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
-
“骑士先生，请问您接受赊账吗？”仪式结束后，女子带着歉意，小心翼翼地问。
“赊账？啊……鉴于今天是我第一次主持婚礼，开业酬宾免费。——不许给我来第二次啊！”
“那么，请您务必收下这个，”男子恳切地递给骑士一张纸条。
“这是‘坎贝尔’铁匠铺的纹章券。本来想着攒够了钱去打一对戒指的，没想到他们已经改做武器和防具的装饰生意了。”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骑士笑了笑，接过了纸条。
精灵小心地在前面带路，将两人领出装扮成教堂的墓园。
至少在幻象散去以后，也不要让他们感觉到什么异常的地方。
“同样非常感谢您，也请代我向那位小绅士表达谢意。”走到门口时，两人转身道别。
新娘突然靠了过来，热烈地拥抱了精灵，接着挽住丈夫的手，走上了街道。
他们身上的礼服开始变得透明，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但脸上的幸福表情却没有散去。
精灵有点讶异地目送着两人离开，接着回到墓园。
海妖少年专注地维持着幻象，一言不发。
而站在一边的骑士，在瞥了一眼精灵以后，突然又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我在想谁会来娶走你。”
“嗯？”精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骑士没再说话，指了指新娘塞在精灵手里的东西，然后看着精灵恍然大悟，接着露出些许尴尬的样子，抽搐着嘴角把脸扭到了一边。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精灵无奈地将手里的“捧花”举到骑士面前。
骑士拉住他的手腕，偏过头在一朵玫瑰上咬了下去。
“天使雕像下面的烤鱼串。虽然有点凉了，可是味道还是不错嘛。
——喂，谢利，差不多了吧，再不来就没你的鱼了。”
明明是听到“吃”就会迫不及待地跑过来的少年，这一次却意外地沉稳。
“再等一会。”
他解开了幻术，墓园恢复了原先萧条冷清的样子。
接着，海妖少年坐下来，将额头抵在水手的墓碑上，小声地开口了。
“那个教堂啊……
本来想着要再完善一点再给你看的，结果好像……没有赶上呢。”
“这里好冷，但很快就会热起来的吧。
我想不管怎样的地方，有你在的话，都会变得很温暖的。”
“对不起，现在还不能去陪你。因为约定的事情都还没有做。”
“你要我好好地活着，虽然不知道没有你能不能做得到，但是我会努力的。”
“你说过想带我走遍整个国家，那么现在就反过来吧。
我会代你去看所有你想看的地方，然后把它们都记下来。
——这以后，讲故事的人就是我了。”
“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
到那个时候，我会把你没有来得及看到的这个世界，一点不漏地展现在你眼前的。”
“再见，雷蒙德·拉斐尔。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还有——”
“我爱你。”
石碑前那对恋人留下的几支粉色玫瑰，在早春的微风中轻轻摇曳着。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骑士喃喃地说：“那是结婚誓词的最后一句，我好像忘记了。”
“不过，就算不说这句也没关系吧。因为死亡本来就不应该是结束。否则……”
他没有接下去，但是精灵知道他想说什么。
——如果死亡就是结束的话，被留下的人的思念，又算是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使用了多次幻术，回到佣兵之家时，海妖少年很快就精疲力竭地睡去了。
精灵看着室内昏暗的光线，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凯因，有什么精神魔法是加在目标身上之后，能从远距离持续施加控制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早上谢利失控的时候，说过‘听到了公爵的声音’。”
骑士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了：“据我所知，应该没有这样的东西。就算有，也不是伊尔蒙公爵能够掌握的。——否则的话，我们是不可能活着走出公爵府的。”
精灵点了点头：“这么说的话，还有什么能达到类似的效果？”
“第一，假设公爵就在附近。但作为一个刚受过重伤的吸血鬼，大白天出现在市集的可能性，基本上可以排除了吧。”
“同意。那么第二？”
“谢利的幻觉。因为长期囚禁引起了精神上的不稳定。如果只是这样，倒比较容易治疗。”
“我预感事情不会这么乐观。”
“不只是预感，艾伦。”骑士皱起了眉：“谢利和我们说的话里，有一句我特别在意，就是公爵承诺他的‘赚够五千金币就能获得自由’。”
“这么说的话……从时间来看，大概是四年。”精灵思考着：“如果要求的时间或者钱数太多，可能谢利就会因为觉得没有希望而拒绝合作了吧。”
“那么四年以后呢？我可不相信伊尔蒙公爵是个说话算数的正人君子。”
“对，公爵是绝不可能放手这颗摇钱树的。”精灵肯定地回答：“但是他毁约的话，谢利就不会继续听他的话了。”
“这说明他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在四年之内将谢利变成他的傀儡，”骑士阴郁地说：“单靠口才可做不到这点。”
“药物？”
“或者更糟糕的。”骑士带着明显的厌恶，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恶魔契约。召唤出恶魔附在谢利身上，蚕食掉他的灵魂，然后让那个恶魔操纵他的身体继续活动。——我恐怕那个血魔法阵就是做这个的。”
“虽然我不太了解这个领域，但听说恶魔应该是很难附到非自愿的宿主身上的，并且就算勉强附身也无法长期维持。”
“是的，很难，除非宿主自身正好遭受到严重的精神打击。”骑士回答。
例如恋人的背叛。
“而恶魔无法维持附身，是因为普通人没法提供足够的食物——对恶魔来说，就是负面的精神能量。但谢利并不是普通的宿主，他的精神能量太强了。”
精灵担忧地望了一眼仍在熟睡的少年。
“所以公爵才一直加深他对人类的憎恨，用来喂饱那个附身恶魔。那现在呢？”
“一年的时间，太长了。虽然恶魔还没有能力控制谢利，但精神融合开始以后，仅仅维持附身已经很简单了。”骑士叹息着：“而且，它已经学会了公爵的手段，开始有意激发这孩子的负面情绪来获取食物了。”
“有办法……驱赶吗？”
“抱歉，艾伦，以我的能力是做不到的。”骑士充满歉意地摇了摇头：“我们需要一个真正的法师。”
“在找到之前，恶魔会继续成长吗？”
“短时间内没有危险。至少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恶魔是没有机会下手的。”
“可是——”
“没有可是，不要担心了。”骑士看着精灵烦恼的表情，很自然地伸出手要去摸他的头。
“……凯因，”精灵无奈地阻止了他：“你是不是把我当成谢利了？”
骑士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看起来你也没比他大多少。咳，我知道精灵的年龄是不能从外表判断的，不过……该怎么说呢……大部分时候很老练可是意外地——”
精灵看着他，挑起了眉：“有些情况下简直是缺乏常识？”
“别把自己说得这么过分，”骑士忍着笑回答：“顶多能算是天真吧，我觉得这点也挺可爱的。”
“可爱。”精灵毫无表情地重复了这个词。
“那应该不算是生气吧？我问一下不要介意……你的实际年龄是？”
“你问的是三百年前还是现在？”
“咦？！”
“有一点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从传奇时代来的。”精灵依旧毫无表情地点点头：“因为某种理由昏睡了三百年左右。——而在那之前的实际年龄是一百二十三岁。”
“如果没有什么别的问题的话，请容我失陪一下，还有给女王的报告要写。”
精灵看着骑士发愣的样子，微笑着抬起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