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示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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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只知皇帝身体偶恙，以致朝会三日未开，期间分召顾氏父子、慕容父子入宫议事，并于下明旨一道，为顾誉之子顾珣与慕容炯之女慕容世兰赐婚。却不会知道皇帝身体抱恙的原因，以及，致使皇帝身体不适的元凶其实在罢朝第二日进宫请罪过。
周奕菏那日回府后便知道自己混蛋了，这事儿做已经做下，哪里是逃开便能当做未曾发生过的，倒不如在当时便留下第一时间解释清楚的好。只是当时实在心下纷乱，失了分寸，实在不该。他一夜无眠，翌日清早便进宫求见。
当时玄凌正同慕容炯说话。赐婚一事皇帝既然已有决断，慕容炯自然再没有异议的，他平素虽也偏疼这大女儿，可女儿的婚事到底还是要为家族的兴盛服务的，尤其是在慕容家复起的这关头。虽然这样一来想把女儿送入宫的念头就要打消了，且那未来女婿顾珣还是个病秧子，可换个角度想，女儿进宫也未必就能博得前程，而嫁给这皇帝的心腹做正头娘子倒更保险些，若再论起家世，慕容虽也被人捧一声“世家”，可这底蕴在几百年积累的顾氏前头真真不值一哂。
既然已经达成一致，倒也再没多少话可说，不过一方做足施恩的姿态，一方则牟足了劲儿表忠心罢了。这也叫玄凌生出些感慨，记得前世里他也选了慕容家去分周奕菏手里的兵权，只不想周奕菏放手放的太干净利落，竟就这么养野了慕容家人的心，同他这个皇帝相处时也远不似如今这样诚惶诚恐，再到后来，竟是连恭敬也嫌敷衍了，两厢对比，真是……只在他一念之间，留下了那个人。
方一想到那人，那人竟就来了。玄凌前一瞬还在自嘲，怎么什么事情都能分心想到人家身上，真是没出息，下一瞬郑通就传话道梁王求见。慕容老将军自然是有眼色的——便是再没眼色的人被搁置了二三十年也该修成人精了——当下便很合时宜的告退了，周奕菏在配殿里椅子边儿都还没来得及沾就进了西侧殿御书房，而书房里小皇帝正襟危坐，见他进来，笑微微地。
玄凌在心里对他来意猜测了几个来回，他倒是希望这厮一晚过后突然对自己情根深种于是今日急不可耐要来与他剖白心事，可想也知道这不可能，而最可能的，偏就是叫自己最难堪的……彼时他不等自己醒来便自行离去当是因为对那一晚荒唐避之唯恐不及，而今日寅时求见，则八成是希望早早了却这一段孽缘，俗称——早死早超生。
玄凌心里还是不愿相信的，他倒宁可周奕菏只当那一夜没发生过粉饰太平，也好过他将那一夜视为毒翳一心早早拔除，毕竟那样他们之间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存在的，可惜事情走向由不得他自欺欺人，周奕菏一进来便径自跪下，玄凌的心登时凉了半截儿。
这是周奕菏第二次跪玄凌。周奕菏是皇族，又是重臣，还占了个长辈名分，平时见玄凌行个半礼便可，上一次跪下还是玄凌奉先帝遗旨登基为帝的时候。
玄凌急忙就站起来，身子僵了一霎，方才白着脸慢慢走过来扶周奕菏。
周奕菏不肯起来又岂是玄凌这点子力气能奈何的了得，何况玄凌身体还赶上这么个时候，弯腰的时候觉得脊骨都错位了，一使劲儿后头就蹭的一阵疼窜上头皮。他咬着牙，声音都发颤，“皇叔你这是做什么，这跪的倒教凌心慌了，快起来啊！”
周奕菏要请罪才发现这话实在没法子讲，几乎有冲动再学昨天那样一溜烟儿的逃了，他该怎么措辞——臣前夜酒醉一时不查把皇上您给办了，要杀要剐您一句话，臣都受着绝无怨言？他也只能垂着头不吭声了。
印象里这样无措到只能跪下把选择权交给旁人的时候实在不多，自从他手里掌握了权柄后就只有他决定旁人命运的，便是前不久西北归途上那一遭生死迷局也是他愿意赴险才能成行。可他现在就只是这么沉默的跪在地上，简直就像十几年前那个冷雨里的半大少年，尽管此时没有黑云狂雨也没有冰冷刺骨的青石地砖，可那雨水那凉意都在他心里。
其实原因并不需要讲的，彼此早便不言自明。玄凌心里会怎样想也并不难猜，若换自己莫名其妙经此折辱，怕是只想饮其血啖其肉寝其皮。
玄凌的心里比他还要冷，从周奕菏跪下开始，他的心就像泡在冷水里，只有越来越冷。他心里发狠儿，暗暗恨声：想就这么把事儿给揭过去？想得倒美，却还要看朕答不答应！朕的便宜是这么容易便能占过又还回的么，朕要让你一辈子都给朕记着！
可一张口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委屈，本来该是质问的……原来竟已经这样委屈了。你怎么能这样呢，明明是我吃亏了啊，怎么你倒好像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迫不及待要甩开，你凭什么啊，和我沾边儿就这么惹你的厌吗？要你这样急吼吼的要撇清干系？“皇叔这架势是要请罪的吧，可朕倒不知皇叔何罪之有，不如皇叔给朕说说？”
周奕菏这才发觉小皇帝声音不对，鼻音重的就像是……哭了。抬起头，便看见小皇帝没哭，只是垂着眼定定的看着他，可是那表情比哭还难看，也比哭更叫人看着揪心。他张了张嘴，话说得很慢，斟酌出最温和的用词唯恐刺激到玄凌那自卑下的骄傲，“臣前夜酒醉之下……一时糊涂竟至……犯上，自知九死莫赎，今日前来请罪，任凭皇上发落。”
然后他便看见小皇帝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重又笑了。玄凌一双眼瞳生的墨也似的黑，乌漆漆掩了情绪，只显得幽深已极，笑时眼弯如月牙，眸光潋滟迷蒙，又平白生出几分甜意，任是无情也动人。周奕菏被这乍然亮起的笑颜惊得有些微的晃神，而玄凌慢条斯理的蹲下在他面前，就这样笑着直视他双眼，语带轻佻，声线微扬，“那皇叔便也给凌一次吧。”
周奕菏瞬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又或者是他理解错了玄凌说的话？可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没弄错，因为玄凌已经伸手在解他的衣带了。周奕菏几乎是本能的挥开玄凌的手，然后就发现玄凌的提议实在是最公平也最……轻描淡写的了，而面前，少年手尴尬的停在半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受伤。
周奕菏假咳了一声，低声道，“去塌上。”
玄凌便又笑起来，甚至还带点包容，“凌都听皇叔的。”
……这个时候还叫“皇叔”，简直是……明明是来清帐的，可周奕菏怎么觉得自己的罪恶感越发猖狂了呢？
御书房重地本便没有什么闲杂人等，而清晨又格外要静谧些，就在这样的环境氛围里，周奕菏不等玄凌动手，自己便除了衣裳，只着纯白里衣直挺挺躺到榻上，表情僵硬如赴死，看得玄凌只想着要不然就真的……
玄凌也除了外袍，周奕菏注意到他这一日的中衣是白色的，只有镶边明黄。而记忆中那一夜里，玄凌的寝衣是明黄绣金色龙形暗纹的……其实那一晚意识分明混沌，行动只凭本能，唯有玄凌反复唤他时候方有片刻清明，可如今回忆起来却每每有细节闯入脑海，无端清楚。周奕菏突然就意识到，不论如何偿还，那一晚的荒唐都不可能当成没发生过了，即便抹杀掉罪恶感，可那些记忆还根植在他脑海啊，可碰过那孩子的肌肤还好端端长在他身上啊。
就好像此刻，他即便闭上眼，也能看见那晚少年在自己叫出他的名字的一刻放大的瞳孔，还有那瞬间放空的眼神，仿佛是释然，又仿佛什么都没在想，然而很快，他就抬起手臂，挡住了那双泄露心事的眼睛，而他身体也柔软下来。
那一刻，他究竟在想什么呢。周奕菏突然很想知道，却又不敢深究。
玄凌缓缓的倾身，伸手捻弄周奕菏领口的布料，苏绣的面料向来轻薄，滑不留手，他不由间便加了些力气，似乎只欲专注于此，并没有其他动作，周奕菏却被他闹得心内愈发没底，只不知如何是好，到后来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只抬眼静静看玄凌如何施为。
玄凌的头越发低垂，身体也已经压在了周奕菏身上，夏日里二人间只隔两层单薄衣料，温度连绵，吐息相合，他将头埋在周奕菏肩窝，然后，整个身体都放的柔软了起来。周奕菏听见他的闷笑，带起胸膛的震动，如鼓点分明的敲击在自己心头，而后少年的言语就贴着耳廓温热的钻进了他的心里，语音带笑，柔软鲜活的一如话语的主人这压在自己身上的柔韧躯体。
“行了，皇叔你也别这么紧张，像是被调戏了的小媳妇儿似的，我不过吓你一吓，之前的话只是开个玩笑罢了，皇叔你也不是有意，又道了歉，还行了那么大的礼，我再斤斤计较可就显得小气了。”
然而玄凌的表情却远不似他的声音那般轻松写意，他面色有些阴冷，殊无笑意——你想要还债是吧？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儿。拖着吧，拖上一辈子才好呢。要知道，你我之间，可不是你一厢情愿就能了断的了的，我……朕决不答应！
愧疚这样感觉本就是极情绪化的，而玄凌这样轻易揭过只会让周奕菏更觉得对不起他，“我……”
玄凌却又打断了他，“皇叔，我以后要做很多事情，可能所有人都不支持我，到时候，你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吧？”少年这句话来的适时，他一手支起上身，一手拾起周奕菏一缕发丝把玩，面上则笑盈盈将人看定，只教周奕菏觉得他是为了给自己开罪才加上这一句求请的——毕竟即便没有那一桩孽缘，他也从不会拒绝他的。
哪怕他从不觉得玄凌是一个胸怀宽广的人，哪怕他曾经还给他下过评语说他为人自卑又自傲……可这一刻，只剩心疼。
“嗯，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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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秋，清嫔还有……朱修容，都已经显怀了。”
一旁婴儿在悠车里已经睡熟，宜修一边轻抚着幼子的发顶，一边缓缓道。
“娘娘又何必在意这些，再过一个多月便是封后大典，到时候您便是名副其实的一国之母，大皇子便是既嫡且长，其他任谁也越不过您去。”剪秋急忙安慰道。
宜修似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记得你好像认了个弟弟是吧，是个……侍卫？皇上昨日同我说话的意思似是要整顿宫内风气，认干亲结对食都要严查的，我就先把这话透给你，你这些天可要小心些了。”
剪秋连忙跪下，“谢娘娘提醒，娘娘对奴婢的好，奴婢几辈子也是还不清的。”
“你我之间又何必说这些。”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示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