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敢与君绝（仙侠）》青音小鱼

7、第七章

　　“我还是跟着你好了。”绮妆缩在翩舞身后继续嘀咕，“那家伙一张冷脸冻死人，我才不去自找没趣。”

　　翩舞哭笑不得，试探地看向涟濯。

　　涟濯略略皱眉，瞥了正附小做低的绮妆一眼，不由一声冷哼。

　　声音虽小，可效果却立竿见影。

　　绮妆果然立即安静，老实从翩舞身后闪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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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在栖梧山呆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涟濯眉目冷凝，看得绮妆无端一阵心惊。“这……这不是想见见你嘛……你不知道，那日你在瀛洲的事迹可是传遍了九重天啊。”绮妆嘿嘿一笑，妄图用打哈哈来蒙混过关。

　　可惜，她面对的是涟濯。

　　“不说实话？嗯？”涟濯眯眼，又是威胁地哼了一声。

　　绮妆掩面。早知道这家伙不好糊弄，偏偏自己又不信邪，这下倒好，拍到马腿上了，她哀叹。
　　“好吧……我说我说。”绮妆无奈，“鬼界最近可不太平。”

　　涟濯瞥她：“凤族何时喜欢多管闲事了？”

　　我们当然不喜欢多管闲事！绮妆腹诽，但面上仍是一派肃容。“你万年都不回仙界，自然不知。”她叹道，“你可知，我凤族近日丢失了镇山之宝？”

　　“赤凰玦？”涟濯冷淡之色终于略有消融，“你是说……”他远远看了眼忘川水天相接的那抹血红，眉目一动，“是鬼界盗了赤凰玦？”见绮妆默认，他面上倒真有了隐隐的讶然。“十殿阎罗掌管鬼界至今，司职严令，万鬼莫敢不从，怎会有人敢去盗凤族至宝？”

　　“恐怕那并非鬼界中人。”绮妆摇头，眉间带了丝愁色，“赤凰玦曾被前任凤王下过禁咒，鬼界中人是无法碰触的。但它的气息我绝不会认错，恐怕……”她面神凝重——
　　“恐怕魔界与之牵连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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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翩舞第五十八次偷偷瞧了瞧正亲热挂在自己胳膊上的绮妆，十分之哭笑不得。

　　就在刚才，在涟濯默许绮妆与他们同行后，这位……呃，这位“凤族”中的什么人物便几近死乞白赖地缠上了她，与之前半不屑半警告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只是，这样便愈发显得诡异了……

　　“这位姑……嗯……”翩舞想提醒提醒她，可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只能将才脱口的字给默默咽了回去。

　　绮妆见她如此神色，心下了然，不由笑嘻嘻道：“姑娘当不起，你便叫我绮妆吧。”

　　翩舞默。

　　“跟着涟濯那家伙，一定很辛苦吧？”绮妆忽而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

　　翩舞吓了一跳，继而便十分为难地看她一眼——
　　这，不好说吧……

　　“你就不必遮掩了。”绮妆笑了笑，“想当年他去栖梧山，我殿前的石阶可是被硬生生踩低了三寸。”

　　“三寸？”

　　绮妆唯恐她不信，正色道：“大荒不周的涟濯帝君，姿仪斐然，又难得来栖梧山一次，那些凤儿们自然是求之不得了。只不过……”她说着却是叹了口气，冲前面径自前行的那人努了努嘴，“他却是个不懂风情的家伙，一直冰着脸不说，连眼神都是冷冷的，老实来讲，也怨不得他独身一人了。”

　　翩舞见她言之凿凿一本正经，想至涟濯之前的模样，也忍俊不禁地咧了嘴。她一面摇头微笑，一面抬眼去看前面的涟濯，却不料那人正面容冷峻地回头盯着这边，脸上的笑意顿时有些挂不住。

　　绮妆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怎么停下了？”她却是不在意地挂着翩舞胳膊，大大咧咧地冲涟濯笑，“莫非是忘了鬼界的路？”

　　涟濯面无表情地扫她一眼：“过河。”他言简意赅，高深莫测的眼神继而转向翩舞，“你过来。”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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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翩舞不敢不从，扭头瞧了眼不知为何兀自笑得欢畅的绮妆，轻声抱歉后便依言乖乖走到涟濯身侧。身后又传来绮妆咯咯的笑声，她眉心一动，撩眼悄悄瞥了眼涟濯，只见后者抿了薄唇，似是轻叹一声，却转而垂眼看向自己。

　　“上船后跟紧我。”他淡声嘱咐。

　　翩舞乖觉点头：“好。”

　　涟濯没再开腔，只是凝视她良久，久到翩舞终于不自在地略略瑟缩了一下，才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

　　“绮妆胡闹惯了，别听她瞎说。”

　　半晌不语，忽而轻飘飘地扔来了这么一句话，翩舞不由一愣，回过神来却是抿嘴轻笑。

　　这句话的调子，怎么听，都怎么别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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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摆渡的艄公大抵是有了经年累月的经验，在面对涟濯一行时，身形不动分毫，只是略略抬了抬斗笠权作招呼，便径自撑船离开河岸。

　　小舟上也有不少要去鬼界的魑魅魍魉，狰狞着青灰面孔眼馋地紧盯那新上来的三人不放。更有甚者，见翩舞似软弱可欺，竟是将爪子径直朝她肩上搭去。
　　绮妆见状，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随即冷冷一笑，纯厚的仙气在她周身激荡开来。众鬼大惊，忙不迭向四周散去，有避之不及的，被毫不留情地扫入忘川，伴着数声凄厉的惨叫，待朝河面看去时，竟是再也寻不见那鬼的踪影。

　　“不知死活。”绮妆哼道。

　　翩舞被那些动静吓了一跳，再回头看去时，原本身后挤得满满当当的众鬼竟是缩在了一个小角落。而身为始作俑者的绮妆，却是冲她得意地笑笑。翩舞无奈，再看向艄公时，那人却是对身后惨状仿若未闻，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好吧，这里是鬼界，不应以常人思维来判断。翩舞默默叹气，而后别开了眼。

　　因着一路有绮妆仙气环绕，涟濯也乐得当甩手掌柜，垂眼默然无声站在船头，直至小舟靠岸。

　　船上众鬼争先恐后向岸上奔去，唯恐一个不查便会被绮妆再次扫进河里。而绮妆则是无所谓，施施然大摇大摆地跟在他们身后，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就像凡间的人口贩子……

　　涟濯被她这幅模样逗得勾了唇。

　　“老朽已是近万年没有见过帝君了。”

　　正待上岸间，耳畔却蓦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喟叹。涟濯挑了挑眉，仿若了然，只是淡淡应了声：“哦？”

　　那艄公却是丝毫不惧涟濯，只自顾自地摆弄小舟，待其真正稳稳停下，才将手搭在斗笠上，一双老眼竟是射出丝丝精光。“……愿帝君得偿所愿。”半晌，他垂头低声道。

　　涟濯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不再搭腔，迈步上岸。身后又是传来一声长叹，他难得地微蹙了眉，却也是再也没有停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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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鬼界中人颇知礼数。”先前上岸的绮妆抱胸站在原地，扭头冲涟濯讽刺地笑笑。

　　翩舞顺着她不善的视线看去，不期然见离岸不远处立着一灰袍男子，神色恭谨，正敛眉下拜。
　　“恭迎涟濯帝君，绮妆上神。”他道。

　　涟濯沉沉瞧了那人一眼，竟是毫不意外地勾了勾唇：“崔判官。”

　　“崔珏惶恐。”灰袍男子口中道着不敢，面上却是一派宠辱不惊，“转轮王已是恭候二位多时了。”

　　“恭候？”绮妆率先一声轻笑，“恐怕是你让他老人家寝食难安吧？”她冲涟濯扬眉。

　　涟濯冷然瞥了她一眼，转而冲崔珏略略颔首。

　　崔珏见状退至路边，躬身请三人先行。他一直是面色沉稳的模样，只是在翩舞行至他面前时，却是几不可见的抬眼打量了她，继而，便默然无声地跟在他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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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界分十殿，由十殿阎罗各司其职。而第十殿转轮王，专司九殿鬼魂，分别善恶，依其等级再行发配。

　　一路上，绮妆便一直在翩舞耳边嘀咕转轮王。翩舞仔细分辨了一会，暗想依照这位上神的说法，那转轮王却是生得一副可憎脸孔，大腹便便且狂妄自大，只当有鬼界统领北阴大帝撑腰，便不将天界中人放在眼里。
　　因此，在见到那样一位儒雅清俊的男子迎面而来时，翩舞只能哀哀瞧了眼绮妆，大叹其言不可尽信矣。

　　“帝君驾临，真令此处蓬荜生辉。”那转轮王略略含笑，“北阴大帝闭关未出，便由小王代为招待，望帝君莫要见怪。”

　　绮妆闻言，不禁一声冷哼。

　　转轮王倒也不恼，微笑冲绮妆拱手：“上神别来无恙？”

　　绮妆懒懒掀了下眼帘以示回答。

　　转轮王好脾气地偏头。“这位是——”他看向翩舞。

　　绮妆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听他这样问，当即变了脸色。“涟濯帝君的人，岂是你想问便问得的？”她大袖一挥，瞪眼抢白道。

　　被她这样一闹，转轮王饶是性子再好，也不由微沉了脸。

　　涟濯便是在这时开了尊口。“绮妆。”他警告性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冲转轮王扯了唇角，笑得若有似无。“转轮王客气了。”涟濯不着痕迹挡住转轮王的视线，淡声开口，“这丫头是我随侍。”

　　“凡人？”转轮王古怪地瞧她一眼，继而舒了笑意道，“帝君莫不是为难小王？非小王不近人情，可北阴大帝有令，能进十殿的凡人，只得是那投胎的生魂，恐怕这位姑娘……”他意味深长地瞧着翩舞，面上虽仍是笑模样，眸中冷意却一闪而过。

　　“本君的随侍，自然是由本君带着。”涟濯目光冷凝，唇角却也是似笑非笑地扬起，“若是转轮王不依，那本君便只好去寻北阴大帝。纵然是闭关，本君也还是有手段叫他出来的。”

　　转轮王闻言登时变了脸色，笑意僵在面上，半晌才回神，却也是怒极：“帝君位份尊贵，竟也要如此威胁小王？”他恨恨盯着涟濯，手在袖里攒成了拳。

　　“那又如何？”涟濯轻描淡写，“本君以为，转轮王应是比谁都清楚。”

　　没等转轮王有所应答，那边绮妆便是毫不客气地咯咯大笑起来。

　　一旁伫立良久的崔珏只觉眼皮跳了那么几跳，默然无语看向自家主子时，便见着他的面色十分之精彩。
　　涟濯帝君如何那么好糊弄的？便是万年前的那次大闹第十殿，也未见着转轮王能捞到多少好处。若不是北阴大帝及时赶来，估计他早就魂飞魄散了，哪还能有今日的威风？可他倒好，将过去种种忘得一干二净，这不是找打么？
　　崔珏如此想着，心下登时一阵冷汗。

　　“帝君今日到访，敢问所为何事？”转轮王今日面子已是丢尽，偏又发作不得，面色幻变良久，只能生生将恶气咽下。“若是再来一遭万年前的那场，不待帝君开口，小王也是得请北阴大帝前来的。”他对自己的愤恨不加掩饰，语气更是不善。

　　“那是，若没有北阴大帝，本上神估摸着转轮王许是又得交代到这儿了。”绮妆毫不犹豫地出言相讽。

　　转轮王终于暴跳如雷了：“你——”

　　“转轮王莫要见怪。”涟濯漫不经心地打断他，“本君今日来，只是为了讨要一件事物。”

　　转轮王面露狐疑：“什么事物？”

　　“固魂灯。”

　　此言一出，何止转轮王，十殿的鬼怪们几乎都是面色大变。崔珏终究再也无法忍下去，几步上前，冷声对涟濯道：“固魂灯虽不是上古神器，好歹也算我鬼界圣物，帝君此言着实有失妥当。”

　　“哦？”涟濯闻言抬眼，凝视他半晌，蓦然轻笑，“崔判官莫非是想阻了本君？”他虽是嘴角微扬，可眸中却是冷意更甚，周身应声混绕肃杀之气，竟是令在场鬼怪们畏惧地齐齐后退，无一不想起了那场万年前的祸端。

　　崔珏倒也是个硬气的。“崔珏不敢冒犯帝君天威。”他毫不畏惧，定定直视涟濯，“只是我鬼界也万没有将固魂灯拱手让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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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妆早拉着翩舞在涟濯身后站定，听崔珏如此说，她不禁挑眉轻笑：“比起转轮王那厮，他倒是好得很了。”

　　“这样……没事吧？”翩舞偷偷瞥了眼前方。

　　“你大可放心。”绮妆扬眉，“这地方他也不是第一次闹了……若是这十殿的记性不错，便该乖乖将固魂灯双手奉上，以免横遭祸端。”她见翩舞面露不解，也不管此时身处何处，神秘兮兮地翘起嘴角道：“那次大闹十殿，可是连北阴大帝都拿他毫无办法。”

　　“为何？”翩舞奇怪。听转轮王的口气，那位北阴大帝当算得上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如何也奈何不料涟濯？

　　不过没等绮妆答话，前面的转轮王已是气急败坏指着涟濯道：“涟濯帝君，且不说你来要固魂灯便是犯了我鬼界忌讳，那夕颜帝姬可是被整个天界唾弃，连天帝都不曾援手。现今你却要为了你那不孝徒儿，再来抹杀我鬼界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