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雪之岚

1、再见

　　魔界，一如既往的热闹，也一如既往的平静。
　　某个不被众妖注意的角落，一个相貌奇特，身形魁梧的妖怪匆匆忙忙忙地跑着，边跑边搜寻着什么，忽地，眼前银光一闪，他大喜，叫：“小妖，小妖！”
　　银光倏停，一个金发少女缓缓转过身：“你最好有个好理由，否则宝物得不到手，我就拿你是问！”
　　“哦，好！好！”那妖怪无意义地应着，仍呆呆地看着少女美丽的面容，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因为任何有关美丽的形容词在她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即使天天见到，仍会被她夺去心神。
　　“喂，看够了没有？”小妖已有些不耐，“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我说！我说！”妖怪回过神，从怀中掏出一叠纸：“那个人找到了，这是他现在的资料！”说着，他恭恭敬敬地把资料双手奉上。
　　小妖接过，随意地翻看了一下，点点头：“嗯，很好，你走吧！”见那个妖怪站着没动，她淡笑：“你放心，宝物得手后，我会给你奖赏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妖怪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到：“那个……你会去看他吗？”
　　“看他？”小妖与头发同色的眉微微扬起，旋即平复：“没这必要，我只要知道他很好就够了。”
　　“喔！”妖怪点点头，“那祝你马到成功，宝物能顺利到手！”
　　小妖微微一笑，转身疾驰而去，那叠资料被她随手扬进风里，四散而去，其中一张的照片上，是一个红发绿眸的少年，俊俏出色的外貌、温文尔雅的气质，微笑的容颜使人印象深刻，旁边是他的简介：南野秀一，16岁，盟王高中一年级生。天资聪颖，智力超群，考试成绩为全校之冠，被誉为“天才型”学生。

　　盟王高中一年级某班。
　　老师在台上滔滔不绝地倾倒着他所有的知识，底下的学生只有乖乖接受的份，靠窗而坐的南野秀一无意中把目光投向了窗外那株高大的樱树上。正值初夏，浓密的绿荫从窗外轻巧地笼罩过来，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点点光影，微风吹过，树影婆娑，点点光影摇散而又聚集，在枝干上幻化成一位少女的模样：她身着白袍，一头如阳光般的金发柔顺地散在纤细的肩膀上，她的脸优雅地转向一边，，南野只能看见她的侧面，那双眼睛温柔地凝视着停在她手指上的小鸟，一个淡淡的微笑浮现在她端丽的嘴角。
　　许是感觉到了南野秀一的注视，那少女把头转了过来，微抬眼，那双银色的眸子接上了他的视线，然后——真正地微笑。
　　那笑容是如此美丽，世间竟没有可以用来形容的词句，若勉强要比，也只有天上之姿可说，但，这还不能形容那美丽的千分之一。而这笑容却令南野秀一惊心动魄，下一刻，他已不自觉地站起。
　　“南野同学，有什么事吗？”老师虽因自己的讲课被南野秀一突然打断而有所不快，但面对全校第一的优秀头脑也只能维持着和颜悦色。
　　“啊，不，没什么。”南野秀一又朝樱树看了一眼，那少女已消失了。
　　“没什么事就坐下吧！”老师让他坐下后又继续上课，而南野秀一则一整天心神不宁。
　　放学后，当南野秀一朝校门走去时，听见了旁边学生的议论：“门口的那个女孩好可爱，好象不是本校的学生，不知道在等谁？”
　　南野心中一动，但他仍慢慢地走着，当他走到校门时，看见了那个在等人的女孩，是一个相当漂亮可爱的女孩，也因此被三四个男生包围着。只见她轻轻浅浅地笑着，从红唇中吐出的声音娇柔清脆：“实在对不起，我不是在等你们，请不要再缠着我了，好吗？”
　　“没关系，我请你吃冰，就在学校对面的冷饮店里，你可以边吃边等。”其中一个男生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女孩巧妙地一翻腕，已从男生的掌控中脱离，脸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笑：“谢谢你，可我不想吃冰，而且……”她看向正在慢慢走近的人：“秀一，你好啊！”
　　南野秀一走到她旁边站定：“我不好，一碰到你我就不好了！”
　　“呵呵呵！”女孩极自然地勾住他的手臂，“不要这么说嘛，我可是特地来看你的！”
　　那三四个男生见南野秀一和那女孩如此亲密，早就主动放弃了。这也难怪，不论头脑和外貌，他们都差南野好几截，根本比都没法比，再加上他与佳人早已熟识，他们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见周围的“闲杂人等”都走光了，南野秀一试图抽出手臂：“小妖，‘苍蝇’没有了，该放我自由了吧？”
　　“不放！”小妖耍赖地勾紧他，“除非你请我吃冰！”
　　“你不是不要吃冰吗？”南野还记得她刚才说的话。
　　小妖浮起一个“奸诈”的笑：“别人请，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要吃的，但是换做你，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一定要你请的！”
　　“你喔！”南野秀一无奈摇头，带着小妖来到学校对面的冷饮店，落座后小妖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客最大的香蕉船，等一端上来，她便开始享受美味。
　　及至吃了一半，小妖才发现南野没有吃，而且一直专注地看着她。小妖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是不是我的吃相太难看？”
　　“不，不是！”南野依然看着她，“你变了，小妖！”
　　“变了？”小妖摸摸如丝般乌黑柔亮的长发，又眨了眨墨蓝色的眼睛，“没办法啊，在人界不能够太特别嘛，而且我已经尽量使自己普通一点了，可还是引人注目，被纠缠不清呢！”
　　“你的美貌在魔界也是罕见的，更何况在人界。就算你再怎么使自己变得普通，仍然相当地耀眼。”南野微微一笑，“我指的并不仅仅是你的外表，还有你的个性。以前的你，沉默、内向，害羞而腼腆，现在的你，开朗、外向，活泼而俏皮。并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当你脱开那男孩的手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是杀意吧。即使是现在，尽管你隐藏得很深，但我仍可从你的眼中看出一些东西：坚强、冷酷、高傲、无情，那眼神，象极了以前的盗贼首领——妖狐藏马！”
　　小妖慢慢地放下手里的勺子，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地抬起头，直视着南野秀一，墨蓝色的双眸里闪出一丝银光，接着，她唤出久久不曾叫过的名字：“藏马，你知道在你逃到人界以后，盗贼集团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等藏马回答，她已接着说了下去：“你走了以后，首领位置空悬，盗贼们为得到它而使尽浑身本领。他们约定，谁能得到最贵重、最珍稀的宝物，谁就可以做首领。于是大家不管是偷是抢，用尽手段得到各种宝物来互相比试，看谁的宝物最好。结果那些宝物的价值和法力不相上下，大家谁也不服谁，恰在这时，集团里最弱小、最沉默的人却得到了一件最神奇的宝物，众皆哗然，不满的人很多，出手抢夺宝物的更多。若是这样倒也罢了，把宝物给他们就是，可他们还欲夺那人的性命，于是那人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拼命地战斗，在经过无数次激烈打斗，甚至几经生死后，那人不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还保住了宝物，最后获得了盗贼们的一致拥戴，成了新的盗贼首领，藏马，你认为，经历过这些事后的那个人，还会是原来的样子吗？”
　　长久的沉默后，藏马终于开口：“对不起，小妖，我没想到我的离开会让你经历这么残酷的事情。如果可能，我真希望能全力保护你，守住那个小小的，眼神单纯明亮，沉静微笑的小妖！”
　　已趁着这段时间把香蕉船解决掉的小妖微笑到：“你不必感到愧疚啊，你已经保护我了。如果不是你教我的那些格斗技巧，我早就死掉了，又怎么可能把那些大男人全打趴下而做首领呢？更何况，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动用所有的情报网找到你啊。并且我现在很好，他们全都听我的，你也知道，在魔界可是谁强谁有理哟！”
　　“可是……”藏马依然有些愧疚。
　　“藏马，你也变了！”小妖如同大海最深处般颜色的深邃瞳孔里，清清楚楚地映出藏马现在的模样：红色微翘的长发，如同翡翠般的绿色双眸，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是一个很平常的英俊少年。
　　小妖继续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直看入他的内心：“你变得心软了，充满了人性和温情。若是以前，你决不会为这点小事而不安的，不，应该说，即使面对再凄惨的景象，你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而现在却为了我的境遇和变化而内疚不安。这……是你人类双亲的影响吗？”
　　“也许。”藏马淡笑，“但不管怎样，我还是觉得对你有所亏欠，请让我多多少少弥补一点吧！”
　　“唉——！”小妖叹气，“你这人，怎么这么说不通呢？我说过了，我现在很好，而且我变成这样不是你的错，不过……”她又笑得很奸诈了，“你硬想要弥补的话呢，我也不能拦你对不对？这样吧，你再给我来一客香蕉船，然后把钱和‘暗黑镜’留下就可以走了！”
　　闻言，藏马微微地变了脸色：“你怎么会知道‘暗黑镜’的？”
　　小妖笑得一派从容：“你们盗取灵界三大秘宝的事早已传遍整个魔界了，而以我对你的调查和了解，不用想就知道，那面能实现人的任何愿望的魔镜一定在你手上。怎么，不愿意把它当作‘补偿’送给我吗？”
　　藏马迟疑了一下，还是从怀中拿出一面小巧古雅的镜子递给了小妖，同时好奇地问到：“你打算用它来许什么愿望，征服世界么？”
　　小妖接过镜子，轻笑：“征服世界？真是个可爱的愿望，不过只有自大、愚蠢而天真的人才会有这种无聊又肤浅的想法吧。我并不是这种人啊！”她的手轻轻抚过镜面，那镜面光滑平整，毫无瑕疵，可那片漆黑却吸收了所有的光线，映不出一点影象。“这镜子照不出人的容颜，却能显现出人内心深处最真实最深沉的愿望，实在是很不可思议啊，不愧是灵界三大秘宝之一！”
　　藏马深深地望着她，问：“那你的愿望是什么，要你不惜以命相换？”
　　“以命相换？什么意思？”小妖不解。
　　“你既然知道暗黑镜的神奇之处，那也应该知道它的力量是靠满月引发的，而且要实现愿望，就必须用许愿之人的一样东西来交换，而那——便是生命！”藏马仍深深地看着她，脸上有着一种痛切之意，“小妖，无论是什么愿望，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会尽力为你去实现，拜托你，千万不要轻易放弃来之不易的生命！”
　　“藏马……”小妖回望他，墨蓝色的眼睛里浮起了笑意，她把暗黑镜还给藏马，“我的愿望很小，小到微不足道，没必要用到暗黑镜。我只是好奇，想借来看看。”她站起身：“谢谢你的‘香蕉船’以及对我的慷慨。我要回去了，他们还在魔界等我呢，我们今晚要去偷一样好东西。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再见！”说完，她便走出了冷饮店。
　　藏马收起暗黑镜，结过帐后也走出冷饮店，意外的，在门口他又见到了那双墨蓝色的眼睛，愣了一下，他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我忘了告诉你一句话，说完我就走。”小妖笑笑，“你不希望我轻易放弃生命，那么同样的，我也要求你不要随意地舍弃你的生命，除非有能让我接受的理由，否则不要动用暗黑镜，不然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呵！”藏马轻笑，“真是严苛的要求那，而且还那么小心眼，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做了首领，很多事都不一样了，有许多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都被‘逼’了出来，我自己都很意外呢！”小妖笑得明媚，眼里却有着忧伤，她伸出右手小指：“我们来约定吧，谁都不要轻易放弃生命，都要坚强勇敢地活下去！”
　　看着小妖孩子气的举动，藏马不禁笑了，他想起当小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每次他出去偷盗时，她都会这样和他打勾约定要平平安安地把宝物带回去。其实小妖对宝物并不感兴趣，她只是担心藏马的安全，才会用这种方法来约定，而他每次也是平安归来，直到十五年前的那一次。那次他受到强力追踪者的追击，受了重伤，逃到人界，和即将出生的胎儿合为一体，成为南野秀一降生在了人界，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藏马？”小妖见他迟迟不伸出手，有些疑惑地唤到。
　　藏马伸出右手的小指，与小妖互相勾住：“那约定了，我们谁都不会轻易放弃生命，也永远都不会让对方担心，好吗？”
　　小妖微愣，然后灿笑：“好！”那笑容，又是难以形容的美丽。下一刻，她的身影已汇入了人流之中。

　　藏马
　　说实话，当我在人界见到小妖时，我是相当意外的，尤其是她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她的样子一点也没变，而魔界等级高的妖怪要到人界来是要降级才可以的，外貌也会随之改变。不过后来我就明白了，那是小妖利用妖力特意呈现给我看的幻影。她这么做，只是想告诉我，她已经来了。
　　可是更让我惊讶的是她内心的改变，以前那个胆怯柔弱的小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勇敢坚强，充满了自信与智慧的小妖。她已经完完全全地成长了，经过了磨砺后，她的美丽更加耀眼了，就象是经过雕琢的宝石，散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我想，我已经被她深深地吸引了。

　　小妖
　　今天我到人界去了，因为我听说藏马和其他两人偷了灵界的三大秘宝：饿鬼球、降魔剑和暗黑镜。而以我得到的资料和对藏马的了解来推断，他所持有的应该是能实现许愿人任何愿望，但会取走许愿之人性命的暗黑镜。
　　我知道藏马是不会轻易许下任何愚蠢的愿望的，但我还是很担心他。因为在人界，有一个他不惜生命也要报答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就是藏马已病重垂危的人类母亲。为了救她，藏马很可能向魔镜许愿，以自己的生命来交换她的幸福。
　　可我，真的不愿意藏马死去，所以我去找他。果然，他变了，不再冷酷无情，而是温柔善良。这样的藏马却使我更喜欢他了。我决定了，我要用我全部的生命来许愿：
　　藏马，不要死！