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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奸妃的白花伪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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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中有一个类似BOSS的存在。
她年龄一般偏大,长相一般不出众,性格一般冷艳高贵,受宠程度一般不高……她是很多女人梦中都要拉下马臭揍一顿的敌人,她是这些女人白天不能不对着点头哈腰的贵人,她是后宫中再安静也不会叫人忽视的一个角色……
她是皇后。
不管你在后宫多受宠,她总会压你一头,而你的逆袭,十有八九要失败。
因为她背后站着的是一整个王朝的伦理。
所以——就算你对她只是一点点忤逆,只要她想,也可以让你哭死都来不及。
皇后娘娘万岁。
看着丽妃那边儿的贴身宫女花枝得意洋洋走开,“柳柔亦”终于卸下了脸上谦卑又忐忑的微笑……她嘴角依然挑着,只是笑得有些狰狞。
赏赐绸缎!
你当你谁啊,一品妃就不用看皇后脸色?妃子就是妃子,说得再好听,那也不过是个妾。一个妾,就算在通房婢子面前,也不能摆出正妻的架势来。否则,你要正妻怎么想呢?
譬如这绸缎吧……你可以说送,可以说给,唯独不能用那个“赏”字。
说了“赏”,皇后怕就不太乐意了——可真不幸,这花枝不知是怎么的,还说了一句“柳婕妤似乎很喜欢丽妃的赏赐”……
猪一样的队友果然是猪一样的队友。
“柳柔亦”决定要告黑状了。
在告黑状方面,她并不占什么优势。不管出于什么理由,皇后都不会喜欢她们这些嫔妃。然而,柳柔亦偏生是被皇后讨厌的人中翘楚。现在用柳柔亦的身份去告隋幼卿,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相当于举着石头往自己头上砸。
——说明白点儿,所有的妃子在皇后眼中都不过是小三,可她又不能名正言顺地把这帮小三全部清理干净,那么只能用小三斗小三。在三儿们的决斗中,皇后会帮谁呢?当然是帮她看得顺眼的那个。
皇后看得顺眼与妃嫔看得顺眼的,不见得就是一样的人。妃嫔喜欢的,那是不会和她形成竞争的对手,所以隋幼卿在妃嫔中人缘定然不如柳柔亦好。
可皇后喜欢的,却不见得是不得宠的——很简单,反正不管谁得宠,皇后都既不会太得宠也不会彻底失宠,她原本便有家世的支撑,更何况她还有个亲生的儿子。
那么,某个嫔妃的得宠与否与她的直接关系就只剩下了一条:这个女人会不会图谋自己后宫之主的位置。
隋幼卿始终对皇后保持着感恩的态度,至少,在皇后面前,她会叫皇后觉得,丽妃的得宠是因了皇后自己贤明大度,妇德明烁,不屑于同妃妾们争宠的缘故。
然而柳柔亦,她总是一副忧伤又温柔的模样。在隋幼卿敲边鼓挖墙脚式的启发下,皇后便对这种“忧伤”,多想了那么一点点。
就这么多想了一点点,皇后便给柳柔亦甩过好几个脸子——皱着个眉给谁看?敢情你是嫌皇帝不够宠爱你?你是哪棵葱,凭什么就要皇帝对你更好?那是我老公,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当然,这些都是隋幼卿的脑补。皇后的真实想法她是无从知道的,然而她到底相信自己脑补得有依据——譬如,在某次皇宫家宴上,皇帝无意间提起柳柔亦会唱歌,于是还是才人的柳白花就轻启朱唇唱了那么一曲。
歌词隋幼卿是记不得了。流行歌曲听一遍尚且记不住词呢,更何况是古人的词!只是当时听着这歌儿虽挺美,但词意隐隐含着些失宠妇人哀怨求全之意——于是,皇后精心画出的两条眉,就越来越往一处去了。
皇后的表现没有叫人失望!果然,柳柔亦一闭嘴,皇后便轻声又明晰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柳才人是嫌位份低,还是嫌圣宠不够,后宫里旁的女子碍眼?”
这话说出来,当时柳柔亦的脸色就变了,忙忙解释道这只是街市上风行的一曲歌儿,她绝计没有影射之意。
“但愿你没有。”皇后的话,说得不凉不热:“这是街市上几时的歌儿?我却不知这外头如今风行了这种怨女的歌子!妇人当有妇德,这般妒忌的词曲,还是不宜流传,更不该在宫中唱!省得教坏了小嫔妃们,叫她们以为君上不念着她们心思,不专宠她一人,便是错儿……那还有个大小么?!”
皇后这话是为皇帝的“□□”着想,皇帝哪儿能听不出来?这皇后非但自己不妒忌,还不让妃嫔妒忌,是多贤良的女人!事后隋幼卿闲着无聊,偷偷查了这一月间皇帝燕幸的记录——皇后那儿有五次,她这里有两次,旁的妃嫔有四五次,而这柳柔亦,却是一次都没有过。
谁敢说皇后没用?她只是安静地坐镇后宫,一副天塌下来也与我无关的淡定模样,可宫中到底有哪些奇花异草,她心底下怕是比谁都清楚。
——还是那句话,狗改不了那啥啥。上辈子一副怨妇气质开罪皇后的柳柔亦,这辈子换个身体就能幡然醒悟?别开玩笑了,她上辈子真没在这一点上绊过太大跟头,是不会长记性的——皇帝一个月不临幸她,可下个月却连着三天驾幸她那边儿,直整得御医们都往那边儿跑,道是柳才人病了……
病了,谁知道是怎么病了?反正自那之后,皇后看着柳柔亦,便仿佛越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真希望这辈子她还这样蠢下去啊……只是,该怎么向皇后搬弄这一次是非?总要寻个合适的时机才好……
她这么想着,手上还抱着那一沓锦缎。
“婕妤……婕妤。”松玉在她身旁小声道:“这破玩意您若是不想看,便丢开一边,婢子为您收下去好了。”
“怎么?”隋幼卿听得这一句话,却仿佛大梦初醒,她甚至为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喜地挑了眉:“怎么能丢开?这料子多好,我素日可是收不到的!你们可有谁会针黹的,今儿便为我用这锦缎做一身衣裙!我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好去拜望皇后了!正好穿这一身去!”
“……这……这不是……”
“快去。”隋幼卿挑挑眉,故意压低了声音:“你想啊,皇后会乐意看着一品的丽妃结交我们么……反正满宫皆知她有心机!我只要藏愚守拙,也就是了……”
——小白花最最基本的特点,在于她的“白”。“白”,才能惹人爱怜;“白”,才能叫人下不去狠手;“白”,才能给她无数用心险恶的行动找出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她还小,她好笨,她不是故意的。
可怎么可能不是故意的,能在无意中干出这么多破事,那得是多么强大的破坏天分啊!
而柳柔亦,就是这么一朵典型的白花,她做了任何错事,借口都只有一个“嫔妾并非有意,只是……未曾想到……”
不管这句话是对着皇帝还是皇后,她都没改过台词。初时皇帝皇后自然有些不信,可久了,居然也真把她当做一个天生就不怎么长心眼的人了……
即使皇后还是不喜欢她,可在韩婕妤死掉的这个时候,皇后也已然觉得这柳婕妤是个心智单纯的二百五了。
这个形象刚好适合隋幼卿有意的装疯卖傻——隋丽妃身边的宫女各是什么性子,她岂有不知道的道理?譬如这花枝,便是最爱挖空心思上赶着巴结人的一个,可偏生是想法简单,很多时候,马屁就直直拍在了马脚上。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话,说得多准啊。
第二日,穿着宫娥们新赶制的八幅彩裙,有意化了个比寻常清淡些的妆容,隋幼卿踏上了她的告状之旅——当然,在彩裙外头,还需得罩一层厚实点儿的衣裳。待进了皇后殿阁,再脱也不迟。
于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站立在皇后张氏面前的“柳婕妤”,便是一副极为清丽的模样。
“柳婕妤看着气色不错,可大好了?”张氏微微笑着,虽然以隋幼卿的了解,这种笑大概就是高段位的“皮笑肉不笑”。
“是已然好太多了,这还要多托陛下与您的关照。”“柳婕妤”道:“旁的姐姐们,也关照得很。”
“心绪似乎也不错……”皇后的眼光微微一闪。
“不瞒您说,病了这一场……嫔妾是看透了些事儿。生死既然都是瞬息的无常,那么,活着的时候总该珍惜点点滴滴。”
“你能这般想便很好。看开了,就不那么累。”皇后道:“这裙子很美——只是这料子,似乎……没有赏过婕妤们啊。”
果然是贵女!果然是名门闺秀!隔着这么远也能一眼看出这裙子料子有异!隋幼卿非常欣喜!她等着这句话等了好久了!
“是昨儿个丽妃赏的——啊,丽妃送来的。”她改口改的快,可是,再快也已然把话说出去了。
“昨儿?怎么今日便穿上了?”皇后肯定已然听到了那个“赏”字,隋幼卿分明看到了她眉尖的微微一颤。
“花枝来送东西时便特意同嫔妾说过,嫔妾若能赶着今儿个穿上,丽妃看着定会心情好……便……”
皇后一双凤目不露声色地一扫在一边儿捞不到机会解释的丽妃,点点头,道:“咱们姐妹间须得这样友爱才好。只是这料子,只有一品的内命妇才有,你便莫要再穿了。把裙子仔细收了,待日后拔擢了再穿不迟。”
“……嫔妾未曾想到!”这经典的台词终于有用武之地了!隋幼卿表示很激动!她跪下了!
用敌人的身体害敌人感觉真好,虽然这跪下了还是她自个儿觉得膝盖疼……
“罢了罢了你是不会多心……起来吧。”皇后很是宽容大度地一摆手。
但见“柳婕妤”灰溜溜地站起来,蹭回了婕妤美人们中间。自然有人用鄙夷的目光瞥这倒霉女人,可隋幼卿心里简直开出了花儿。
她又不傻,如何不知“丽妃”送这玩意给她是害她?她穿吧,不是那个品级,皇后肯定恼她僭越。不穿吧,丽妃又可以得空攻讦她一下。这要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儿,大抵会选择个皇后看不到的时机穿。之后呢,丽妃可以再去搬弄一下是非……
但是,这是原版隋丽妃的惯用伎俩啊!你柳柔亦就算学得多像,想用这个对付原主,也还是弱了点儿吧!
所以她隋幼卿穿了这衣裳,不仅穿了,还急死忙活地穿给皇后看去了。
你要我僭越,我就僭越,但是我要叫皇后也知道,是你主动提供给我僭越的机会,是你的宫女为了讨好你,逼着我僭越。
那句“嫔妾没想到”,分明隐藏着“我也不想的!是她逼我的!”这样的极品台词。
可皇后对丽妃还真是不赖,明明心底下已然不太舒服了,可到底还是什么都不曾说。这一场拜会,她只寥寥说了几句,便推说有事儿,叫妃嫔们散了去。
踏出殿门的一刻,柳柔亦有心放慢了脚步。
果然,背后有人疾步而来。
她转了头,带着最最纯洁无辜的笑容:“姐姐……”
“你是有心害我?”丽妃低声道:“你不是柳婕妤!”
隋幼卿心里一咯噔,却随即醒悟,道:“姐姐莫不是傻了?我如何不是柳婕妤!”
——柳柔亦是用这法子实验她。大抵柳柔亦以为,“柳婕妤”若还是从前的自己,便会强忍下这口气。
可她没想到,现在的“柳婕妤”是大病后逃出一条生路的人。人在生死关头,会发生奇怪的变化,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么?
“柳婕妤不会这样做!”
“是姐姐让我这样做……”“柳婕妤”有些忧愁地蹙着眉:“嫔妾真心想要同宫中诸位姐妹好生相处了,于是想着花枝说,姐姐愿意看着我穿这料子做的裙子,就……催着宫人连夜赶制了,也好叫姐姐不再生我气……”
“够了。”柳柔亦这幅表情却很像是隋丽妃本尊:“你这个撒谎成性的贱妇!”
“……这?!”隋幼卿仿佛被烧烫了的针狠狠一戳,打了个寒颤,道:“您不要这样说话!难道……您送那绸缎是有意害我么?如何我依了您的意思,您却要这般辱骂——同样是伺候陛下的女人……”
她有意不把声音压得太低。这刚出皇后殿阁的地方,周围还侍立着宫女,她巴不得这话叫更多人听去呢。
原先隋幼卿在皇后眼中的好处便是诚恳真挚尊重她,如今她这么一嚷嚷,怕是从前她建立起的“隋丽妃”形象就垮了一大半。
可是她“柳柔亦”,还是一朵好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