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物似情浓》云敖

33、第三十一章

　　沈茉浓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有片刻迷糊，随后慢慢忆起事情的经过。有人走到床前来看她，她定睛一瞧，是兰纤绒。她焦急的想询问吴焐与龙铎坚的情况。如果没猜错，他们两应该伤得比她重。尤其在最后时刻，是龙铎坚把她护在了怀里，挡去车头的冲击。嘴巴张合之间，竟然沙哑得无法成音。

　　“你放心，你们三人都抢救过来了。你只是轻微骨折，吴焐比你稍微重些，你哥哥比较严重，有内出血，脑部也受了震荡，现在还在昏迷，不过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听到这个消息，沈茉浓算是暂时放下一颗悬着的心，但是情绪激动，无法控制眼泪直流。

　　“诶，你们三个真是，怎么......”兰纤绒轻叹一声，换了话题：“你别担心了，吴焐那边他堂哥在守，估计也快醒了。你哥那边你们的爸爸在看着，你们的妈妈和我爸爸也正赶来。可能下午会有交警过来了解情况，你再睡会吧。”

　　兰纤绒用纸巾轻柔的替她擦拭泪水，又把被子给她掖好。沈茉浓投去感激的一瞥，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一个月后，沈茉浓基本恢复。龙铎坚也已经清醒。只是他拒绝配合治疗，不肯吃也不肯睡，复原得很慢。他的神情涣散，目光没有焦点。对周围的人不理不睬，将自己封闭在个人的世界中。

　　沈茉浓自从能够下床行走，便坚持陪护在龙铎坚床前。那天，若不是她全力撞向龙铎坚，车子也不会撞上大树，龙铎坚也不会伤得如此严重。但如果她不这么做，吴焐就不会只是被车子擦过，他也许已经命丧九泉。与对吴焐的情谊相比，她的确欠了哥哥很多。

　　此刻，她再次来到龙铎坚的病房，看着兰纤绒娴熟的为他擦拭身体，然后一口一口的喂他吃粥。本来，这些事她想亲历亲为，可兰纤绒以她身体刚复原不易操劳为由拒绝。看着兰纤绒任劳任怨不避嫌的伺候哥哥，还挺其乐融融的样子，她感受到了那份深入骨髓的爱。

　　兰纤绒回头看见她，向她点了点头，端着碗和盆出去了。她走过去坐在床前，拉起他的手，他和以前一样，没有抗拒，也不看她，兀自呆楞着。

　　“哥，你今天好些了吗，伤口还疼吗？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过去我太忽略你了，是我对不起你，你生气是应该的，可是你应该保重身体，要生气也要等到康复之后。等你出院后，你要惩罚我打我骂我都可以。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我知道错了，哥。”

　　泪水滴在他们彼此交握的手上，沈茉浓哽咽着继续：“哥，我知道你舍不得打我骂我，每次我惹你生气，你只会闷在肚子里，把自己的身体都气坏了。你真是个傻瓜，大笨蛋。你怎么会认为我不爱你了呢？你永远是冬冬心中的偶像，是冬冬的神。”

　　“我记得你小时侯可顽皮了，带着我到处去捣乱。每次被妈妈罚，你都会挡在我的身前，你可勇敢了。每次被爸爸打，你都不哭，咬牙挺住。在我的记忆里，就没见你哭过。后来，爸爸妈妈经常不在家，你就像个小大人，担起了照顾我的责任。你为我编辫子，帮我穿衣服鞋子，领我去上学。晚上给我讲故事搂着我睡觉。你总是笑我是个爱哭鬼，每次我一哭，你就把我抱在怀里哄，然后我就不哭了，在你怀里舒服的睡去。”

　　“我记得十岁生日那年，你为了给我惊喜，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每天中午牺牲午休时间跑去学做蛋糕。生日当天，爸爸妈妈都不记得了，连我也不记得。我回到家哭喊着要找妈妈，你却满脸面粉捧着精致漂亮的小蛋糕出现在我面前，我立刻破涕为笑，我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那年你才十二岁啊，当其他男孩还在家里向父母撒娇，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你却已经学会洗衣做饭，生活自理，还要照顾一个娇气不懂事的妹妹。你只比我大两岁，却学会承受那么多。都怪我，害你不得不早熟，失去了少年该有的天真笑容。”

　　“哥哥，你相信我，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重要的。我原本是抱定不嫁的决心，一生一世陪在你身边的。可是我没想到会遇上吴焐。那时，我们分开了。在孤独的异乡，只有他真心关怀我照顾我保护我。他就像一束温暖的阳光，照亮了我的生活，也照进了我的心里。我渴望那份温暖。我真的有努力去拒绝他，可是他从不放弃，用他的热情一点一点的融化了我，他让我相信这世上是有真爱的。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我也会期待爱情，我逃不开，躲不了。我煎熬过，也痛苦过。可是，对他的爱不知何时已经渗透我的身体，无法排除。”

　　“所以，我求求你，原谅我好吗？我和吴焐的婚姻丝毫不会影响我对你的爱。你和吴焐，不管失去谁，我都会痛不欲生。以前我错得太离谱，疏忽了你，现在让我来弥补这份过错。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就像从前你照顾我那样。我们住在一起，我每天做饭给你吃，帮你洗衣服烫衣服。我知道你最爱整洁的外表。我一定会把你伺候好，不会让你失望的。求你不要不理我，哥。”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开心过。你不要强撑着，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门外的兰纤绒已是哭得不能自已。每天沈茉浓都会重复这番话，虽然听了很多遍，可是每次听到，她仍会和沈茉浓一样哭得泛滥成灾。没人听了能够不动容，除了躺在床上那位。凝视着这个曾经骄傲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痴傻的模样，她是真的心疼啊。

　　身后递来一张纸巾，她接过，转身给对方一个亲切的笑容：“吴焐情况怎样了？”

　　此人正是吴焐的堂哥，兰纤绒的未婚夫。“他的体质本来就强，加上积极配合治疗，就快可以下床走路了。现在呆在床上只喊无聊，想他的老婆想得慌。龙先生怎样了，还是不肯说话吗？”

　　提起这个，兰纤绒的脸色沉了下去，她无奈的摇摇头。

　　“我听他的主治大夫说，他是在逃避现实，潜意识封闭自己。主要还是心病，就看他能否想得开。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她知道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不介意自己的准新娘去照顾一个陌生男人，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她的前男友。想起从前龙铎坚对她做过的事情，造成的伤害，她本该恨他的。可不知为何，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她却半点也恨不起来，甚至激起了她内心深处早已掩埋的情感。她渴望照顾他，陪伴他，这是一种幸福的感觉，任何男人都无法给她的感觉。他身上有一种魔力，她爱过他，就无法再爱别人。过去，是她太胆怯，不够坚持，才会无法获得他的全心信赖，没有给足他爱情的安全感。如今，她不会再退却。

　　一旦看清自己的内心，就不能再犹豫，否则只会对另一个无辜的优秀男人造成更深的伤害。她兰纤绒向来果断，不喜欢拖泥带水。

　　于是，她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的眼，说出无怨无悔的决定：“无论他今后会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他，我离不开他。”

　　“哥哥，你在说什么？”房内传来沈茉浓的惊呼。

　　兰纤绒立刻推门而入，奔到龙铎坚的床前，却见他仍然目光呆滞，像是在喃喃自语。她贴近他想听清他在说什么，听到的却是：“冬冬，不要离开我...... 冬冬，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