跑了，这叫老人家怎么能不生气。
　　只有莫老太太，偷偷地对他好，在丈夫不给外孙饭吃的时候偷偷给他留口粮，交学费的时候把自己做针线活攒下来的钱拿去给他。

　　谢煜想起这两天自己恐怕要留在医院，于是准备大个电话通知一下小佳，可摸出电话的时候，屏幕亮光照耀之下，他鬼使神差的把调出了陈扬的号码，然后久久的沉默。
　　他的心中，若是在莫老太太出事之前还对陈扬有一丝的希望，那么在这一刻，这一丝丝的希望就已经完全断绝。
　　陈扬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埋藏着宝藏的迷雾森林，踏进去就没有归路也没有前程，可终究有些人是实实在在是在自己的身边，从来指尖能得以触及。

　　他的指尖一滑，破天荒地按着李师明的号拨了过去。
　　李师明这个时候不知道是又在哪些个美人堆里鬼混呢，接到他电话的声音模糊无比，背景音乐喧闹嘈杂：“呀，大神啊，今晚怎么有闲情打我电话，是不是闺阁寂寞想找人填补空虚啊？”
　　“你他妈在哪个盘丝洞里混呢赶紧给我滚出来！”
　　李师明给他吓了一跳，赶紧跑到僻静的地方：“你今天吃火药了这么大气性？”
　　“我不想跟你开玩笑。”谢煜轻轻吁了口气，那缓慢的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乏，“我跟你说，我这两天可能去不了剧组，反正我的戏也就几场了，到时候我再补上。”
　　“为什么？”
　　谢煜那边不说话了，他越是不说话，李师明越是觉得事情来头大，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谢煜这才说：“我姥姥被抢劫了，受了刺激，脑溢血现在在医院呢，刚出急诊室。医生说这几天是关键时期，我不放心……”
　　他说到一半声音已经喑哑下来，几乎说不下去，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些，才继续道：“老太太她大半辈子，子女不孝，老来丧父，只有我一个亲人，这种时候我一定要陪在她身边。就算救不回来……”

　　李师明没曾想是这么大的事情，心里咯噔的一下，忙劝慰道：“你放宽心放宽心，老太太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这两天就好好再医院陪老太太，你也别太累着，让小佳和顾柠照顾好你了。”
　　“李师明，”谢煜突然截断他的话，“谢谢你。”
　　那边人一愣，说你谢我什么啊？
　　“我这个人一辈子也没几个朋友，其实你能回来找我我挺高兴的，当初那样对你只是心里放不下自己的付出而已，真的，谢谢你回来，继续做我的朋友。”
　　有人说你别担心的感觉真好，谢煜靠着的哪怕是医院冰冷的墙壁，哪怕一颗心备受着生死的煎熬，却也觉得心中温暖。
　　他只是想要个人在伤心在恐惧在害怕还有快乐的时候陪自己而已，哪怕只有只字片语。

　　天边冷寂的颜色愈加黑沉，有人曾说，最黑暗的夜晚才能孕育出更光明的阳光。医院里禁止吸烟，他指间捏着雪白的细细的烟，微微用力就扭曲出弧度来。
　　走廊的尽头响起沉稳的脚步声，是向他走来。
　　谢煜在恍惚中抬起头，看到的是那个比自己不止小了五六岁的少年俊朗沉着的面容。
　　“大神你真的在这里？李导真没骗我。”顾柠把自己带来的保温壶向上提了提，温和的对他笑道，“我做了滑鸡粥，你一定没吃东西，来吃一点吧。别人救回来了，你自己却病倒了。”
　　谢煜点了点头，想要站起来，却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顾柠扶着他好不容易起来了，他望着地面的视线恍惚中掺了破裂的碎片，片片交融跌落，最后全都化为没有止尽的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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