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孽海（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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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眼看要过去的时候，周奕菏撺掇着玄凌一道跑去别苑避什么见鬼的暑，妃嫔一概留在宫里，却还带了几个外臣，本也有顾珣，可这病秧子临行时忽然病来如山倒了，那阵势唬的玄凌赶在他上折告罪前先免了这些麻烦，还派去了半个太医院去瞧病，唯恐自己这支撑变法的股肱之臣就这么魂飞杳杳、一命呜呼了。
话说回来，周奕菏虽然成功将玄凌弄了出来，二人光明正大天天呆在一处，可玄凌整天的却还有看不完的考评要看、批不完的奏折要批，周奕菏心知玄凌生性多疑事必躬亲的毛病是改不了的，却还是难免心下叹息。
这些日子周奕菏很有些无聊，只觉得再这般闲下去骨头都要锈得掉渣，可等玄凌受不了要他出去耍一通找找乐子去，他又要道秋老虎正肆虐，还嫌不够闷热怎么，死活赖在书房。此刻他便就斜倚在榻上，青丝披散，外袍大敞，一手托腮，一手转着支新削的木笛，目光穿过博山炉正袅袅腾起的烟缕，打量着鲛纱掩映云遮雾绕里那正襟危坐的青年人。本该是看不大清动作的，遑论神色，可偏周奕菏便笃定看过手里那一本奏章后，青年心里突然很不痛快，倘若时间再早上那么几年，这小祖宗怕是要直接将折子掷在地上，而不只是这般恨恨地攥在手里。
正想着说点什么哄哄这活宝贝，却听见玄凌先开了口，“皇叔你说，我该不该立予瀚为太子？”一句话把周奕菏从方才闲散的有些迷糊的状态里拽了出来，活似三伏天吃冰，凉得他一激灵——他可一点不想同储位扯上关系，玄凌那三个儿子干他底事。
周奕菏闭着嘴巴，等了一会儿，又听见玄凌幽幽叹了一口气。他起身把衣裳拢了拢，慢悠悠踱了过去，道，“什么折子呀！给陛下气得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玄凌一直绷得紧紧的肩膀陡然一松，脊背靠向椅背，疲惫忽然间细细密密的漫上来。他甚至懒得开口了，只拿手指点了点示意周奕菏自己翻看。周奕菏却也不着急，反倒笑了问他，“这下该歇歇了吧？”问罢不待回答，便将人拦腰捞了起来，自己坐上那把圈椅，再叫玄凌坐到自己腿上，从身后满满地环住他。玄凌先是一惊，继而啼笑皆非，倒把之前的烦闷稍微丢了开去，反手给了身后那人一记肘击，二人一通笑闹作罢，周奕菏这才打开密折看了起来。
由暗卫递呈的密折素来用词简练，没有什么阿谀之词，周奕菏上下一扫便看完了，他挑高了眉头，很有些惊奇意味的，“倒看不出，你这三儿子竟是个罔顾伦常的情种。”
听他这话说的不像，玄凌哼了一声，心说这厮说话越来越没谱，跟个小孩子似的，活回去了怎么。“兴许是我们周家净出情种吧。”意有所指的转头乜了周奕菏一眼，似笑非笑的。周奕菏便顺势捧住他面孔，轻吻他的面颊，“臣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你倒不怕是自作多情。”玄凌轻嗤一声，却到底也没否认。周奕菏便只是冲着他笑，只笑得玄凌没办法，却忽然心生促狭，一个翻身摁着周奕菏肩膀将他抵住，伸手挑他下巴，“爷给我笑一个？”
周奕菏一怔，入戏异常之快，侧了脸做羞涩状，拿腔拿调的，“陛下的要求在下岂敢不从，只盼陛下莫要嫌弃在下年老色衰才是。”说罢眼皮慢悠悠撩了上来，细长的眼尾蔓出微微纹路，却并不显出老态，反而旖旎地酝酿出格外的风情来。
玄凌被他这应对惊得险些叫口水呛住，旋即笑软了身子跌回周奕菏怀里，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臂攀着男人的颈子，仰脸道，“怎么会嫌弃，噗，你最好看啦哈哈哈哈！”于是男人俯首攫取他的唇瓣，继而温柔而不容推拒的侵入更深，手掌辗转在腰侧，随即没入衣摆。
耳鬓厮磨间周奕菏本就松松披就的外袍散落，玄凌的衣衫也凌乱起来，领口大开，露出清秀的锁骨及其下的小半胸膛，周奕菏的唇舌自耳畔滑下，一路经过喉结，最后落在那桃红色的小小突|起上辗转碾磨。玄凌跪坐在周奕菏身上，一手依然松松的攀在他颈旁，一手则紧紧抓住圈椅的扶手，他仰头急促的喘息着，修长的颈项弯出脆弱却好看的弧度。
待得嬉闹罢了，周奕菏倒还神采奕奕，玄凌却显然露出些困色来，只是他此时虽然疲惫，却显得安然畅快许多。周奕菏将他抱到软榻上，自己坐在一旁，玄凌一双风致嫣然的桃花眼半张，似睡非睡的，却摸索着把头枕在周奕菏腿上，这才安心闭目小憩起来。
“我只是怕予瀚日后承担起，他却是……平庸了些，未必压服的了众人。予沨倒是聪明的很，却失之狭隘偏激，心性上又逊色许多。”半晌，似乎已经睡熟了的玄凌忽然开口道。
周奕菏轻笑一声，“你都有了决断，又问我作甚，只不过多做几手准备也是好的，况且你本不必这样着急。”说至后半句，他眉眼间平添几分艰涩晦暗。
玄凌晓得他意思，无非是因他将顾珣这太子太傅叫去教皇长子，又不时将其召至御书房，教导考校一番，一个隐形太子予瀚确也当得。至于他为何这般着急……这却是无从解释的了，他总不能告诉周奕菏自个儿本是重活一遭的，而两世里母后过世早了十几年，他如今身体又日渐衰败，越发晓得了世事无常。
许多行事确是疾不如徐、动不如静，可玄凌却恐怕自己已经没有这许多时间细细考究了。
他叹道，“可心中总有不足。”这话扔出去怕就是一场朝堂动荡，却就这般轻描淡写的淹没在一室袅袅的软烟之中。
周奕菏亦无动容，他本便无心掺和进立储之中，只安慰玄凌“世事哪得尽如人意，古往今来明君也未必都是什么天才人物，似隋炀帝固然有才，却好大喜功横征暴敛，到头来自取灭亡。”
玄凌言辞间不乏懊悔，“我早该将予瀚同皇后两个隔开，皇后囿于出身教养，行事常有些拘泥教条，欠缺变通，她如此倒不碍什么事，偏带累了皇子。如今好在尚可补救一番，却不知成效如何。”
周奕菏哪见得他面露郁色，“至少没有在定性前先被教些内帷隐私，行事手段总还能教，心性格局却难扭转了，人若成就下品之性，纵有经世之才，也徒劳自误误人而已。”
玄凌闻言长睫一颤，似有所感，片刻后倒似心头放下一块大石，释然笑道，“皇叔说的是，也是我苛求了，说到底，我年少时还不及他呢。”
周奕菏蹙眉摇头，“他哪里及你。”
“不说这个了。”玄凌笑得更开怀了，“噫吁戏，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而今二者皆入我怀，人生焉有憾乎？”
被调戏了的“美人”由着他占嘴上便宜，手上则来回替他通发。慢慢的，玄凌终于睡沉了。那张小面孔此时睫羽覆下，安然静谧，愈发显出苍白清癯，仿佛所有锋芒都随着目光一同被敛去，竟有一点可怜了。
有点难过的，周奕菏垂首将唇轻轻印在膝上青年的额头。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孽海（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