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〇七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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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人歌
坐在舟上，行于水上，只觉水冷风凄。越地总是这样，不冷，却阴的慌。很想祈求一点温暖，却只能自己抱住自己。
舟头船娘在轻摇桨，哼着懒懒散散没有歌词的调子。我看着她，他不看我。
想象有这么一个人偷偷恋着我。也许从哪片水草之后，不经意地瞥见了我，可只有一瞬，小舟连同舟上的我，倏地不见。她紧跑几步，却只能若有所失地停步。而我只是盯着水面，对这一瞥毫不知情。无果的花很轻，很短。这是何等残酷得美意，我轻轻地笑了。
想象有这么一个人不小心爱上了我。也许她就站在船头，一歇一歇的轻摇着桨，从水的倒影看我，见我望过去，就忙装作专注。羞我看她，恼我忘她，歌声于是不留神带上暧昧，又悄悄跺脚，笑我不知情趣。可我全不晓得，只看到她不像要转身的背影，凭的固执。
越地总是这样。我拢拢身上的大氅，自己给自己温度。舟停我上岸。我以为某个时刻有个女子喜欢我，我却不知道。现在我要离开这冷冷的地儿，只剩下猜测无果。
不管是在岸上，还是在水上，总是这般阴。越地总是这样，想要抱着某个人，无奈回首却只有自己。
河上偶尔有舟行，人影淡淡地闪过。我不知我该在水上，还是在岸上。我看着他，他不看我。
以为我应当蓦地喜欢上一个人。从蔓菁杂糅处，一瞬间看清了那人的面目，像是闪过一道光，我怔住。待得我想明白了，往前望，舟早已驶过，河上很干净，早无踪迹。喜欢上一个人，还没得让他知道我的心意，却再无相遇。叶儿初出便坠落，我付心去他不知，这是何等残酷得美意，我笑，空荡荡，无人应。
以为自己突然中意了某个男子，心里有牵挂，也该当回暖。也许他是某次我舟上的路人，我轻摇着桨，立在舟头，偷望过去，他在舟尾沉默。他不会知道我的所想，我一眨眼，一笑靥。我哼着隐晦的歌，却模糊了歌词，气他不望我一眼，竟是不懂。
越地总是这样，行得再远，手也是阴的，自己相握也不暖。我四处看，我以为我喜欢上那个恰巧出现的人，可寻不见她的背影，他亦不知道。想必家更温些。踩碎一地疑问。
氓一
１．这是一台古檀木的梳妆台，是上好的紫红色，雕刻了细致的花纹，繁复而不显紊乱，雍容华贵，只是现在却落满了灰尘。因为不甚爱护，支架上已划出了道道白痕。这是她的嫁妆。在更久以前，也算是她母亲的嫁妆，曾经光彩羡艳，而如今却只得和其他同样华贵却破旧了的器物，默默的蜷缩在这间昏暗的小屋里，不见天日。
而她失神的坐在梳妆台前，台前是一面斑驳模糊地镜子，即便尘埃铺面，也映出了她苍老疲惫的面容，她用结满了老茧的指肚在上面摸娑，立刻尘土飞扬，手上沾了污垢，而镜子上她的眼角往下，也像刻出了伤痕。她却恍然不觉，怔怔的，迟缓而惊异的看着镜子里她的面容，试图找回一点点她曾经的青春，却是徒劳，她不记的有多久没坐到这前面了，为了即将的喜日，她来到这尘封的房间，看见了她被遗落的嫁妆，也看见了，她干瘪的身体，枯萎的容颜。
她缓缓地想，她若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桑树，他便是那贪婪无情的蚕，将她的液汁吮尽了，便对她弃之不顾。
2、她家世代以养蚕为主，小小年纪，她便跟着大人采集桑叶，养蚕缫丝。但她却对蚕有着骨子里的厌恶，即便是蚕，供养了她的一家。
并不是讨厌那把肥胖丑陋的身体，而是讨厌蚕的贪婪，多少绿色鲜亮的桑叶，一瞬噬咬干净，而听到那阴冷的咀嚼声，却觉得是发于自己的血液里，她总是恶心的想吐，尽管，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蚕，吐出的丝织成的衣裳，摸起来是多么润滑柔软。
她恶心的想吐，一阵干呕后，什么也没吐出来，她摸着肚子，面无表情。
3、她在喂蚕，皱着眉头，大人把他带进来，她知道他家是织布的，用她家的丝。很快大人们便离开，只留他两人在院里，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看着蚕，他走上前来，也用专注的目光看着，回过头来，对她说，做一只蚕真好啊，他抓过一把桑叶倾入，说桑是为蚕而存在的。
可是她，却是那么喜欢桑。
以后他们便玩在了一块，大人们看着他们暖昧不明的笑，于是她的脸，莫名其妙红了。
在这样的日子里，她轻而易举地忘了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在那些甜的像桑葚的话里，一句呓语，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教她念诗，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念“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念“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记住的是这些，她说他会娶她，而她深信不疑。他说他会对她好，而她深信不疑。怎么能深信不疑呢？
而可以相信的是，他实现了他的诺言，他成了一只成功的蚕，让一棵沃若的桑，其黄而陨。
4、她试图让自己不再厌恶蚕。因为那是他喜欢的。每次他来，都会抓上一把桑叶洒入，他说，蚕是喂不饱的。
所以现在她坐在阴冷潮湿的地面上，吐。
鲜艳的红色，是血液的颜色，刺痛了她的身体，她看着大红嫁衣下明研极媚的脸，轻轻的笑了
我要对你说一声恭喜啊，又找到新的食物了。
是食物啊。多少桑，都是蚕的食物。
5、她迟缓又惊异的看着斑驳模糊镜子里的面容，陌生的像另一个人。她中了什么盎，竟将她十九年的岁月活生生的抽去？她于是怕了，连忙起身转过来，看到了她的嫁妆。这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
她还记得那时的不可置信，母亲领着她到家里黑暗的屋子，她从来没进去过，她看见母亲拭去了它们的灰尘，于是她便惊异，原来是这么光彩夺目啊。
母亲说，要善待它们，她满心欢喜的应着，想着她的新家里，将会摆上这些华贵的家具，不禁笑了。
而地上那不知来于谁的水渍，慢慢渗进地里，消失了。
像桑叶消失在蚕的口器里。
她又听到了蚕噬桑叶的声音，这幻觉近来常常出现，折磨着她不得安宁，然后是门被踢开的声音，看见了他，皱着眉头厌恶着看见屋里破旧蒙尘的什物，对身后的人说，拉出去烧了吧，然后看向她：你该走了。
是啊，我该走了，因为明天会有一个新娘子进来，连同她的嫁妆。她最后看了一眼 ，这些母亲叮嘱她要善待的嫁妆。
这屋子空了，但不会一直空下去的。
6、她不顾着采桑养蚕了，每天早早起来，梳妆打扮，镜子里的是一张清秀亮丽的脸，这样年轻。然后她赶到村子外的断墙上眺望，眺望她良人的车，那是要接她进门的车。
她已经向她求过婚了，只缺少一个媒人，他临走在她耳边说，要 为她做一件最美的嫁衣。
直到太阳落下，她茫茫的回家，呆呆着注视着蚕进食，看见方才新鲜油亮的桑叶，一点一点粉碎，消失。没有听到母亲叹息的声音，
……忘记写到哪里了
氓二
第一场
（苏家是这百里著名的养蚕人家。苏家的一个小偏房里，一个八九岁的女娃娃站在角落里，一边看着随着那蚕迅速蠕动着嘴部而迅速消失的桑叶，一边用小手时不时的抓着一把桑叶放进簸里）
小女孩：蚕啊蚕，你这么能吃，养活你可真不容易。一担一担的桑叶，是怎么装进你的肚子里？我瞧你可怕，你虽养活我一家，可看你那疯狂吞噬的样子，真怕你把我也吞进去。桑啊桑，你辛辛苦苦的往上长，就是为了把叶子给蚕吃的吗？你结的桑葚到真是好吃，可惜每次娘都不让多吃，生怕我闹肚子，甚至鸠鸟吃了你都会醉倒而被人捉了去。我是真爱你，可你叶子不是自己的，结出来的果子还让人不敢放开吃。你生是何必？
（小女孩开始发呆，只有手上的动作不停。这时外面扑过来一个同样岁数的小男孩，气喘呼呼的停在小女孩旁，喘了一口气，惊的小女孩啊了一声。）
小男孩：小猪，你在这儿干什么
小女孩：（哼了一声的）我说了多少次了，我叫苏烛，烛火的烛，才不是什么小猪！季玉你再这样说我就让你爹揍你！
季玉：你长的圆乎乎的，不是小猪是什么？（一脸讨好的）再说了，这不是显得咱俩亲嘛，这叫昵称！你还没说你干什么呢，要是帮爹娘干活，你怎么就喂这一个簸呀，而且你们家的蚕不都是养在蚕房里吗？你呆在这儿，害我好半天找。
苏烛：你就只会胡搅蛮缠！我呆在这是喂我自己的蚕。我娘说了，从今年开始我要有自己的蚕，吐出我自己的丝，攒到将来绣我的嫁衣。
季玉：（怀疑的看着她）你也要嫁人？谁会娶你？
苏烛：（气急败坏的瞪着他）我怎么就不会嫁人？我不但会有人想娶我，我还会穿着最美丽的嫁衣嫁过去！哼！
季玉：那你嫁给我算了，你虽然不怎么样，可你家结的桑葚最好吃，我家是染坊，就算你织的嫁衣不好看，放我家里染染也能见人。怎么样，小猪，咱俩在一起多划算啊！
苏烛：你讨打！
（恼羞成怒，追着季玉就从屋里跑出去了，苏烛愤怒的叫声与季玉的哈哈大笑交织在一起。）
第二场
（十年后）
（明显是女儿家的闺房。在靠近梳妆台处，有一个立起的绣架，后面坐着的是闺房的主人在其上穿针引线，主人用着一副严肃的神情缝着，偶尔却又偷偷笑起来，端着小儿女情态。绣架上的布是喜庆的大红色，已经显出了衣服的形态，金色的丝线勾出的花纹还未完成，猜不出什么形状。
这时从门溜进来一个青年，看到主人在做的事，略显得意的笑了，接着蹑手蹑脚走到了专心致志的主人身后，蒙着主人的眼睛。）
季玉：猜猜我是谁？
苏烛：啊！（受惊的叫了一声，随即知道的把蒙在自己眼上的手打开）你！
季玉：（笑眯眯地）我。
苏烛：（急忙把手上的针线放下，转过身）转过去！不许看！你允许你进来的！（又羞有恼地)
季玉：（依言转过去）我已经看见了，你害什么羞，早晚我会看见的；你小点声，我偷溜进来的。
苏烛：那也不行！你也知道要偷溜啊，又不是不知道，我织……（脸更红了，眼神飘向绣架又猛地移回来，支吾了过去）成之前，我们都不能见面，你若让人看到，我名声怎么办！（红了眼）
季玉：我知道！我这不是想你了嘛！放心，我仔细瞧了，你爹妈都出去了，要晚上才回来。织……（坏笑，意有所指的瞟了眼绣架，同样支吾了一下）要三个月，我能不想你？这都两个月了，你就不想我？（凝视着苏烛）
苏烛：好啦，知道你会说话。
季玉：那也得你听啊。（停顿一会）我们以后可是就一起过日子了，你可愿不愿？
苏烛：（磨蹭了一会，声小小的）愿。
季玉：我们自小一起玩，可是真青梅竹马。可为什么之前我像你求婚，你却不应？
苏烛：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你又绕过爹娘单与我说，我怎能应？连媒人都没有，卦也没卜，你
当我是什么女人？（有点生气的样子）
季玉：是我不对。可你越长越美，乡里惦记你的男子可不少，我不是想先订下了嘛，小猪（被瞪了一眼忙改口），烛儿，我怎知小时候圆乎乎的你会变成现在这么美？一个看不住，让人抢走了怎么办？再说，咱爹娘都默认这事了，我自然会急的先对你说啊！你可冤枉我了！咱俩成了家，你织衣裳我染色，多好！
苏烛：(轻轻的)嗯。
季玉：让我看看你的嫁衣可好？
苏烛：（默默的点点头）
（季玉走到绣架前，抚摸着已经有型了的嫁衣，一脸着迷）
季玉：多美！这是你亲手养出的蚕吐的丝织成的啊，打我第一次看到你养蚕，你就再也不让我进那屋子。以后，在我们的小家里，你也养好不好？
苏烛：（犹豫了一下）可我不喜欢养蚕。
季玉：为甚？你家可是养蚕出了名啊！
苏烛：我怕。我怕那蠕动肥胖的虫子，我怕它们不知满足的贪婪胃口，我怕那一筐一筐绿色的桑叶在它们口里消失殆尽！（激动又颤抖的）即使家里世代养蚕，即使我的嫁衣要用到它们吐出的丝，我也不喜欢它们！在那阴暗的偏房里，只有沙沙的咀嚼声，永远喂不饱，永远在吞噬。有时候听着听着，我甚至以为它们会连我也吃掉！（似乎想起什么，带着恐惧的哭腔）
季玉：（安抚的握住了苏烛的手）烛儿，不怕，我在这里！你不喜欢就不养，我听你的，啊？（在紧握住的手上再次用了力）
苏烛：（沉默了片刻，镇定了情绪）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懂事？甚至胆子这么小，连养家的东西都怕？（不敢看着季玉的脸）你会不会觉得我没用，不值得娶我？
(季玉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微微勾了下嘴角。)
第三场
（五年后）
（一间昏暗的小屋，透着腐朽的气息，床，梳妆台，桌儿凳儿，都蒙着一层不仔细打理的暗灰。破旧的绣架后，神情苍老的女人劳作着。）
苏烛：我哪知会落到这般下场！男人，你甜言蜜语，甜蜜不要钱；女人啊，我真傻。从前的信誓旦旦，抵不过你能够想出的万般借口。我不是应该知道吗？从我娘那，从我以前见时光鲜再见时枯萎的女人，从天下的女人那，我不是应该知道啊！
我曾以为我是那可怜的桑，长的叶子是为了喂饱那贪得无厌的蚕，而你是那咀嚼吞噬的蚕，汲取了我所有的价值，活生生的吞了我。
后来我发现其实是蚕，被人好好养着，靠你施舍的养分过活，而你是人，等着拿我死去的尸体。那还不如做桑，知道自己的本分，然后活该任命。哪像蚕，被好好供养着不过是被人盼着死！
季玉，我曾对你说桑多可怜蚕多可恶，你嫌我乱想，你说你是人，你说桑和蚕，还有那一切被人
取用的，都是为人所用的。是啊是，你看清了，是我没有看清！
而你是人啊！不管是桑还是蚕，还是那一切被人取用的，都是为了人而服务啊！人，是吃人的
啊！我错信了你，我错信了人！
（苏烛缓缓走到了衣柜，拉开了柜门，灰尘从里面呛了出来，苏烛咳嗽了几声，翻出来一件褪色了的红衣裳，那是她以前的嫁衣。）
苏烛：我欢欢喜喜为自己做嫁衣，哪知是为他人做嫁衣！我采桑养蚕，缫丝织布，裁剪绣衣，哪
知现在成了讽刺！我同情桑时发现我还不若它，我憎恶蚕时发现不过也是利用，原来还是做人好，人啊，谁是人，如何成人！我不过是被人抛弃，不过是在自怜，哪知，我回头一看，到处是桑，到处是蚕，我向前一看，到处是桑，到处是蚕！人啊，只有少数的人啊，采着桑叶，收着蚕茧，做自己的衣服！
(激动的走来走去，终于，拿出绣架上挂着的剪刀，把旧嫁衣剪碎，抛洒在屋子里。)
苏烛：嫁衣啊嫁衣，不是为自己织的，还要你作甚？不会再织了！为他人做嫁衣！
（这时外面传出来敲锣打鼓的喜庆的声音，苏烛侧耳倾听，忽而凄凉的大笑）
苏烛：是今天吗？是今天！季玉，你又娶妻？被人取用的东西，拿着为他人织的嫁衣，走向人的居所！我看着那，我看着那！我看着你什么时候死亡！我也看着，什么时候，人也被另种东西灭亡！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〇七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